觀川回頭一看,花臨不見蹤影,心裡一驚,掀開牀榻的牀單,下面只有白青茶和秋實兩個。。
他幾步跨到門外四處看。
走廊上遠遠站着幾個看熱鬧的人,看見觀川出來,縮着頭躲到一邊。
那紅煙也不知飄到哪去了。
觀川懊惱不已,一拳打在欄杆上,木質的欄杆崩裂開來,破碎的木條險險的懸掛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在寂靜的空間格外刺耳。
觀川眯眼看着腳下燈火燦爛的城池,揮劍打出一道劍氣。燦爛的火光將天空照的通紅。
不過片刻,魍魎腳踏摺扇飄在半空中。“公子不是在和花臨小姑娘幽會?怎得又?”
他木然的黑眼珠滴溜溜轉個不停,然後做出一個興奮的表情,徑自飄進房間。看着一片凌亂的房間嘖嘖稱奇。又掀開牀榻,把白青茶和秋實拉出來。
觀川瞥了他一眼,不再理會。
炎帝城有仙陣保護,除了城門沒有出口。他吩咐剛到的左鬼右鬼帶人看守城門,不許任何人或動物出去。又派魍魎帶領了多弟子在城裡巡邏,遇到可疑的一律抓起來。
北城區是血脈傳承者的地盤,有合體期大能駐守,輕易不能進入。觀川也沒覺得會有妖怪想不開往那跑,決定先從最混亂的南區開始找。
觀川帶人一個街道一個街道的搜索過去。雖然抓到無數小妖,那隻花臉卻問不出下落。
在北城一個偏僻的角落,紅煙翻滾而過,煙塵裡露出一隻小小的手,又被紅煙緊緊裹住。
“嘻嘻嘻嘻……”紅煙裡冒出一張花臉,花臉左顧右盼,確認沒有人追過來,轉頭鑽進一道小門。
隨着‘吱呀’一聲響,留下的一縷紅煙凝成一隻修長的塗着蔻丹的手合上木門,然後消散在空氣裡。本體則穿過破舊的老屋,鑽進另一頭荒涼小院中間的枯井。
枯井下是一條長長的隧道,隧道盡頭是一個陰冷的洞窟。絲絲徹骨的寒風從青磚搭的洞壁上吹出來。
昏迷的花臨打個冷顫,眼睛睜開一條縫,“你……”。
紅煙抖索着變得凝實,幻化出一個女人的身形。她兩手託着花臨,將她放在角落裡稻草鋪成的牀上。手指輕柔的拂過花臨的臉。
花臨掙扎着昏睡過去。
她看着花臨睡過去,手輕輕拍在她的背上,嘴裡唱着溫柔的歌謠:
東來的風兒西來的風兒
到我家裡坐個窩兒
東來的燕兒西來的燕兒
到我窩兒裡下個蛋兒
歌聲傳出幽深的枯井,站在井邊的高大男人擡頭看天上的月亮,不讓眼中的淚水落下。
“燕兒……”
他站了一會,拖着瞞珊的步子轉身離開。
花臨神清氣爽的醒過來,看着昏暗的四周有些疑惑。
不遠處是暗淡的燭火,豆大的油燈點在一座梳妝檯上,依稀能看見一個女人坐在梳妝檯前梳頭,嘴裡哼着好聽的歌謠。
花臨放下心來,問道:“是你救了我麼?這裡是哪兒?”
那人放下梳子,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在昏暗寂靜的空間裡格外響亮。
花臨不由抖了一下。
女人有些焦急地走過來,“嚇到你了?我……”
花臨連忙擺手,“沒關係,沒關係。”下一刻卻落入一個纖細的懷抱。
“你……”花臨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幹什麼?上來就摟摟抱抱不太好吧?雖然大家都是女人……
“傻孩子,快叫娘。”女人拍拍她的背,語氣裡帶着責怪。
“娘?”花臨有些傻了。她從小沒爹孃娘,無數次幻想過爹孃找她的場景。應該說什麼話,用傲嬌的,撒嬌的,生氣的,冷淡的,各種態度都模擬過。這會真有一個人說是自己的娘,她反而反應不過來了。“你真是我娘?那我爹呢?”
女妖憐愛的拂過花臨的臉,把她抱在懷裡,“我當然是你娘。乖孩子,乖孩子。你爹出門了,等會我把他帶來見咱們燕兒。”
“燕兒?我是花臨。”花臨有些疑惑,猜測她大約是認錯認了。雖然有些失望,還是說:“謝謝你救了我。”
“我是你娘,哪有什麼謝不謝的?你不就是我的燕兒麼?你就是我的燕兒。”女人說着,有些憤憤的捶打稻草牀鋪。
花臨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問道:“燕兒怎麼了?”
女人卻開心起來,笑嘻嘻的說:“燕兒好好的在這裡。燕兒好好地。燕兒餓不餓?娘給你找吃的!”
“我……”花臨想說我不餓,女人卻已經轉身離開了。
女人出去後,花臨在牀上坐了一會,拿了那盞小油燈往外走,走了幾步也沒看到門。她有些疑惑的歪頭,順着隧道繼續往外走。
這是哪裡?!怎麼會有人住在這種地方?!她有些吃驚的看頭頂小小的圓圓的天空。心中驚疑不定。
站了一會,花臨轉身往回走。會住在奇怪地方的,就算不是妖怪肯定也不是什麼正常人。她想起昏迷前看見的那縷紅煙,有些泄氣。
女人回來時,花臨正抱膝坐在稻草堆上發呆。油燈擺在地上。
女人看她很聽話,沒想以前找的小女孩一樣哭鬧,欣喜不已。心想:不枉費我冒險和金丹修士對峙。
她將手上的食盒打開,遞到花臨面前。
花臨感覺到食盒的顫動,有些疑惑,湊過去看,血腥氣撲面而來。
花臨差點沒嚇暈過去。
只見刷了黑漆的食盒裡盛着三顆紅通通的心臟,還在有力的跳動,又因爲跳動帶來的震顫在盒子裡滑動。
花臨甚至能感覺到那些心臟上傳來的熱乎乎的溫度。
她尖叫一聲,縮到一邊。
“你不喜歡麼?”女人歪着頭疑惑不已,見她一個勁的搖頭不說話,一臉可惜的說:“這可是我的珍藏!”
說着,將三顆心臟囫圇吞下。
花臨一臉驚恐的看着她,直到她出去,才泄了力氣攤倒下來。
女人走了幾步,化作一陣紅煙飛出洞口。
男人站在小院裡,回頭平靜的看着紅煙漸漸凝成一個體態婀娜,濃妝豔抹的花臉女子。
“相公,咱們燕兒回來了!”女人依偎在他懷裡,嬌聲說道。“燕兒想看爹爹,相公去看看她吧!”
男人想起那些枉死的小女孩,有些不忍。想說些什麼,看着一臉期盼的女人,又說不出口。
他點點頭,答應道:“好,咱們巧娘想做什麼相公都支持。”
女人笑眯了眼,拉着男人的手跳入洞中。
下墜的過程中,男人想起他和巧孃的第一次相遇。
年少時心高氣傲的他不願做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在族人的反對中投入二等門派慧淵閣,拜了分神長老爲師。
修煉百年終於小有所成,卻沒想到參加百年一次的玄門大賽時,被一個叫做致遠的少年陷害,身受重傷。
那時,是不解世事的巧娘揹着他從深山老林一步步走到附近的小村莊,衣不解帶的照料他。
雙腳落地時,男人止住回憶,有些懊悔的想:只怪我沒早點發現巧孃的身份……可惜了我們的燕兒。
他眼中劃過一絲無奈和恨意,跟在巧娘身後往洞裡走去。
巧娘對他的想法渾然不知,滿面笑容的走到花臨身邊。
花臨一見她進來,往後退到牆角,一臉警惕的盯着她和男人。
一個不夠又來一個……這下怎麼辦?
花臨爲自己的小命擔憂起來,雖然她覺得自己也是妖怪……如果是同類會不會以放過我?她有些苦中作樂的想。
纔要開口求饒,男人在巧孃的催促下開口了。
“我是靖西。”低沉的聲音,男人只是站在那裡說了一句話,花臨卻奇異的有一種正直可靠的感覺。
花臨點點頭,說道:“我是花臨,能不能……”
話沒說完,就被巧娘生氣的打斷:“你是我家燕兒!不是什麼花臨!”巧孃的衣衫翻滾起來,赤紅的煙霧從袖口領口噴涌而出。
花臨被她暴怒的樣子嚇得呆住了,巧娘大約也不想嚇到她,又用溫柔的語氣說:“燕兒,你不是想見爹麼?乖孩子,快叫爹。”
花臨轉頭看那個像好人的男人,男人衝她笑了一下,說:“你快叫爹,不然巧娘要生氣了。”
花臨又看看一臉殺氣和溫柔交錯,扭曲了臉的巧娘,迫於無奈只能用蚊子哼哼的聲音說了聲:“爹。”
巧娘一下子笑的春花燦爛。靖西很快就走了,過了很久纔回來,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遞給花臨一個油紙包。
花臨小心翼翼的打開,裡面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只是幾個白嫩的包子。
她鬆了一口氣,抓起一個包子送到嘴邊、
這一天花臨只吃了靖西后來送過來的幾個肉包子。女妖幾乎寸步不離的看着她,她不敢亂說話,只坐在草堆上糾稻草。
困極了才嘀咕着觀川的壞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