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臨盤腿坐在飛劍上,潔白的劍身渾厚凝實,寒氣伴着靈氣在她周身流轉。山間霧狀的水汽被飛劍帶起的風掃過,結成冰晶雪花四散飛舞。
彤煙峰很快出現在眼前,還是青翠的山峰,還是那樣的雕樑畫棟瓊樓玉宇,花臨有些期待的看了眼山頂,沒有赤霞一樣的煙霧籠罩。
“二十年……”她有些失望的掰手指,耷拉着頭落下,頭也不回的進屋了。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出門,一個人回家。
沒有觀川的日子漫長無比,時間卻一日日過去,花臨轉眼已經是十五歲的大姑娘,成績也出人意料的不是吊車尾,勉強還能在中下游徘徊。
“花臨?”
感到有人拍拍她的肩膀,花臨趕緊扭頭看她。
那是一個頭頂尖角的女孩,長相甜美,穿着統一的湛青色小弟子服裝。她一臉期待的看着花臨:“過兩天門派大比你去不去?”
“我不是弟子……”花臨有些煩惱的皺眉頭,門派大比的消息師傅們老早就說過了,剛剛還有侍從在門口的布告欄貼了巨大的公告,豐厚的獎品,特別是那頂寶光流轉的冠軍獎品,簡直讓人熱血沸騰。
對於金光燦爛,耀眼奪目的法寶,花臨總有一種詭異的,發自內心深入骨髓的執着。即使法寶已經多得用不完,也不能讓她的目光從那布告欄上移開。
女孩有些苦惱的皺眉。“花臨一定可以拿到獎品的,好可惜。”
“都是命……”花臨趴在桌上,可憐兮兮的看着她,“芳菲,你要加油。”
“那是自然,能得些靈石也不錯啊。”芳菲自信滿滿的笑,他們這些還沒拜師的小弟子自然不會與師兄們比試,只是在昭武殿裡決出一個冠軍而已。她捅了捅一旁睡得昏天黑地的男孩。“小貓兒,別睡了。”
花白的腦袋扭一扭,猛得擡起一條胳膊擋住腦袋。
芳菲還不放棄,湊到他耳邊喊了一聲:“喵嗚!有老鼠!”
周圍響起細碎的笑聲,花臨轉頭一看,衆人又做出高傲深沉的表情,聚精會神的做自己的事,完全看不出來有笑過。
這些人真是……花臨抽着嘴角把頭轉回來。“你不要欺負雷虎,等下他要生氣了。”
“大貓小貓都是貓,喵嗚~快來讓奶奶抱抱。”芳菲揪着雷虎的兩隻耳朵,只是揉捏幾下,那兩隻耳朵就變成了半圓形的獸耳。“好可愛好可愛。”
又要打起來了。花臨嘆口氣,捧着書坐好,用行動表明事不關己的立場,眼睛卻假裝不在意的,若有似無的關注他倆。逗貓被貓撓,芳菲還真是樂此不疲。
果然,沒一會雷虎就擡起頭,“女人,我們出去比劃比劃。”
“女人什麼,人家還是小姑娘。”芳菲捧着臉做出一臉羞澀的表情,忽而又嚴肅的說:“臭小子,叫奶奶,我都八十了你一個十幾歲的小毛頭還來調戲我?”
“老太婆,怕了?”雷虎走到門邊門邊,一臉挑釁。
“誰怕你,走。”芳菲啐了一口站起來,扭頭就往外走。
“真有活力。”花臨感嘆着,拿出鏡子擺好,拔出插在髮髻上的篦子將落下的碎髮一絲絲攏上去。
過了將近一刻鐘,花臨慢條斯理的梳好頭,兩人還沒回來。
“真打起來了?”她自言自語的起身往外走,動作依然是慢吞吞的慵懶。
等她出去了,教室裡寂靜了一會,突然喧譁起來。
“走了走了。”
“好有壓力……你說對嗎?察東。”
“察西,我很贊同,但是我們爲什麼要怕她,一個普通人?”
“修爲還不如我們的普通人。”
“成績也不如我們的普通人。”
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對視一眼,長長的的嘆息,然後異口同聲的說:“因爲她是觀川公子的寶貝兒。因爲她捏着我們的錢袋。因爲她讓我們覺得恐怖。”
“我的兄弟察東。”
“我的兄弟察西。”
“爲什麼我們看見她時就想俯身親吻她的裙襬?”
察東和察西做出一臉嚮往和愧疚交雜的表情,“我們已經墮落了,竟然崇拜一個普通人。”
衆人鐵青着臉,想笑又想哭。
一開始他們還能發自內心從頭到腳的鄙視花臨,然而,不知不覺的時候,在某一天突然發現,自己在面對她時會有一種面對家長的恐懼感。
我們一起瘋掉了嗎?她一定是帶了什麼奇怪的法寶,比如觀川公子的羽毛?
衆人各有思量,卻有志一同的沒把自己的感覺告訴族中大人。深怕丟臉的自己會被逐出家門。
“你們夠了,真是沒臉沒皮。”滿臉黑色花紋的女孩打斷兩兄弟的感嘆,指着門憤憤的說,“要跪舔趕緊去,別來禍害我們。”
“生氣了生氣了。”
“氣什麼,咱們本來就是強者爲尊。”
“血脈至上。”
“這麼一想是有些煩惱。”
“所以我們還坐在這裡。”
“原來如此,那我們繼續坐着。”
“芳菲那個傻丫頭。”
“雷虎那樣冷冰冰的木頭。”
“爲什麼他們會形影不離?”
“因爲他們都是混血。”
“唉……”兩人齊齊嘆氣,抱在一起做出受傷的表情。
兩個神經病。衆人翻着白眼在心中唾棄,卻不敢說出來。雖然平日裡察東察西各種不靠譜,偏偏兩人同心協力,鬼點子無數,誰和他們過不去……還真是雙拳難敵四手。
唾棄過後,也不由覺得有些心煩,對於花臨,衆人還真是感想複雜。
一個白癡一樣的小破孩子轉眼怎麼會變成這樣?這讓人發寒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們很久,最後還是有志一同的覺得,是她身上有什麼奇怪的法寶。
如果不這樣告訴自己,那他們長久以來的信念簡直會被打落碾碎成塵埃。
這邊花臨慢悠悠的走進竹林,就見中間一片空地上雷虎抱臂站着,芳菲蓬頭亂髮坐在地上不肯起來。
花臨輕盈的倚在身後纖細的紫竹上,幾片淡紫的竹葉晃晃悠悠的落下,“這是第五年。”
她伸手接住一片竹葉,指間用力,竹葉炸裂成粉末,細碎的風塵飄散在空中,飄飄蕩蕩的落下。
“輸了就賴在地上,真的大女人?”雷虎有些無奈的伸出手作勢要拉她。
“我是小女孩!”芳菲打開他的手,打理好凌亂的頭髮,才爬起來,掉衣服上的灰塵,“知不知道憐香惜玉的?”
說着飛起一腳踢向雷虎。
花臨捂着嘴偷笑,看雷虎輕鬆的躲過芳菲的腳,然後被揪住耳朵。
“小樣。”芳菲一手叉腰,得意的大笑。
沒等他們鬧騰完,一道人影出現在竹林邊。“快上課了,你們還不回去?”
花臨扭頭,只見一襲青衣的平陵站在竹林邊,對自己笑的一臉討好。
被彤煙峰列爲拒絕來往戶的二師弟——平陵。身爲宗主師弟,潘峰峰主華策的大弟子,天天拐彎抹角上彤煙峰打秋風也真真是厚臉皮。
“平陵公子。”又是來揩油的,花臨在心裡腹誹着,對他笑的一臉燦爛。看着我明媚的天真的,可愛的笑臉,你好意麼?你真的好意思找我要東西?
平陵笑眯眯的搓搓手,“小花臨,又變漂亮了哈。”他腦子轉的飛快,回想一下花了一早上打好的草稿,“我最近在琢磨……”
“我自然是漂亮的。你已經把未來二十年的月俸都欠給我了。”花臨深怕被他忽悠到,趕緊打斷他。
“一種可以改變頭髮顏色的藥粉。”平陵自顧自的說,“現在差一點點就成功了。好妹妹,再借我一百靈石吧。”
說完,小心翼翼的看花臨臉色,看她有些心動,撩起頭髮湊到花臨跟前,看她嫌棄的皺着臉後退幾步,有些鬱悶。“你看這撮頭髮,顏色是不是不一樣?”
花臨仔細看,只見那頭髮在陽光下有點淡淡的紅色。“是有點不一樣。怎麼弄的?”
“抹了一點藥粉。”平陵繼續笑眯眯的搓手,“還有藍色和綠色。借我點靈石,藥粉做好了我第一個送給你。”
“我纔不要頂着一頭五顏六色出門。”花臨無語的看着他,轉頭招呼芳菲和雷虎回去上課。
“唉,你真的不感興趣?”平陵趕緊拉住她,“這個藥粉一定可以賣出好價錢。只要你借我一百靈石,中品,只要中品。”
“你這麼缺錢?”花臨狐疑的打量他,按說以平陵的身份,視靈石爲糞土纔是正常的。何況還有一個靠譜的,很厲害的,據說是渡劫期卻從來不招雷劫的,師父。
“你師父會讓你缺錢?”
“哈……哈哈……”平陵尷尬的笑,被他知道,屁股就保不住了!一個大男人被師傅拎着打屁股這種事……平陵捂着屁股不由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屁股怎麼了?”花臨疑惑的問道,這個動作好猥瑣!
“沒什麼。”平陵趕緊放下手,“妹子,你就當幫哥哥一個忙。”
“不行,你還欠我二十年月俸,你準備還到何年何月?”一塊中品靈石等於一百塊下品靈石,一百塊就是一萬塊下品靈石。花臨想象一下自己被一堆靈石包圍的樣子,萬分不捨和不樂意。腳步匆匆的往回走。
芳菲和雷虎不敢招惹赫赫有名的“二師兄”,早溜了。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觀川那臭小子把家當都交給你了,一百塊中品靈石不過是九牛一毛,你個守財奴。
平陵亦步亦趨的跟着,看見門口貼滿整個公告欄的公告,還有上面燦爛的法寶幻影,靈機一動,“門派大比的獎品很漂亮哈。”看看,眼珠子都快貼在上面了!
“嗯,漂亮。”花臨盯着那頂法術模擬出來的燦爛花冠,眼中滿滿的渴望。
平陵笑眯了眼,意有所指的說:“競爭一定很激烈啊~多漂亮。一般人可贏不了門派大比。”
“哼。”花臨扭頭就走。
“想不想要?”平陵擋在她身前不讓她走。
“你?”你一個二師兄,好意思去和一幫小師弟小師妹搶東西?“別逗了好麼?”
“爲博美人一笑,咳咳。值得,值得。”平陵有些尷尬的捂臉,然後偷偷摸摸的說 ,“折一年的月俸怎麼樣?”
“……”你真是爲了靈石什麼掉份的事都幹得出來。花臨想起響噹噹的二師兄名頭,頓覺肅然起敬。“真偉大。”
“啊?”
“沒什麼,我同意。”花臨腦中算盤噼裡啪啦的響,一年月俸雖然比花冠價值高,但是……她露出個陰險的笑容,利息什麼的,很快就均回來了。漂亮的花冠~
靈石什麼的,哪有花冠招人稀罕。她得意的轉進小房間,關門之前伸出頭對平陵說:“你一定要贏啊!”
“那是自然,你放心。”平陵點頭,等門合上了,才一臉輕鬆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