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做好以後,我們就一起擡着走,我們都喜歡寂靜的黑夜,喜歡這樣的生活,因爲這一大包東西可以換到很多錢,而錢是可以買到任何我們需要的東西的,只是此刻我不再有之前那種,偷到東西后的喜悅,也不再有那種膽戰心驚了而已,這時我深刻的意識到,最近自己發生了太大的變化。
麻木不仁的在泥河溝大橋附近,一家廢品站賣掉了鋁合金,八十多塊錢,我和李冬平分,拿到錢後我們就去了網吧。
或許以前的我坐在網吧這會應該開心,就像目前坐我身邊的李冬一樣,他看上去就特別的開心,是個人就能看出來,可是我凝望着電腦屏幕,凝望着裡面的天堂遊戲角色,卻是一陣恍惚般的惆悵,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只是覺得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本該擁有的快樂,就是這個我所在的世界,都好像沒有了任何快樂而論,簡直無聊透頂。
故此這會的網吧上網是註定不開心的,我只是傻傻的看着電腦屏幕,開始回想我以前偷東西的經歷,想象那時候得到錢的快樂。
我去過很多很多地方偷東西,多到有些經歷都記得不太清楚了,但起初我偷東西的目的僅僅是爲了錢,爲了填飽肚子而已,所以我第一次偷東西是偷的方便麪,說起來可笑,那簡直就像搶劫一樣,就是看到人家店鋪門口沒人了,拿起人家半箱方便麪就瘋了一般跑。
當然也偷過人家水果店的水果,也貌似於搶劫一樣的方式,只不過有次還鬧出了笑話,偷了人家成色特別好的香蕉,等危險過後準備吃的時候,那才發現,那香蕉竟然是蠟燭做的……
最後纔開始半夜撬門偷東西,主要是商店街的東西,也就是吃的,什麼方便麪日本豆之類的,最誇張的一次是用李冬他叔的三輪車往回拉,在李冬他叔家,滿地都是吃的,躺在那些吃的東西上面,感覺自己就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人了,因爲那些東西我平常根本買不起。
其實我也回憶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到最後去偷人家工地上的建材之類的,而且膽子越來越大,就開始學着別人敲詐錢財,不對!敲詐別人錢財這種事不是我學別人的應該,這個也不是李冬他們教我的,這個嚴格來說是我自己發明的,因爲我小時候被他們經常恐嚇敲詐,所以最後我無師自通了。
……
突然我思維斷了,起身,告訴邊上的李冬,我想回家,不想繼續玩電腦了,而李冬這會玩遊戲玩得正開心呢,所以才懶得理我呢,故此我一人出了網吧。
看着漆黑的夜空,漆黑如墨的大街,一股異常荒涼的感覺迎面撲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因爲大街白天那可是人聲鼎沸,非常熱鬧的,但現在一切都籠罩在漆黑的夜中,寂靜到沒有任何聲響,這或許是因爲我們禮泉晚上二十三點就關路燈吧?
但這些根本不是很重要,我只是點燃一支菸,茫然得走在這漆黑的大街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會到底想去哪裡,感覺如此之大的一個世界,竟然沒有我這一隻渺小不堪的小蟲子的容身之處,真是可悲……
只是腳步一直未停,一股秋風吹過,這下子是真的感覺到了刺骨的冷意,可能是我今天穿得比較單薄?也可能是冬天快到了吧?
反正我半夜三更的回到了奶奶家,敲門,然後進屋,坐在一個蜂窩煤爐子邊上,看了一眼爺爺的老相,然後抽菸。
而奶奶躺在牀上說着,我父親找過她,說昨天我沒去學校,說謊了。
我聽後只是覺得很可笑而已,事實是,我還真笑出了聲,奶奶就說我不懂事,老惹我父親生氣,說着說着,不知道怎麼回事,奶奶就說到她自己這輩子的命運上了。
奶奶說她自從我父親和母親結婚以後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這個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有數,畢竟爺爺奶奶有家不能回,只能住蘋果園這事,我自己也是感同身受的。
而且我母親就這樣了,還會經常給爺爺奶奶找事,毆打他們二老,這些事我都知道,再一個我父親坐監獄的事,借了所有親戚的錢,目前到處都是要債的,這個我也知道。
奶奶說着說着就哭了,只是我或許是個冷血動物吧?因爲屬蛇的?其實不是這樣的,我並不能完全感同身受的體會到奶奶她所訴說的那些痛苦,那是因爲我感覺我自己比奶奶她更痛苦而已。
奶奶說了好久,我也是抽了好久的煙,然後凌晨四點半,奶奶準時出門掃大街,對的!清潔工就是這樣的,每月加補助兩百塊錢。
而我又開始睡覺,因爲我根本沒打算去學校,那個地方太他媽扯蛋了,而且我這輩子並不是第一次感覺到,學校是個扯蛋的地方,從我小學第一次被冤枉捱打開始,這種思想就已經根深蒂固了。
所以我討厭去學校,故此我需要睡覺……
雖然我可能根本睡不着,但沒有關係,我就是躺在牀上發呆,也不願意去那麼扯蛋的地方,說實在的,雖然我是個壞孩子,可能不聽老師校長的話,可那是因爲我知道他們的僞善與胡說八道的各種樣子,我可能比他們更瞭解他們自己的噁心程度。
但現實是,我還是要去學校,不但要去,而且還得捱打!
因爲奶奶房間的燈光透射下,我發現小鬧鐘上是五點一刻,只是這個並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房間門被人推開了,進來一位非常威武高大的男人,而且臉色非常難看。
是的,這是我父親,也許之前看到父親這個樣子我會嚇到膽戰心驚,因爲我知道接下來就是狂風暴雨般的毆打,但是此刻我卻平靜得可怕,甚至心臟跳動的速度都依舊保持着之前的速度,根本就沒有絲毫變化。
此時的父親雖然還未說話,但他臉上的表情早已說明,他對現在的我,對於他兒子郭豹這個人,從內心深處感到不滿意,立刻就要爆發的樣子,而且父親這會臉上肌肉在抽搐,因爲看到了磚頭地面上,那可到處都是菸頭。
但我依然平靜得可怕,內心情緒根本毫無波動,側臉看着將暴怒盡顯於面的父親,開口:“爸?”
“你什麼意思?”
父親的口氣裡明顯帶着滔天的怒火,就是個傻子這會都能聽出來,更何況我覺得我並不傻,可是我認爲站在我面前的這位父親,他是不合格的,我知道接下來他將要毆打我,我心裡明白,曾經我這個神經病就詛咒過我父親去死!因爲我父親給予我的父愛,太沉重!或者說根本不是我所需要的,或許我需要的父親,那只是一位能幫我解決像付傑這種事的父親,哪怕不能解決但起碼能相信我,可事實是,我對我面前的這位父親,連這種事,提都不提,這完全足以說明,我對我父親的信任度是零。
我側臉看着爺爺的老相,根本沒有去看父親的怒火,祈禱爺爺現在就帶他走,因爲父親給予我的,完全是他認爲正確無誤的毆打,除此以外我認爲別無他物,我就是這樣認爲的。
但是目前父親還在等我回答他的問題,我甚至知道這是父愛!我父親是非常非常愛我的,我都知道,他可能認爲他把他自己認爲所有一切的好都給我了,也願意爲了我去努力上班,哪怕那些錢最後被我揮霍了,他也無怨無悔,這些我都知道的,所以我一直沒有告訴父親他,告訴他,他一個搬木頭,做體力活的人,打人雖然是有分寸的,但也是疼到讓我崩潰的,我腦袋都被打出後遺症了,但我知道,我不會去告訴父親,而我只是詛咒他,去死!
父親等了好久,都沒等到我開口,或許煩了,故此掏出他廉價至極的香菸,點燃一支抽了起來。
父親抽了一半,突然籲……長長出了口氣,接着再次開口:“郭豹,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或者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父親一般很少叫我的全名,幾乎都是叫我豹子的,因爲太愛我了,但我知道,當父親叫我全名時,那其實表示父親他的怒火已經快失控了。
只是我依舊側臉,甚至出現了我自己獨有的邪魅微笑,接着迴應了父親:“去上學啊。”
其實我說謊了,因爲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想到了汪文靜,我想去學校坐在她後面,每天跟個傻子一樣看着她也行,或者說還可以在學校裝裝十三之類的。
但我內心最深處的答案卻是:除過死以外,我什麼也不想做。
當然父親根本看不穿我,因爲我的說謊技巧實在是太高明瞭,簡直出神入化,任何情況下只要我願意,根本不會有絲毫情緒跡象浮現於我的臉上。
故此父親明顯沒有感覺到我此刻,那無助中求死的絕望,直接把我一隻手就從被子裡拽了出來,一個巴掌就打在了我臉上,這是暴怒下的父親,立刻我腦袋嗡得一聲,耳朵甚至聽不到任何聲響了,整個世界完全靜音,甚至這瞬間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就像所有的疼痛神經在這頃刻間失去感應了一樣,只是朦朧的看到磚頭地上有血,我不知道什麼地方出血了,但我知道,這血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