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蘭公國只有一座封魔井】
高級魔法部的部長人選是個女生,名叫【愛麗絲·維多利亞】,是【維多利亞女公爵】的養女。
愛麗絲擁有一頭漂亮的白色,總是在魔法袍下面穿着一件白色的長裙,身材高挑,高鼻樑大眼睛,臉型似是削骨一般的刻板,人很漂亮,但因爲她行爲舉止足夠的冰冷,所以被冠以【冰山美人】的稱號。
其實這個稱號歷來都有,比如每一屆不太願意接近人羣的漂亮女孩子都會擁有這個稱號。
長羽楓在芙蘭沒有什麼朋友,她是爲數不多的一個。
你可能會很奇怪,兩個都冰冷的的人怎麼成爲朋友的,其實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因爲兩個人都足夠的冰冷,這邊是冰冷之人的交友之道。
長羽楓在芙蘭幾乎不和其他人聊天,有時候長達一整天,他除了與艾瑞卡莉莉婭之外的人交談的話不會超過三句。他不會魔法,但是卻會記魔法課堂的筆記,這在常人看來幾乎是毫無作用的,因爲魔法靠的天賦異稟,而不是爛筆頭。
但是他就是記,一般認爲他是給自己的妹妹艾瑞卡記的,但是艾瑞卡也在記,這就很怪異了,也沒人知道他記了有啥用,這個高個子的帥氣男生沉默起來就像是一座冰冷的大山,兩座冰山靠近的時候,反而是整個學生羣中最冷的時候。
不過他們兩個第一次相識不是在學院,而是在芙蘭的夜市,長羽楓經常去夜市,他和飛鷹隊小隊長米蘭也相識於芙蘭的夜市。
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是長羽楓經常頭疼,腦子裡缺少了什麼的空虛感讓他不得已需要一個舒緩的方法,他的壓力極大,這種痛苦讓他憂鬱,甚至是孤獨的無以復加。
他以前不喝酒,現在也僅僅只是喝酒。
喝酒沒什麼,他從來不醉,遇見米蘭之前,他總是一個人喝悶酒,小攤子裡的酒很便宜,他一個喝起來就會忘記時間,忘記那種腦內的虛無。
那是一種很空,很煩躁,很無奈的虛無。
米蘭也很憂鬱,他是土生土長的芙蘭人,但是卻家境不好,父母多病,在芙蘭看病很燒錢,還得在芙蘭找媳婦,這幾乎是掏空家底也不可能找得到,生是芙蘭人,卻做不了芙蘭的鬼,當了飛鷹隊小隊長已經是人生巔峰了,生活已經沒有盼頭了,因爲憑藉着他的實力也沒有機會再升職了。
所以,他收了巡邏的班,除了喝喝悶酒也沒啥事可以做。兩個孤獨的人做到一個桌子上,本是酒友,後來也就真的放開話談談心了。
長羽楓講述着自己的故事,他說自己好像有很多很多份零散的記憶,那些記憶大多數古怪不堪,或是有頭沒尾,或是有尾無頭,又或是斷斷續續,無從談起。
他記得很清楚,但是又記得很模糊。
權當是做了幾場大夢,大夢之後,也僅剩下支離破碎的現實。
從那隻穿着西裝的兔子先生,他清楚的記得它的名字叫達達,因爲這就像是一個擬聲詞,上嘴脣下嘴脣合攏就可以發出了,兔子先生,但漫天的火雨,火雨之下,他的一切,都像是在燃燒,然後就真的似夢似幻的,他忘記了某個人,那個人很重要,卻沒有在他的世界裡有任何痕跡,因爲她就像是在夢中遇見的人一樣,他在夢裡吃了很多苦,他在夢裡都快要把生死看淡,他在夢裡連自己是誰都快分不清了。
但是他依然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卻又不存在,他的世界裡。
那是下着小雨的一天,長羽楓在講自己的故事,雨點滴滴答答,把小攤販的攤子點綴在幾乎是燦爛的雨滴中。
“我拿出劍,站在那個人的面前,我對她說,你不要害怕,我就在這裡。永遠也不會離開。”長羽楓喝了一杯酒,哽咽着,像是真的遇見了那樣一個人,其實他的眼前,只有再次被米蘭滿上的酒:“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保護她,你知道嗎?就算我再強,我都沒有辦法保護好她,因爲這個世界對她的惡意太多太複雜,我根本沒有辦法……我看着她下墜,墜落到深淵。”
“兄弟,沒關係的,我相信,你要對抗的是一整個世界,你要做的是守護,而你的敵人要做的,僅僅是破壞那麼簡單,傷害一個人可比保護一個人要簡單的多。”米蘭將手放在桌子上,他不喝酒,他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身邊這個男孩所說事情的真實性,他的傾聽,帶着讓自己也熱淚盈眶的感動。
雖然他有所觸動,但是僅僅是這樣,而已,因爲他哭不出來,怎麼樣也哭不出來,一個自己都不確定存不存在的人消失在了他的世界,如夢似幻,虛無縹緲,他的身體反應,讓他流不出淚水。
他喝酒,卻不覺得酒苦,酒烈,反而讓喉嚨裡的痛苦抵消了腦袋裡的痛苦。
“後來呢?”米蘭看了一眼手上的表。
“沒有後來了,她在那一段記憶裡死去了。那段記憶也就斷了。”長羽楓拍了拍自己的雙臉,抖擻了精神,他似乎不想讓自己這麼頹廢,但是卻又做不到,只能在這兩者的掙扎裡,痛不欲生。
“那可真是糟糕。”一個女人在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往桌子上丟了一枚金幣,這足以喝很久,如果她願意的話。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愛麗絲甩了一下頭髮,但是沒有人回答她,長羽楓沒反應,米蘭認出了她,有些驚訝。
“那就是可以咯。”愛麗絲倒了一杯酒,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又將杯子放在自己的紅脣邊,一飲而盡。
“怎麼?不講了?我想聽一聽的。魔法學校的孤狼。”愛麗絲看着長羽楓,將長羽楓面前的杯子倒滿酒,順便倒滿自己的酒杯。
麥酒的白色氣泡滾滾向上,在雨點下破滅,滴在桌子上,化爲再也不會入喉的“髒水”。
“愛麗絲。”長羽楓看着愛麗絲喊了一下她,她是女公爵的養女,自然是一位名人,她華貴的白馬馬車就在旁邊,她也是穿的很尊貴,一襲黑色的長裙禮服,在街市裡格外的顯眼,這整條街的營收都可能沒有這條長裙禮服貴。
“我以爲你不認得我呢?我們同班,你知道嗎?”愛麗絲又喝了一口廉價的麥酒:“其實我很早就想和你認識了,只是沒有機會。”
和長羽楓一樣,愛麗絲只是在外人面前冰冷,或者說,對於陌生人,他們的感情只能維持在問好,或者是看一眼這麼淺顯。
這種孤獨,要麼感同身受,要麼形同陌路。
“爲什麼?”長羽楓恢復了一點精神。
他獨來獨往,自然沒有注意過任何陌生人。
愛麗絲雖然冰冷,但是她作爲女公爵的養女,是不允許真正意義上與任何人零接觸的。這和長羽楓又有些不同,長羽楓的內心已經是崩潰過的,他無法理解爲什麼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就好像是生了怪病一樣,爲了什麼只有自己會生這樣的怪病呢?
始終沒有答案,讓他鬱鬱寡歡。
“如果真要說的話,我覺得你很特別。你和我遇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愛麗絲沒有任何扭捏,直直白白的對他笑了一下,眉眼開合,如此動人心絃:“你如此的優秀,卻又如此的普通。”
長羽楓沒有任何對於愛麗絲接觸過印象,所以對於她的評價並不明白。
他什麼也不是,他搖頭,表示否認。
“還是不明白。”見了認識的人,他的一切就又冷下來,陰沉着臉,喝着悶酒。
“我從初級部就關注你了哦。”愛麗絲又笑了一下,她的笑如此的從容,即使是從來沒有聊過一句話,也從未有接觸過,她的笑,卻比如的燦爛。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一個男孩子滿大街陪着自己的妹妹獨自在這麼大的芙蘭城找人,需要有多大的勇氣呢?”愛麗絲將酒杯再次倒滿:“他鼓勵自己妹妹的時候應該永遠不會怯懦,也應該永遠不會難過吧。”
“可是現在,他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真是一點也不像是如此年輕的他。當初的他。”
“我已經忘了,那麼久遠的事情。”長羽楓板着臉,看着杯中的清酒晃盪,他的眼睛裡,似乎確實有當年的影子,他帶着艾瑞卡,兩個年齡剛到十歲的孩子隻身前往芙蘭,一路上他們吃了很多苦,即使有着加洛林家族的保護,依然被偷被搶被打,他都咬着牙鼓勵艾瑞卡,那個時候腦子裡忘記的人還沒有像是現在這樣頻繁的出現,讓他痛不欲生,死裡逃生也是有過的。
那個時候就長羽楓知道世道艱險,卻勇敢的面對,尋找派洛斯的時候,他們風餐露宿,苦苦找不到加洛林家族的聯絡人,身上的金幣也不敢用來支付高昂的旅店費用,他們吃的很差,穿的很差,那段日子,他們就像是染上了瘟疫的老鼠,在芙蘭,人見人怕,那是一種窮病,又是無依無靠的窮病。
就算是這麼悲慘的過下來,他也依然咬着牙對艾瑞卡說,這又算得了什麼呢?我們並不是沒有希望。只要我們找到了加洛林的聯絡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七年,隨着腦海中的記憶越來越混亂,他痛苦的,每天清晨起來,就像是和病魔糾纏了一番的痛不欲生的次數越來越多,這份痛苦,讓他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在芙蘭,他開始知道某些人的命是連塵土都不如的,有些人的理想是不過是別人蓋個章就可以摧毀的渣屑兒子,有些人口中說出來的仁義道德比他們的排泄物還要骯髒,有些人的世界全是由金子鑄造的,而有些人則連活下去這麼簡單的事情想都不敢想。
他開始不明白,自己就算是在芙蘭畢了業又能怎麼樣呢?
他無依無靠,這種無依無靠指的就是直白的沒有一出生便獲得的金錢,沒有父母所帶來的好關係,沒有父母規劃好的未來。
他只有他自己。
當然,他確實也只有他自己了。
但是他依然做不了他自己,因爲他沒錢去做自己,或者說想要有錢做自己的代價太大了。
那麼,他便真正的明白了,原來如此,自己的渺小啊,這麼讓他害怕,不會魔法的他,又那麼可笑,在全世界都以魔法爲尊的時候,一個不會魔法的人真的很可笑,不是一般的可笑,是很可笑。
這個世界不會魔法的人很多,他們也一併是可笑的,即使自欺欺人的告訴你無論是會不會魔法所有人也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也是如此的可笑罷了。
爲什麼那個可笑的,不,爲什麼在這個世界上那一羣可笑的人裡會有自己?
是因爲他不努力嗎?他努力啊,但是不會魔法就是不會魔法,努力有用嗎?
努力在天賦面前,最沒用了。
他試着換位思考,不在去糾結魔法的問題,不會魔法也有不會魔法的活法。
但是他好像再也開心不起來。可能是因爲腦內的病痛折磨,也有可能是因爲他知道自己是被迫走上第二條路的,在魔法的世界裡,誰不想學習魔法?
也有可能是因爲他再也不會說,自己可以面對任何困難了,因爲在困難到來的時候,只有真正能夠擁有解決困難的力量時,面對的困難纔是可以解決的,其他情況也不過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罷了。
人可以做到多少次螳臂當車,自取滅亡呢?
“我可以幫你回憶啊,我都記得。”愛麗絲喝了一口酒:“不會還是算了,一個人要自甘墮落,是任何人攔也攔不住的。你會成爲怎麼樣的人,我本身也沒有什麼想法,只是我不願意看着你就這樣墮落下去。”
“我,沒有,墮落。”長羽楓一個詞一個詞的說出來,看着愛麗絲,想着她的話語,或許這個人確實一直在關注着自己,只是自己不曾關心過其他人,便也無所謂了。
“喝酒並不會使人墮落。但是傷心會。”愛麗絲難過的,舉起杯子,對着外面的雨點,將雨水與酒混合在一起,一飲而盡:“死去的心,留在身體裡,只會化爲一劑腐爛的炙毒,燒灼的人難以承受。”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嘆了口氣,用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盯着長羽楓,彷彿過往之中,她也是這樣看着那位少年。
只是那位少年長大,便越來越孤僻消沉。
彷彿看淡生死,又彷彿深陷泥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