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的面色從開始的自如變得有些嚴肅，也沒有回答千軍的話。
“有個人告訴過我，勝利容易衝昏人的頭腦，起初我不太相信，等到在老鬼你這麼聰明的人身上證實時候，現在我深信不疑。”
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讓老鬼更加的不安，不知怎麼的，心下明白千軍不敢殺自己，可看見那張笑臉老是覺得像死神在召喚一樣，讓人厭惡。
“算了，不逗你了，本來不想這麼早說的，可看見猜測的樣子遠比承受結果痛苦，就告訴你吧。”
千軍把身體向前使勁挪了挪，把頭儘量的趴到老鬼的耳邊，顯得很神秘的說：“你 今 天 死 定 了。”
字字都像是重錘，狠狠的敲擊着老鬼的心，能夠感受的到千軍不是在開玩笑。
看着那張在盡力掩飾的臉龐，千軍道：“要是你早一點清醒，也就不會過來送死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虧大蛇和你聯手，大現在也沒撇下你，你竟然爲了殺我泄憤而不顧他手下弟兄的命，我不得不承認以前是高看你了。”
除了溢於言表的鄙夷之外，老鬼還要表達的是：你殺了我，結果會更糟。
可是以千軍的頭腦會想不到嗎？
“其實本來你是可以贏得，真的可以。”千軍說的很真誠，不像是在做作。
“本來？我現在沒贏嗎，開玩笑！”
“認真的說——沒有，你是我尊重的對手，今天約你來一是爲了殺你，再就是爲了讓你死個明白。”
“說吧，我聽着。”
“鬼哥，單比陰謀詭計我承認鬥不過你，畢竟你比我多活了幾十年，你輸就輸在少料了一件本以爲不會有的事情上。”
前半句的恭維沒讓老鬼有什麼反應，後面半句聽完倒是讓他冷笑了一聲，“你千萬別告訴我說你有一支奇兵，而且就是虎頭。”
“沒錯，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消息夠靈通的嘛。”
“哼哼，要是這樣我勸你還是別高興了，你以爲我會想不到？我早就已經和虎頭達成了協議，只要他不參與，就讓他維持現狀，他也答應了，虎頭說一不二想必你也有耳聞。”
老鬼確實找過虎頭，後者也答應不會參與，說到這裡老鬼的心升起了一點希望。
“你別弄混了，虎頭的事情你是說對了，可不是我口中的你沒料到的那件事。”
“沒料到的事，你別拐彎抹角了。”
千軍也不再廢話，“虎頭之所以會答應你，是我讓他這麼做的。”
“他會聽你的？”這倒真是讓老鬼想不到，眼前的年輕人真是比鬼還鬼，先是說服了血臉，再是坦克，就連自己也差點栽了，又聯合了大蛇，實在想不出來千軍有什麼條件連虎頭都能煽動。
“本來他是不會聽的，因爲有人去找過他了。”
“誰”
“就是你沒有料到的那一環，瞭望塔的人。”
“你說瞭望塔！”老鬼一聽便瞪起眼來了，“瞭望塔還有活人！”
這句話一說出來，兩人同時感覺背後的冷風嗖嗖的。
進來監獄也有個十幾年了，老鬼和所有人一樣，根本就沒見過瞭望塔裡的人，只是聽過傳聞，心中也是好奇，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也礙不着自己，也就沒在關注過。
當日知道千軍的身份時，老鬼也從想過是不是瞭望塔裡有人，不過這一想法立刻被否決了，他覺得千軍能夠活下來，無非是破樓上面三個人的作爲，照鐵漢所說的傷勢那麼重，能夠救他的也只有撒旦老頭了。
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偶爾會響起一聲重重的喘息，老鬼聽完了千軍從頭到尾的計劃，知道自己會死，鐵漢也會死。
“謝謝你讓我死個明白。”
“我說過，你是我尊重的對手，從你的身上我也學到了很多。”
“好了，動手吧……”
已近傍晚，天色顯得昏暗了，瞭望塔處幽幽的燈光也已亮起，像是在昭示着什麼似的。
“呼~”
千軍趴在窗臺上長出了一口氣，也驚動了下面等待老鬼的手下，“小兔崽子，我們鬼哥呢！”
“他爲了監獄的統一大業犧牲了。”肅穆的說完這句話，一個圓咕嚕的東西被扔了下去，正好落在那人的懷中。
端起一瞧，那人差點坐地上，“鬼哥的頭！”似乎見到人頭不是一次兩次了，臉上沒有恐懼的神色，有的只是難以置信。
“回去告訴鐵漢，老鬼的屍體我會好好的擱在這兒等他來取。”
下面幾人不敢久留，抱着老鬼的腦袋，迅速的消失在昏暗之中。
千軍很慶幸，他慶幸自己有自知之明，最開始聽了三爺的勸告沒有小視任何人。同樣除了三爺和吉伯之外，監獄中估計再也沒有人能說服虎頭了。
一陣相當急促的腳步由遠及近，不用看千軍也知道是大蛇來了。
大蛇近前先是確認了老鬼的屍體，接着二話不說猛推了千軍一下子，“C你媽的，開始是怎麼說的，你是真的打算在沒有一絲勝算的情況之下，讓我的兄弟血拼啊！”
“別激動，有勝算的，有的。”
“有個屁！這下子好了，死光了你滿意了！”一貫給人以穩重、陰狠的大蛇，也不免歇斯底里的大吼起來。
千軍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神透着無比的堅定，道：“相信我，就衝你這份仗義，我就不會騙你。”
當手下顫顫巍巍的把老鬼的人頭放在鐵漢面前的時候，後者愣住了，好久好久，一聲淒厲的嘶吼響徹了監獄。
鐵漢手捧老鬼的人頭，雙目通紅，“千軍，王八蛋，你真敢下手，我要一刀刀的活剮了你！”
“給我馬上召集人手，現在我們就殺過去！”
“老大，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着您了。”那人似乎早就料到了，還沒等鐵漢發話就已經集結好了弟兄，隨時準備出發。
這麼一來鐵漢倒是冷靜了一點，揮了揮手道：“等等，讓弟兄們準備好了等着，別讓那兔崽子偷襲了，讓我想想。”
作爲一個老大，鐵漢不是沒腦子，而是平時有老鬼，不需要他動腦子。
敢把人頭拿來，還放出話，說明了千軍已經有所準備，自己決不能冒冒失失的去，即便是勝券在握還是要小心，想來想去鐵漢決定等到天亮在動手。
今夜也只有千軍睡得着，其餘所有人全部瞪着眼睛，手裡攥着傢伙，隨時準備硬幹。
監獄有史以來最提心吊膽的一夜過去了，清冷的早上，太陽還沒有越過高牆，千餘人所攜帶的殺氣更是平添了一分凌厲。
鐵漢手持一把砍刀，橫立在在監獄的空場之上，感受着他的肅殺之氣，大蛇和千軍帶着那四百多人來到了對面。
“大蛇，一切都市你們自找的，要怪就怪千軍吧！兄弟們動手！”
“吼！”
另一邊大蛇回過頭看着自己相處了多年的弟兄，“我對不住你們了，橫豎是個死，拼吧！”
“吼！”
相比之下，大蛇一邊的吼叫就有些哀兵的味道了。
就在此時，又一批人手拿着傢伙向這邊奔來，領頭的正是虎頭。
虎頭的臉上失去了平日的和氣，作爲從今的邊境走私者，論起殺氣他可比誰都不差，既然已經決定了，衝上來之後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就開幹了。
千軍狠狠的踹了愣住的大蛇一腳，“我C，動手啊！”
“給我殺！”
一時之間兩千人便絞殺在了一起，場面比起戰場毫不遜色。
迸發的怒吼，臨死前的慘叫，灑落的鮮血，剎那之間便充斥了整個戰鬥區域。
這裡面有些人是發自內心的跟隨老大來拼殺的，有的是爲了找尋在監獄中幾乎消磨乾淨的那一絲瘋狂，還有的是因爲迫不得已而來的。不論是那一種人，他們在之前抱有什麼心態，在攪進來之後，腦海裡就只有一個念頭，不停的殺。
千軍略顯消瘦的身形，手裡握着滴血的短劍，在人羣中不停的衝擊搏殺，刀過之處鮮血飛濺，他也不理會倒在腳下的人是不是已經死了，眼神不住的尋找着鐵漢的身影。
北牆的一溜防彈玻璃上趴滿了來觀望的士兵，看着這無法阻止拼殺，他們眼中透出的神色就像是自己身臨其中一樣，殺意盎然。
除了他們，瞭望塔頂還站着兩個老頭，眼中難得流露一絲光彩。
“你幫了千軍，爲什麼。”
“不爲什麼，他請我幫幫忙，我就答應了。”
吉伯收起笑容說道：“你會壞了我們的計劃，這麼一來成色就差了。”
“不會，其實這也是他的計劃之中的，千軍料定我會幫他，再說了也沒什麼，就是找那頭虎談了談。”三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着實讓吉伯很無奈。
“老吉”
“嗯”吉伯很奇怪，在他的印象裡三爺很久沒叫過他了。
“等來這麼一個人不容易，失去了他在等？我們還能等多久。”一股莫名的淒涼透過三爺的話感染了吉伯，讓他不得不承認。
全身幾乎血染的千軍終於殺到了鐵漢的面前，赤紅的雙眼死死的盯住了獵物，一聲大吼，飛身撲了上去。
虎頭此刻被鐵漢砍得渾身已經傷痕累累，索性還沒傷到要害，不過已經抵擋不住了。
飛身上來的千軍一刀刺入了鐵漢的肩膀，後者被撞得向前拱去，正好來到了虎頭的刀下，伴隨着濺起的點點殷紅，鐵漢，這個監獄中最強勢力的老大死了。
“住手！”
在一聲咆哮之下，衆人把目光聚集在了虎頭的身上，只見他一手提着鐵漢的腦袋，另一隻手握着捲了刃的砍刀，猶如一尊浴血戰神一樣站在那裡。
“都住手吧，鐵漢已經死了，勝負也決出來了，大家沒必要在拼命了。”
衆人鴉雀無聲，連鐵漢的手下弟兄也安靜了，沒有誰出來高呼一句報仇什麼的。在老大活着的時候還有搏殺的理由，可現在呢？
虎頭輕輕的把手中的腦袋放在了鐵漢的屍體旁邊，然後朝着衆人說：“今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他們沒白死，從今天開始，所有監獄的兄弟不再分什麼幫派，也沒有了那些爛規矩，幾十年前的規矩爲什麼還要我們延續，以後就安安穩穩的蹲監獄！”
吉伯眯着眼睛問道：“你教他說的？”
“你覺得我會嗎？是他自己口才好。”
兩個人並肩走下了塔頂層，他們現在該進行真正的計劃了。
一場血的洗禮就這麼煙消雲散了，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會銘記一輩子。
最後在所有人的參與之下，推選出了大蛇這麼一個監獄的管理人，而虎頭，因爲根本性格就不適合，直接就沒參與。
房間裡只剩下千軍、大蛇、虎頭三個人。
“我對你的承諾做到了。”這是千軍對大蛇說的。
然後千軍朝虎頭伸出手，“謝謝你幫了我。”
虎頭平淡的看了面前年輕人一眼並沒有伸出手，只是說道：“我不是幫你，是不想在爭鬥之中過完下半輩子。”
望着虎頭離開的背影，千軍笑了，這是他喜歡的一類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