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怕,老爺和我在你身邊。”小風把元順摟在懷裡。
元順睡得昏頭巴腦,腦袋搭在小風的肩膀上,愣怔半天才清醒一些。
“我沒事,你跟着老爺,你是老爺的副手。”
“沒有大礙。”楚皓笙簡短的說4個字。
小風側耳傾聽,也連點頭說,好像都是靜塞軍的士兵,沒有廝殺的聲響。
“老爺,我們這個帳篷會是攻擊的目標,太顯眼了。”
元順悄悄的問:“是要出去躲一躲嗎?”
“不必,有我在這裡。”楚皓笙從地上撿起外衣穿上,束好腰帶,安靜的說。
長身玉立,神色平靜。他經歷過太多的血雨腥風,今天要不是元順在眼前,他甚至連牀都懶得起。
在他所能經歷的人和事中,讓他產生恐懼的?對不起,還沒有。
果然帳外響想起了慄旬捕頭和白生春的聲音,“楚大人,一切安好,你們受驚嚇了。”
“稍等,我出來。”
楚皓笙並不多說,只是看一眼小風。
小風點點頭,這眼神的交流,他們主僕就安排好後邊的事情。
小風守着夫人寬慰着。
元順是個識大體的人,知道到了危險時刻,絕對不會給男人添麻煩,乖乖的坐在地鋪上,用被子蓋了雙膝。
小風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勸解。
廷尉正出了軍帳。面前就是海子大湖。
白生春和慄旬捕頭守在帳外,雖然只穿便裝,但是手持兵器,神色鎮靜,顯然已經控制了形勢。
難得的,白生春沒有滿臉笑意,平常眉毛帶勾讓人覺得很喜慶,現在劍眉微微挑起,說不出的兇悍精銳。
他並不多說,伸出手指向前方。藉着火光可以看到湖水發生的變化。
記得白天海子很平靜,被風吹動,也像是厚質地的絲絨,層層堆疊。現在水底的淤泥翻了起來,湖水渾濁異常。
再仔細看那三艘腐朽的船已經不見了。
“事情太湊巧。”白生春眉頭緊皺,誰也不看,面對着湖水,自言自語。
正在這時他的手下大聲稟報“將軍,我們已經查清了。”
發生衝突並不需要楚皓笙的具體指導,他按照自己的經驗早已佈置搜尋事件原因。
“將軍,是有人攜帶烈性霹靂火器,炸燬了沉在湖邊的腐朽的船。”
“怪就怪在,我們沒有在近岸的湖底找到多少碎片。”
“你是說整艘船被炸成粉末?”
“整艘船被炸進了更深的地下暗涌。”
三個位高權重的人很鎮靜,緊走兩步來到湖邊。
湖水微微震盪。定睛細看。果然稍遠的地方,污水按照順時針旋轉。一定預示着底下有極深的坑洞。
怎麼會這樣?
難道這三艘船有怪異之處?
白生春看一眼楚皓笙:“楚大人,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請教一下小夫人。”畢竟是白天元順堅持着要到湖邊去。
楚皓笙點點頭,提高聲音說:“小風,陪夫人出來。加件衣服,外面風大。”
元順乖巧的站在楚皓笙身邊,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
聽了白生春的問題,她想想說:“我想到湖裡去有兩個原因,第一軍帳裡待的太悶,好歹湖裡是水,我喜歡水。”
“第二覺得這三艘船有些奇怪。雖然只有一尺長的枯木冒出水面。但是我扔石子兒,聽到清脆的聲音,說明底下還很完整。這道理講不通,所以有些好奇。”
“清脆的聲音?”白生春重複一遍。
慄旬捕頭斟酌着說:“發出聲音的,可以是囫圇的船體,也可以是金屬製的部件。”
所有的人都不說話了,明白是在暗示着用黃金打造了船。
難道鉅額的黃金就曾經在他們眼前,在他們吃飯喝酒的那一堆篝火背後嗎?
當所有的假設都被否定的時候,唯一合理的將是事實本身。
三年三批羅羅商隊,無論水路陸路來到海子,確實放下了黃金。
可是現在黃金已經順着巨大的地下暗涌,不知流向何方。
白生春沉默不語,冷冷的注視着眼前。他還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所有的人都不說話。
慄旬捕頭渾身很難受,不是因爲酒,而是因爲總覺得別人飄過來的眼神充滿了懷疑。
在所有的人當中,只有他與楚皓笙是公事公辦的關係。剩下幾個人是大人的家眷和過命的朋友。
可是就他們幾個人聽到了元順的話,當晚就有人出手炸了船。
未免太巧了。
慄旬站在旁人的角度想,平安州捕頭的確是有最大的嫌疑。
他有這種強烈的代入感和推理能力。
此時他完全可以不說,或者等到楚皓笙詢問再說。
可是他自覺主動的開了口。
“我聽到了小夫人的話,不是我派人炸掉的船。”
他垂下眼眼簾 不想再解釋。
因爲實在解釋不通。如果他不叫慄旬,而叫白生春或者楚皓笙,應該都不會相信這簡單的兩句話。
年輕的廷尉正轉過頭來,看着他的眼睛,平和的說:“我沒懷疑你,你也不需要多想。據我推測,無論元順是否說出船的事兒,今天晚上都會炸掉。”
白生春眉毛一立,乾脆的問:“爲什麼?”
“因爲對手希望我親眼看到船被炸掉。從船腐朽的程度推算,應該是黃金鑄就。那麼爆炸發生,鉅額黃金就不翼而飛,誰也得不到了。”
“不是這樣嗎?”白生春刨根究底兒。
“應該不是這樣,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們的對手不會幹的,他們太擅長層層佈局了。”
“比如說呢。”
“比如說對待慄旬捕頭。對方總是把捕頭放在嫌疑人的範疇。進沁香樓銀寶的房間是,現在在湖邊他也有嫌疑。但是不我相信。”
慄旬捕頭揚起臉,彷彿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只是他不想淚水順着臉頰流下。
經歷過太多的事情,活在懷疑詆譭當中,包括縣衙仵作房旁的那間屋子,他總是孤身一人。
突然有一個人明明白白的說我相信你。
白生春看了一眼,慄旬轉過了臉。男人只有男人之間纔會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我不相信對手要魚死網破,他沒有這個格局和氣量。”楚皓笙語氣充滿了蔑視,輕描淡寫的說。
“難道你知道你的對手是誰?”元順的問題原本就沒打算等到答覆。花瓣姑娘的眼前掠過一個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遠遠的在山樑那邊拱手打招呼。
那個人的模樣是多麼的熟悉啊。
白生春把話說的更明確點:“這筆黃金對我們很重要,對對方更重要。”
畢竟在這幾年的爭鬥當中,楚皓笙步步緊逼,出手狠辣,不留分毫餘地,已經掌握了天下幾乎全部的權利,當然包括財權。
這數量巨大的黃金是對方翻盤的財力支持。
突然白生春想到一樁別的事情,撲哧笑出聲。
楚皓笙回瞪一眼。
白生春眉毛帶勾,笑意盈盈的眼睛透露了他的心事。料事如神冷酷鐵血的廷尉正大人,現在有了些許的轉變,轉變的關鍵就是那個睡得小臉通紅,媚眼如絲的花瓣姑娘。
這一來二去的,後面又多了許多人,多的縣太爺喬冠道。
喬老爺被人晚上從牀上叫醒,一聽說廷尉正大人這邊有事絲毫不敢怠慢。
聽說大人居住的帳篷外面發生劇烈的火氣爆炸,當時腿都軟了,一路打馬狂奔,很快趕到海子湖邊。
慄旬捕頭稍微解釋剛纔發生的事情,縣太爺恨的咬牙切齒,連連跺腳。
楚皓笙安然聽着。最後隨意的問:“不算什麼大事。我們剛纔繞了海子一圈,這從來是一個封閉的大湖嗎?”
縣太爺擦擦額角的汗,悄悄透了一口氣,趕緊回答:“大人,不是的,這個地方緊連大海,等到漲潮的時候,就會和大海連成一片。現在水落湖面淺,所以才能夠隔絕開來。”
他擡起手指指遠方。
黑乎乎的夜色中,那個地方應該有一大片礁石,像橋樑一樣。
原來如此。
白生春將軍詢問縣太爺:“這個地方你們已經關注多久了?”
喬冠道趕緊回答:“說起來也沒有多久,這事主要是慄旬捕頭負責。”
捕頭接話:“這個地方荒野無人,如果有人走動目標會很大,爲了小心起見,我們只能派手下,偶爾來轉一轉。”
“有趣。”楚皓笙微笑着說,“明明知道這個地方有着巨大的秘密,這樣舉輕若重的處置,最終放跑了敵人。”
喬冠道在淒冷的夜風當中,大汗淋漓,連連說:“卑職有罪。”
“卑職馬上派人仔細搜索,一定要給大人一個交代。”
可是這良好的願望卻無法實現,陸續有衙役回來稟報。出事的地方因爲火器威力太大把三艘船炸入旁邊深陷的海溝,人完全沒有辦法下去。
暗流涌動,從來就沒有人涉足過。
慄旬捕頭冷冷的說:“那就是說,這件事情已經無從查找了。”
楚皓笙揮揮手,讓幾個人退下。
說:“我要歇歇了,也不在這一時着急。”
元順現在徹底是睡醒了,懷裡抱着小茶壺取暖。亮晶晶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漂亮。
男人三言兩語轉述了剛纔的事情,早有小風伺候更衣。
掀起帳篷的窗簾,天邊已經露出一處白。偌大的海子一片安詳。
“我絕不相信黃金沒了。”
“但是看這情形實在無法尋找。”
“在這個地方當然找不到。”
“老爺,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別的地方嗎?”
“你仔細想一想,這件事情沒有古怪?”
元順放下手中的茶壺,點點頭:“說恐怕我們得把眼界放得開闊一些。比如說那。”
她用手指向窗簾之外。那裡 海天之際,一絲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