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廳堂,貴賓觀舞,舞女死了。
巧妹臉色白裡透青,脣邊染血,已經氣絕身亡。
四肢僵硬,從指甲蓋、耳朵眼包括頭髮根,都開始微微滲出血。狀如女鬼。
元順聽到不對,伸脖子往前看,早被林昊竹低聲叫住:“不許動。”
慄旬也說:“女眷就不要過來了,報官。”
小風一把拉住夫人,頂住她的頭,不允許看。
林昊竹打量四周,內心隱隱風雷之氣,沒有想到,竟敢當着他的面殺人。
緩步走向前,走到屍體旁邊,俯下身觀看。
海力紋銀片長裙早已經零落滿地,襯着沒有血色的美人更加的悽慘。
還是鶴頂紅,這一次終於毒死人了。
慄旬悄悄的說:“是極品鶴頂紅。”
平安州捕頭追加一句:“爲了一個小小的丫鬟,竟然使出這樣狠辣的毒藥,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因爲極品鶴頂紅,產量極低,能釀製的一個巴掌數的過來。找到上家,應該不是難事。
兩個人正低聲交談,砰的一聲屋門大開。
衙役們衝了進來,帶頭的縣衙師爺。
一臉機靈相的師爺看見林昊竹,顯出驚訝的樣子,連連拱手說:“沒想到林老爺也在這裡,大水衝的龍王廟,不知怎麼會發生這樣的兇案?林老爺一定指點我們迅速破案。”
態度很親密。
林昊竹一笑,退後一步說:“我在案發現場,也算是有嫌疑。悉聽尊便。”
師爺笑得很生硬,衝慄旬也一拱手說:“捕頭,現在請你擔起責任,至於路路通和林老爺,暫時安置在沁香樓,只是不要互相交談,也是公事,大家都能夠理解。”
銀寶哭嚎兩聲,被下人攙扶了出去。
路路通輕輕咳嗽一聲,管家識相,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悄無聲息的雙手遞上去。
師爺見怪不怪,隨手接過,把一部分裝到自己懷裡,一部分轉身交給身後的衙役,說:“這是路路通老爺照顧你們的,好好辦差。”
轉過身笑眯眯的說:“路老爺受驚了,聽說您受傷,我心裡大不安,您看還能爲您做點什麼?”
路路通坦然一笑,用手敲一敲不管用的斷腿,說:“是公事,平頭百姓自然聽從官府的安排。”
師爺把幾方都照料到了,搬起臉,吩咐仵作查驗屍體:“請林老爺到隔壁房子,路老爺就留在這裡,擱置屏風,免得看着心煩。”
伸手向前,示意慄旬捕頭請,縣太爺正等着。
慄旬打趣的說:“剛剛還見過,鬧的就跟幾輩子沒見似的。”
師爺尷尬的說:“笑話,笑話。”心虛的偷看了林昊竹一眼。
林昊竹回身招呼自己的妻妾,說:“別慌,有我。”
隔壁是一個很寬敞的屋子,什麼都準備好。
門口站上衙役,叮囑說:“老爺您幾位不要出來,別爲難小的,有什麼要求,小的自然全力照應。”
小風是個靈活人,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悄悄的遞過去說:“那就麻煩了,我們家別人還好,夫人年紀小身體弱,恐怕一會兒會要些什麼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衙役們看在錢的份上,眉開眼笑。
其實就是不給錢,他們也不敢怠慢上官啊。
關上門,小風伺候夫人上牀躺下,元順堅決不肯睡,揪着小風的手說:“我怕。”
小風挨着在牀邊,坐下,說:“剛還伸着脖子看熱鬧,平常膽子比天大,現在嚇得跟個小貓似的。”
柔聲細氣說,輕拍着夫人的手臂,幫着安神。
元順縮成一團,眼裡含淚,說:“前一刻還是活的,下一刻就死在你眼前,我根本受不了。我還想着她跟我說說笑笑,那麼小一個人就這樣沒了。”
“她還說,一心向老爺表忠心,爲喬姐報仇。現在也成了一個冤死的鬼。”
林昊竹冷冷的說:“她的死大概早已註定。”
小風明白,剛纔中院這個叫喬妹的小丫鬟看似弱不經風,其實說話滴水不漏,下毒還能全身而退。
林昊竹從頭到尾都沒有相信過她。原本放長線釣大魚,沒想到對手這麼狡詐兇狠,立即殺人滅口。
元順噘起了嘴:“死者爲大,你不要再詆譭人家。”
還沉靜在歡歡笑笑和僵硬暴斃的轉換。
林昊竹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索性就不再說話,安然坐在桌子邊,拿起茶盞,斟茶自己喝。
小風緩緩說:“夫人,有沒有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細節?這個叫巧妹的小姑娘,大概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是什麼特殊人嗎?對,現在是個死人了。”
“我問你,如果你下毒害人,被人當場抓住,能轉臉,你就興高采烈有說有笑嗎?”
“讓我想想,好像不能。不過她知道我們是好人,會放過她的。”
“我不知道你怎麼想衙役捕頭和官府的人,我能跟你說的就是,小百姓絕對不會毫不在乎。”
一般小老百姓,落在官府手裡,嚇得屁滾尿流,哪裡會認真辯白。
元順眯起眼睛,低聲嘟囔着:“我就不怕。只要別打我就行。”
林昊竹冷冷的說:“你自然不怕,你爹是誰?你娘是誰?你母親是誰?你父親是誰?誰會去惹你?”
元順有些動氣了,問小風:“你知道我爹我娘我父親母親是誰嗎?”
小風搖搖頭,她是真不知道。只知道,沒來由的主君主母又鬥上氣兒了。
元順不敢對上老爺的眼神,只好煩惱的趴在枕頭上,氣咻咻的小聲說:“明明欺負我。”
但是小風說一句:“夫人,我知道你的夫君是誰,別人不敢惹你,你不用怕他們。”
“啊?”元順沒有想到小風會這麼說,想一想:自己的夫君?好吧,就是旁邊這個冷鼻子冷臉的人。
更加沮喪。那個可以爲自己撐腰的人,獨自喝茶想心事,真沒有關心照顧的意思。
“是的,別人怕我的夫君,我更怕。我的夫君幾次都快要了我的命。”元順嘆息。
林昊竹有些不耐煩,冷冷的說:“閉嘴,清閒點。”
氣的元順轉身,臉朝裡,再也不肯說,不肯動了。
真的安靜些。
小風招呼夫人喝點水,吃口點心,打開被子,掖好被角。
才輕輕的走到桌邊,挨着老爺坐下。
林昊竹輕聲問:“怎麼,你有些心慌?”
小風點點頭,這樣一個英姿颯爽的姑娘,很少這麼憂愁,眼裡泛起淡淡的淚光說:“我沒有見過死人死的這麼快的。就像夫人說的,前一刻還和我們在一起。”
“巧妹不過是一顆棋子,沒了用處,自然被人丟棄。”
“爲什麼她好不好的,今天晚上要在衆人眼面前獻舞,她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頭嗎?”
“這個我沒有想明白,但是她背後一定有事情。”
“她身份卑微,見識粗俗,能有什麼樣的高深背景呢?”
“這個可不好說,尤其是有一些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老爺,你是說她可能成爲某些人的威脅?”
“更可能她威脅了別人。”
“老爺,你不要再給我打啞謎了,。知道我現在心裡有多着急嗎?都上火了,牙疼。”
小風不自覺的開始嗔怪撒嬌,她原先是沒有這個毛病的。
元根本睡不着,豎着耳朵聽,聽到牙疼,轉過身來說:“牙疼,得吃梨,得喝銀耳水。”
元順的話把小風招惹笑了,說:“夫人,你什麼都能和吃聯繫起來。”
小風看見,老爺的臉上漾起淡淡笑容,轉瞬即逝。
老爺一笑,發自內心的笑,就像春風吹皺一池春水,溫暖清秀。
小風呆了。元順嘆口氣,說:“好人小蜜蜂,重色輕友。不可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