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喧鬧的校園一到傍晚便安靜的有些冷清了,再加上下雨天氣,更讓人產生一種蕭瑟肅殺的感覺。淋雨的滋味並不是很好受,特別是冬天風大,南方的天氣卻潮溼陰冷,她穿的有些單薄,而回家的路有點遠。她本想等雨停了再走,可是等風行,等雨停,她知道無法等到有個送傘的人。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再不快走到時候路都會看不清路了。只怕到時候在鄉間泥濘小路上摔個滿身污泥未必比全身像個落湯雞強,當下也顧不上雨越下越大。將布袋書包的兩根袋子拴好,然後抱着書包護在胸前就急勿勿地冒着雨往家裡趕。
因是冬天,五點鐘左右天已經黑了,她還沒走完回家必經的那段柏油馬路,天色已經暗了很多,馬路邊上那幾間沒人住的破舊房子的大門上用粉筆寫着:“範皊在馬路上被車軋死了”的字跡已經看不清。
那字還是上學期隔壁另一個比她大兩屆的女孩子寫的,一次她因着有一個很漂亮的上面鑲滿了珍珠的髮箍,沒有和村裡面那個比她大點的小女孩交換,小女生便號召着村裡所有的小夥伴都不要和她玩,並且不許她上下學的時候從她家門前經過,小孩子間的矛盾總是來的那麼的單純簡單,卻也是蠻橫霸道的。
範皊是一個脾氣比較硬氣的人,說到便也是做到。村裡除了那戶女孩子家門前的那條路可以去學校便是後山的那條路了。只是後山那條路人煙稀少,到處都是土堆墳墓,每次經過那些墳墓邊上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很害怕,可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每當靠近那些墳墓的時候,她總是會雙手合十地在它們面前拜上一拜,心裡默默地念叨道:我只是路過,路過。
那小女孩見她如此硬氣並不肯作罷,而是帶着同村的一夥小孩,拿粉筆在路上到處寫滿平日裡媽媽鞭打她時咒罵的一些詞語。還當着她的面跟村裡其他的同伴說:“她媽媽很討厭她的,還說馬路上那麼多人被車軋死了,她爲什麼不被軋死去?上次她媽媽騎自行車路過學校門口的時候,並沒有載她回家,而是載我回的家。”
小女孩故意在別的同伴面前炫耀着,就是想要說給範皊聽,每次看到她們笑嘻嘻時她都默默地轉身走開。
範皊走到那片墳地時,此時天色已經有些看清楚人影,不遠處能看見散發出昏黃如雞蛋般大小的煤油燈光,附近的草叢裡還能聽到一絲微弱的蟲鳴聲,只有她趕路的腳步聲特別的清晰與響亮。前面那一排排拱起的墳堆,被夜幕拉的異常高大。黑影幢幢,像是一張張巨大的口將要把她吞噬進去。範皊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雙腳有些顫微,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好像裡面住的是一隻炸毛的野貓。特別是離最近的那排墳墓,就在路旁邊。不怕,不怕,她在心裡爲自己打氣,然後腳步快速地跑離那片墓地。跑了一段後才停了下來,回頭看看了身後,空空如也,她突然又對躺在裡面的人親切了起來。
可能是下午下雨的緣故,範母沒有下地去幹活。所以範皊回到家時範母沒有責怪她回來得晚。本來燒水和照看弟弟是範皊每日回家必做的活。回到家時範母已經燒好了熱水給弟弟洗漱好了,飯也已經熱好。廚房是老一輩傳下來的挨着宗祠離排屋那邊有一小段路程,又經常停電,她們必須早早地在廚房這裡吃完飯洗漱好再往排屋的臥室那邊睡覺。廚房點着一盞微弱的煤油燈,光線並不是很好,範母沒有發現今天女兒腫脹的臉頰。只是催促她動作快點,好收拾完廚房早點去排屋那邊睡覺。
範母是在第二天吃早飯時發現範皊臉頰有些紅腫的,當她詢問之時,範皊眼神躲閃着說是昨天不小心磕到了,範母撇撇嘴說:“你眼睛看哪裡?長頭頂上去了嗎?”隨即囑咐她今天早些回來照看弟弟,她還有很多農活要幹。
這年年底,妹妹範曉月從外婆家接回來不久父親範平又從廣東打工回來了,家裡的氣氛是從未有過的熱鬧溫馨。媽媽每天在廚房忙碌着,爸爸則帶着她們姐弟幾個小孩邊吃飯邊開心地說着話。範皊從未見過父親與母親臉上露出過那麼多笑容。臨近春節,家家戶戶的婦女們會聚在一起共同置辦年貨,她們將炸好的米果、燙皮、紅薯乾等用缸密裝起來,臘貸則用袋子裝好掛在房樑上以防老鼠偷吃。到過年的時候便端出來,招呼客人。
以往過年時範皊都會穿上新衣服新鞋襪,但這一年爸爸沒有給她們姐弟任何人買新衣服,她們還是穿着平日縫補過的衣服,範皊對新衣服並不熱衷,只是從父親與母親的談話間他們似乎對沒有給他們買衣服而感到愧疚。
年夜飯她們是和爺爺奶奶還有叔叔他們一家在排屋的大廳裡吃的年夜飯,範皊自記事以來就總是孤零零地和爺爺奶奶還有叔叔嬸嬸還有小姑他們一道過年,去年的時候爸爸也回來了,只是那個時候她依然覺得孤單。今年不一樣,十人坐的百靈桌上坐滿了一家人,坐在條凳上她是從未有過的滿足與開心,這個新年纔是她盼望已久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