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飄起了大雪,這雪已經斷斷續續的下了幾日,絲毫沒有停下來的徵兆。門前的雪剛被掃淨便又鋪上了厚厚的一層。天香斜倚在窗前,仰頭凝望着窗外的雪,似是看得癡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瞧見。
月容小心翼翼的把暖爐拉到了窗邊,生怕離得太遠了,熱氣吹不到天香,又怕離得太近了,點燃了小姐的衣服。自從那夜被皇帝誤認爲是曉玉之後,天香再沒出過屋子,每天從早到晚坐在窗前發呆。正是隆冬季節,她鼻子耳朵都凍得通紅,她卻好像沒了直覺,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月容看着天香的樣子眼睛有些溼潤了,她好想勸勸天香,卻又怕提及那傷心事。正不知所措,乎見院子裡紅光一閃,她整個人激動得拉起天香的手叫到:“小姐,公主來了!公主來了!”
天香收回目光,見白茫茫的雪地裡一道紅色的影子火一般的燃燒着,彷彿要將這寒冷的冬天驅之門外。月容早就激動地跑了出去,在門前躬身迎接善宜,就好像被圍困的士兵見到了援軍。
善宜進了屋子將那火紅的披風摘了下來卻感到一陣冷氣襲人。
“這屋子怎的這麼冷?!”她環顧四周,發現屋子裡幾乎所有的窗子都是敞開的,再看看面前行禮的人兒,面色如雪一般白皙,卻也如雪一般毫無顏色。皇上和天香的事,林翊早已和她說過,她還暗暗爲天香高興,誰知天香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若不是月容偷偷寫封書信請她前來,她還不肯相信。
月容急忙把披風又披到善宜肩上,接着麻利的關上了所有的窗戶,燃了幾個暖爐,屋子裡慢慢有了溫度,天香的臉上也有了顏色。
善宜仔細端看這面前的美人,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天香有些有些難爲情,勉強陪笑問道:“公主在笑什麼?”
善宜不答,搖搖頭捧起面前熱氣騰騰的茶杯。
“公主是在笑我嗎?”天香追問道。
善宜這才嘆口氣說道:“看來你還沒有傻到家!沒錯!我就是在笑你!笑你怎會這般愚笨,這般不明事理!笑你怎會這般軟弱無能!難道是我從前錯看了你?!”說罷低頭喝茶再不看她。
天香本是大家閨秀,從小到大沒做過一件不得體,或者有失身份的事,如今被人這般損扁,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卻無言以對。
善宜見她窘狀,拉過她的手,又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我是在故意逗你的!”
天香只得尷尬的陪笑。
善宜頓了頓,收住了笑容,語重心長的說道:“你要知道,做宮裡的女人是不易的,做哥哥的女人更不易。可你已經走上了這條道路就不能再回頭了。”
聽了善宜的話,天香的眼中起了霧。善宜目光一轉,淡淡的說道:“你若是後悔了,也許我可以…”
“不!”天香斬釘截鐵的打斷了她的話。
她從不曾後悔自己的決定,從不後悔遇見他。她穿越了層層阻礙纔來到他的身邊,她等待了這麼久才讓他看到她,她怎會就此放棄?一個女人若是做了決定,也許真的是一百頭牛鬥拉不回來的。
善宜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長身而起扶掌笑道:“好,很好!這纔是我要的答案!若你真的就此放棄了,纔是我錯看了你!做哥哥的女人要有堅強的意志,不管受再多的委屈也不能想要離開他。方曉玉不能陪在哥哥身邊就是因爲她左顧右盼,舉棋不定。”
提到方曉玉,天香垂下了眼睛。自己能得皇帝垂簾都是拖了方曉玉的福,若是她不離開,自己就算竭盡所能,皇帝也未必會看她一眼。可是,皇帝看她的時候又是在看誰呢?
善意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還要有寬闊的胸襟,要能包容宮中其他的女人。爲了宗嗣,皇上不可能只守在一個女人身邊,若是這點肚量都沒有,又怎能忍受寂寞之苦?”
月容在旁邊頻頻點頭,不曾想這個曾經刁蠻的公主如今變了一個人似的,看來宮外那場劫難真的對她影響頗深,竟成長了許多。
善意突然提高音量,大聲說道:“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厚臉皮!”
“厚臉皮?!”天香和月容幾乎異口同聲。
“沒錯!”善宜得意的笑道,“就是要厚臉皮!在宮中別人面前可以自持,可在皇帝哥哥面前還哪能有什麼小姐的矜持?!皇帝哥哥是什麼人啊?每天哪裡有什麼時間來理你,你不放下身段,整日將自己深瑣庭院,怎能見到哥哥的面?更別說什麼垂愛了!方曉玉當年不也是主動和哥哥接近才贏得了聖心麼?!你瞧不起那些整天在御花園裡賣弄風騷的秀女們,可是她們的機會卻比你的多!倘若有一天皇帝哥哥無意間相中了誰,你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所以我說,這最重要的是厚臉皮!不管皇帝哥哥怎麼拒絕你,怎麼傷了你的心,你都要厚着臉皮去面對他,去面對其他的秀女,甚至要面對宮裡的流言蜚語!這纔是宮中的生存之道!”
天香點了點頭,是啊,她整日把自己鎖在屋子裡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糟而已,而整天自怨自艾也只會給自己平添煩惱,有誰能替她分擔呢?
善宜見她動了心,急忙趁熱打鐵:“你還在爲哥哥把你誤當成曉玉的是而懊惱那就是大錯特錯了!從古至今只要能得聖寵,後宮女人無不費盡心機。當成別人又怎樣,就算讓她們趴在地上裝老鼠,她們都會心甘情願。你如此容易就得了聖恩,竟還這般苦惱,不是愚蠢是什麼?!你再想想,那天在場的又不止你一人,儘管哥哥喝醉了,又爲何偏偏選中了你,而不是別人?”
善宜如此一說倒讓天香有些臉紅了,心裡的苦去了許多,甚至有些發甜了。月容最瞭解小姐的心思,見她面色紅潤了,知道她的心結已經解開了,拍手笑道:“公主說的對極了!公主說的對極了!呵呵!”
天香的眼中柔軟了許多,嘴角帶笑,俯首說道:“多謝公主教誨,天香感激不盡!”
善宜卻搖了搖頭,說道:“要說感激,你可要感激身邊這個小丫頭,是她寫了書信請我來的!你能有這麼伶俐的丫頭也是福氣!”
天香嘉許的望向月容,月容害羞的紅了臉,急忙低下頭。還未等天香開口,門外突然慌慌張張衝進一個丫鬟,那丫鬟來不及請安,推門便叫:“公主殿下,不好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自殺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爲之一驚,善宜更等不及那丫鬟詳細稟報,早已一個箭步衝出門去。天香衝到門口卻又頓住,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對月容說道:“月容,給我拿衣服!公主說的對,咱們不能一直躲着不見人!”
“哎!”月容心頭一震,應了一聲跑回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