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便帶你去靈河沐浴,再教你長牙王國的修煉方法。”
食貓者道,“相信你學會了如何修煉,一定能獲得諸神更加清晰的啓示,會變得更加聰明,大獲國師的歡心。”
鼠族的修煉方法!
楚歌心中一動。
特調局第七處是有一些調製魂獸的方法,但都是從人類的角度出發,從外部強行改變魂獸的身體,甚至用手術植入這樣簡單粗暴的方法,在強化力量和智慧的同時,也帶來不可逆轉的損傷。
卻不知,鼠族自發自動的修煉,究竟是什麼樣子,能否對他的靈魂,產生強烈的刺激,大幅提升他“斷線逃跑”的成功率呢?
當天晚上,楚歌睡在食貓者爲他精心準備的一處新洞穴中。
食貓者問楚歌是否需要找幾頭婀娜妖嬈的母鼠侍寢,自然被楚歌婉言謝絕了——楚歌說,他在冥冥中聽到了諸神的聲音,曾經發過毒誓,地上神國一天沒有重建,他便一天不考慮兒女私情,用諸神的話來說,便是“匈奴未滅,何以爲家”。
食貓者沒聽懂這句話,愈發對楚歌肅然起敬,打消了用庸脂俗粉來玷污楚歌的念頭,卻是爲楚歌抱來了一捧捧蓬鬆的稻草和棉花,鋪在地上當做牀榻,並吩咐小鼠在外面守護,誰都不許打擾,讓楚歌睡得舒服一些。
但楚歌依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他一直在琢磨國師,和它所說“諸神隕落”的故事。
很明顯,國師是一條熟知人類世界情況的犬妖。
但它爲什麼要編造這樣的謊言,欺騙地底下的鼠妖們說,人類——諸神已經隕落了呢?
從它教鼠妖們崇拜人類,把人類當成諸神,要全心全意恢復人類文明的榮光這一點來看,國師這條犬妖似乎對人類並無惡意,反而是自帶乾糧的盟友甚至忠僕——沒錯,在國師杜撰的故事中,它對自己的定位就是這樣,是“諸神最忠誠的朋友和侍從”。
某種意義上來說,寵物狗和人類的關係,倒也的確如此。
但楚歌仍舊不相信,國師會是100%善意的。
道理很簡單。
這裡距離地面不過一兩百米,以國師能夠締造長牙王國的智慧,以及能親自率軍討伐魔物的武力,它不可能找不到通往地面的道路。
如果它是善意的,早就可以直接爬到地面上去,找到人類,說清楚一切——即便老鼠的咽喉肌肉,都能發出類似人類的聲音,至不濟還能用尾巴寫字,而這一切技巧都是國師教的。
楚歌不相信國師這頭犬妖會完全不懂人類的語言和文字,找不到和人類溝通的方法。
它爲什麼沒有直接爬到地面上去,找人類說清楚一切,反而鬼鬼祟祟藏匿在地底,搞什麼長牙王國和神魔崇拜呢?
楚歌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往好裡說,國師可能心存疑慮,不知道人類究竟會如何對待除了自己之外,其他擁有生命的動植物,會不會把他們這些妖怪統統抓起來切片研究,所以它纔不敢貿然現身。
果真如此,那隻要自己找到國師,把聯盟的政策四四六六說清楚,化解了彼此的誤會,一邊都能妥善解決。
等等,話說回來,聯盟對待妖怪的政策究竟是怎麼樣的來着?
楚歌大撓其頭。
以往,他好像只遇到過那種面目猙獰,張牙舞爪的妖族。
就是那種身體發生畸形變異,速度和攻擊力都變得極其狂暴,反正就像是特效大片裡“嗷嗷”亂叫的怪物。
對這種妖族,自然沒二話好說,一個字,幹就是了,哪裡還用什麼政策!
即便深海之中,覺醒了一定的智慧,懂得用游擊戰和人類艦隊周旋的洪荒兇獸,貌似也從未想過要和人類和平共處——至少,以他們的智慧,即便有過休戰的想法,也不可能完整、清晰表達出來,雙方仍舊是不死不休。
這還是楚歌第一次遇到,可以稱之爲“文明”的妖獸族羣。
該妖族貌似還傾慕人類文明,願意和人類文明和平共處。
所以,人類文明會如何迴應鼠族文明呢?
是接受,還是消滅?
倘若接受,應該如何接受,倘若消滅,又有什麼方法能徹底消滅全地球所有的老鼠?
而且,楚歌始終覺得,國師的目的並不單純,它肯定有隱秘的野心甚至陰謀。
對了,還有白夜。
白夜這個王牌移魂者,究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到底有沒有失去記憶啊?
楚歌愁得快把自己尾巴上的毛都揪掉了。
不知在棉絮和雜草上烙了多久的大餅,他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楚歌做了好多光怪陸離,詭譎叵測的夢。
他先是夢到自己和白夜一樣,永遠變成了老鼠,徹底忘記身爲人類的情感和自我,永遠以“長舌頭”的身份生活在長牙王國,爲了“諸神的使命”而進行着“神聖的戰爭”。
他和白夜在國師的領導下,和食貓者還有金尾巴這些真正的鼠族並肩作戰,不知歷經了多少血腥的廝殺,終於剿滅了靈山市地底世界所有的魔物,統一併點化了方圓數百里內所有的鼠族,給靈山市帶來一片安寧。
終有一日,他們昂首挺胸爬到了地面上,原以爲諸神看到他們彷彿勳章般的累累傷痕時,會給予他們百倍的恩寵和祝福,沒想到迎來的卻是厭惡的目光和刺耳的尖叫。
諸神竟然把他們當成了妖魔鬼怪,當成了骯髒的臭蟲,當成了……老鼠,用掃帚,用拖把,用高跟鞋的後跟,用捕鼠夾,用燃燒彈,用生化毒劑,用一切最殘酷的手段來消滅他們。
直到最後,他們這些對衆神忠心耿耿的鼠族統統慘死在熊熊烈焰中,而他直到臨死前都在發出淒厲的尖叫,“爲什麼,爲什麼!”
如此殘酷的夢魘,應該一瞬間就令他驚醒。
但他卻被夢魘的漩渦牢牢吸住,吸入更下層,更加黑暗的夢魘。
在新的夢魘中,他並沒有迷失自我,而是牢牢記得自己的使命,在人類文明和鼠族文明之間積極斡旋。
人類文明也並沒有犯“以貌取人”的錯誤,而是敞開環抱,毫無戒備地接納了鼠族文明,至少,在靈山市這片特區的地底,開闢了專屬於鼠族的自治區域,任由他們繁衍生息,並學習人類的技術,發展自己的文明。
結果,因爲鼠族恐怖的新陳代謝和繁殖速度,他們世代交替的頻率,也就是文明的發展速度遠遠超出人類。
用不了多久,鼠族文明就從茹毛飲血的蠻荒紀,到黑暗矇昧的中世紀,一路跳躍式發展到了凌駕於人類之上的未來紀元。
鼠族文明漸漸不滿足於充當人類文明的附庸。
他們爲自己的祖先曾經把人類當成衆神來膜拜,感到荒謬甚至恥辱。
鼠族文明決心奪取這顆星球的統治權,就像智人曾經從尼安德特人手中,奪取這顆星球的統治權,並一路拓展到這顆星球的每一個角落,屠殺目力所及之處,所有強大的食物鏈之王一樣。
只因,這就是智慧生命的天性。
浩浩蕩蕩的鼠潮,就像是黑色的洪水般衝上地面。
只不過,和恐怖小說還有電影裡描繪的場景不同,驚慌失措的人類面對的,不是那種骯髒腐臭,齜牙咧嘴,面目猙獰的老鼠,而是一頭頭穿戴着強化外骨骼,駕馭着戰車甚至機甲,手持激光器,肩扛微型導彈的“高科技老鼠”。
人類軍隊在高科技老鼠的大軍面前,一路潰不成軍,毫無還手之力。
最終,在這顆蔚藍色的星球在億萬年間再一次變更了主宰的姓名之後,1%倖存下來的人們,只能待在鼠族爲他們準備的保留地或者說動物園裡,咬牙切齒,狠狠地詛咒楚歌的名字——正是這個自以爲是,同情心氾濫的混蛋,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