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爲悲憤的聲音在夏蕭耳邊徘徊了無數次,久久不能消散,只是越來越小,鑽進他心裡,沉澱到心底。
責任,這是母星龍爲他上的最後一課,以親身行爲作教導,以生命爲代價,他永遠不會忘記。可這堂課的內容太過沉重,夏蕭往後的人生,也將成爲一份答題試卷,上面的答案,要對得起母星龍和加娜兒,若字跡潦草,敷衍了事,他自己都看不過去!
從來到大荒起,只有薈月因他受過傷。可現在,母星龍和加娜兒直接因其喪命。這是夏蕭欠下的債,令其愣在黑暗中。
“夏蕭。”
舒霜拉了拉夏蕭的衣服,他才反應過來,前輩不在,他更要保護好舒霜。
“別傻愣着,她來了!”
句芒提醒時,禍斗拱起黑色的狗鼻子,曉冉有些畏懼,可也做好戰鬥準備。
擡起頭,夏蕭含着怒意的眼睛裡黑暗如夜幕壓下,兩道元氣護盾先後被撕碎,可連一道風都沒掀起,因爲一切都被黑暗吞噬。
黑暗的目標不是護盾,而是其下的夏蕭二人。女子十分謹慎,先將母星龍和加娜兒解決,纔來殺夏蕭和舒霜。女子不會留情,可她想看看,夏蕭和舒霜究竟有怎樣的手段,才能令先祖失手。
黑暗越來越近,像要侵佔眼球。夏蕭雙手結印,大腦猛地發熱,七十道符陣一同催動。接管符陣是小事,可催動符陣需要極強的精神力。因此,就算夏蕭再特殊,此時都不由冒起冷汗,身形踉蹌跌倒。
單膝跪地,夏蕭手不離刀,這是他最後的自保武器,也是保護舒霜的重要東西。
等舒霜接管的三十道符陣催動,這片空間終於不再只是單純的漆黑。地面有冰有木,兩者隆起,將夏蕭和舒霜擡起離地,告別先前腐蝕枯草的黑氣。木臺四周是堅硬的冰層,如懸崖峭壁,而四周,更爲精彩。
符陣中飄動着的火焰像蒼穹降下的火燒雲,有了真正熾熱的溫度。而不斷流動的熔漿成了奇幻的瀑布,欲將所有外物都隔絕在外。至於空中,有風有雷電,與地面半空的符陣相呼應,成了固若金湯的堡壘。可在不斷收縮的黑暗下,還是顯得有些脆弱。 шшш▪t t k a n▪C○
“苦苦掙扎只會死的更痛苦。”
這道女聲令夏蕭猛地凝眸,令舒霜極厚的棉袖下鑽出一根鋒利的木錐,猶如匕首。句芒張開爪子,滿身大風鋒利,禍鬥火焰大盛。
曉冉與兩人兩獸背靠背,朝向五個不同方向,可黑暗中空無一物。它只是不斷收縮,默默承受符陣中叱吼出的雷電,將火焰也吞下。風進了黑暗,便再也出不來。藤蔓在空中抽打擺動,似想抓住目標。可一來二去,沒了皮沒了莖,第三回,只剩先前的痕跡,藤蔓已消失被毀。
碎葉化作虯龍,模樣兇猛,可龍吟對黑暗沒有任何作用。相反,碎葉再碎,便成了沒有任何用處的粉末。
黑暗是一個大洞,和人的慾望一樣永遠填不滿。因此,所有東西都只進不出。
“這就是你們用來和我抗衡的東西?”
女人的實力在問道之上,能打敗她的人,世上不過雙手之數。現在的夏蕭和舒霜,顯然不在這個數字的範疇內,可這已是他們用盡元氣,所能施展的最強招數。
“爲何不敢現身?”
齜牙的禍鬥不敢亂罵,若是把對方激怒,他們會死得更快,可夏蕭把握有度。
“黑海之外的黑煙過不來,你便成了他的使者。同爲大荒生命,有人誓死阻攔,你卻主動相迎,真是大荒族羣的敗類!”
“想罵的話,請隨意,把你所有會的髒話都用上。可我不會放緩黑暗吞食的速度,也沒興趣和你對罵。”
這傢伙很聰明,沒有露臉,沒有任何過激的表現,夏蕭的小詭計完全沒用。可即便符陣的邊角被融掉,其中的元氣外瀉,炸出訇然巨響,夏蕭也並不擔心,他們還有底牌,還能堅持。
“可以嗎?”
夏蕭看舒霜,見她鄭重點頭,纔算心安。夏蕭現在最能依靠的,有史以來依靠最多的,都是舒霜,其次纔是家人和如今的學院!至於其他人,即便是最親近的朋友,夏蕭都沒依靠的打算。
黑暗的吞噬速度比先前快了,主調爲三種顏色的符陣很快化作無主的元氣,而後被黑暗吞噬,不剩任何。
腳底的木臺和冰塊被溶蝕,兩人兩獸的身體猛地一顛,落下一大截。在他們抓穩腳下木臺,重新擡起頭時,所剩的空間比先前小了近乎一半。完整的符陣只剩最後三十道,於黑暗中倔強的抵擋着黑暗。可下一刻,它們徹底消失,這片空間,只剩兩人三獸!
“讓我見見你們真正的力量。”
於黑暗中的女人有所期待,同時把控着時間,她知道學院的那個死丫頭來了,可她到時,只能看到母星龍和加娜兒的屍體。夏蕭和舒霜會人間蒸發,別說屍體,一根毛髮都不會留下,這是她對夏蕭的存在,以及迫害先祖的那個臭婊 子的控訴!
黑暗如苦海,先前的符陣什麼都沒留下,但木臺還在,薄薄的一層,令夏蕭可以着腳。四周的黑暗帶着死亡的威脅,令夏蕭緊握朴刀,可隨後將其插進木臺,結起印來。
“你們先回去。”
句芒和禍鬥有所猶豫,可他們的存在意義並不大,若面對的是巨獸,不管體型多麼健壯,句芒都能運用雷電去劈,禍鬥更敢上去撕咬。連他的垂涎,都極具殺傷力,可面對黑暗,根本無從下口。
“一定要小心!”
見他們離開,曉冉也回到湖中小亭。相比曉冉的叮囑,禍鬥先前說的話太過刺耳,什麼叫千萬別死,否則自己也活不了?夏蕭敢肯定,如果他和禍鬥沒關係,這傢伙根本不會管自己死活,說不定還會把自己啃死。
“如果前輩知道我們真正的底牌,或許不用死。”
夏蕭嘆出一口氣,和舒霜一起退到木臺中心。黑暗越來越近,兩人一同揮拳,頓時晝夜齊現,一股非同尋常,遠超先前符陣的元氣衝擊在黑暗中爆發。緊接着,舒霜眼底,流露出一股夏蕭久違的淡藍色元氣。
感受到這股熟悉的波動,夏蕭突然沒那麼擔心,因爲以前經歷過類似的事,可他爲母星龍和加娜兒前輩感到痛惜。
夏蕭和舒霜習慣性在心裡藏一些東西,只給彼此看。可這件事,他們以爲學院知道,不是刻意隱瞞。事實上,學院真的知道,母星龍和加娜兒也知道,可這股力量,用來保護他們自己就好。
父母身上有一塊銅板,便覺得晚飯夠了,兩個包子足矣。可自己的孩子有四塊銅板,晚飯只能吃兩盤菜,會不會不夠?偶爾也要改善伙食,加個雞腿什麼的。晚飯之後,加些水果更好。
如上講的,便是同一個道理!
晝夜之極稍稍抵擋黑暗,可沒什麼用,但擴散的淡藍色元氣令黑暗猛地停在原地,動彈不得,似見到自己的宿敵。在使用這股元氣時,舒霜因爲實力的提升變得更加得心應手,神智已不昏沉。正是因爲如此,他感覺到了黑暗中的那一股惡臭,雖輕,可令其厭惡,眉頭緊鎖。
隨着舒霜情緒的變化,空中泛出水波的元氣更爲強橫,頂起黑暗,令裡外完全相隔。其外渾濁,是人間所有哀唸的集合,內部卻很乾淨,和舒霜一般,即便在凡塵裡翻滾,也保留着自己的赤子之心。
扭過頭,舒霜充滿淡藍色元氣的眸子化作純色,射向女子所在位置。黑暗中的女子有些震驚,可舒霜長髮飄動,腳掌上前一步,似發出無聲的呵斥,欲喝退她。
難怪先祖以前會失手,原來是舒霜這股力量的拖延,可她不會再輸。先祖的力量是強,可一縷被削弱的黑煙能蘊含多少力量?怎麼都沒她的實力強。想到此處,女子臉上的震驚逐漸被抹除,恢復平日的冷淡,可眼中的狂熱是藏不住的。先祖交給她的任務,她就要完成!
女子是個不聽話的孩子,老父親臨死前說過,人類走在歷史的大道上,會越來越強,荒獸因爲錯過了最佳的進化時期,只有迎合人類纔有出路。可女子沒那麼做,她要荒獸重回霸主地位,站在人類的頭上,他們猖狂了這麼多年,平起平坐都便宜他們。她想令大荒重回遠古,這等宏圖壯志,以往像荒誕的童話,現在卻有了成功的希望和光!殺死夏蕭和舒霜,便是這偉大計劃中的重要一步!
手掌一捏,見識到舒霜力量的女子,準備完成這場激動人心的殺戮。
黑暗變得狂躁,無數黑暗衝撞舒霜的淡藍色元氣。其後的舒霜額上冒汗,夏蕭也緊跟色寒,既然擋不住?
舒霜這股力量極爲純淨,像大荒最原始的元氣,沒有絲毫雜質,沒染上荒獸的野性和人類的貪婪。它不該擋不住,莫非這女子的力量比那黑煙還強?不會的,雖說四周都是黑暗,可這些東西和那縷黑煙有差距,夏蕭能親身體會到。
夏蕭祈禱着學院的強者快些到來,他失算了!他想站在舒霜身前,奈何力量不夠。舒霜的力量就要抵擋不住,球形的淡藍色純淨護盾泛起極爲誇張的漣漪波動。
“舒霜?”
夏蕭從夜紋上察覺到舒霜極度消極的情緒,她在道歉,聲音極低,可夏蕭上前,還是聽到了。
“師父,對不起,我要不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