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楊天感的身份自然無法與梅家的下人計較,只是一擺袖道:“無他事,只是近日作了一部仙人餐芳譜,正想找知焰談品芳之妙,把這一部餐芳譜也傳給她。”
梅毅一伸手:“前輩可交給小人,由我轉交知焰仙子。”
楊天感:“不必了,等有機會我親自交給知焰。”他轉身就走,剛走幾步又回頭道:“你叫梅毅,是梅府家將?”
梅毅一抱拳:“正是,天感仙人好記性。”
楊天感:“是何人叫你在此攔我去路?”。他當然不傻,一看今天這架式,前面撤了通報的僕人,中庭只有一位按劍的將軍,肯定是有人安排。
梅毅朗聲答道:“近日十妖王攜衆僕從做客,山中妖多雜亂,我奉三山大總管提溜轉之命,特意在此守護,以免有外客亂闖驚擾梅公子內眷。”
這話說的挺漂亮,說是防着山中小妖亂逛,沒有特意針對他楊天感,而且是奉三山大總管提溜轉之命,不知何時提溜轉也能使喚梅毅了?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當,楊天感能和提溜轉計較嗎?算是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說實話,下人辦事都是主子的安排,梅毅根本無權調動隨緣小築中的一切,提溜轉這麼做是出自知焰的授意,委婉的提醒楊天感注意行止,梅振衣也心知肚明。
又過了幾天,楊天感還是把《餐芳譜》送給了知焰,這種東西不比尋常藥方食譜,應該最受修行女子喜歡。知焰卻說道:“若說煉藥之道,與羣芳百草物性相通,振衣最爲擅長。前輩以心血作此譜,我卻難以盡悟其中之妙,不如讓振衣與你切磋。他的修爲雖不如天感前輩,但以此道而論,不弱天下之人。”
楊天感略微有些失望,還是把餐芳譜留給了知焰,黯然道:“知焰。我的心意雖未明言,但這百年來你也應該早已知道,今日絕無糾纏之意,只是替你惋惜而已,作此餐芳譜略表寸
第二天,梅振衣從蕪州城給元充治腿回來,在齊雲觀中被鬼鬼祟祟的提溜轉攔住了,告訴了他一件事。當年知焰在妙法羣山時,楊天感也在崑崙仙境妙法門修行。曾向門中長輩請求,想與知焰結爲道侶。
這件事情提溜轉怎麼能打聽出來?當然是知焰告訴它地。原來還有這一出啊!難怪楊天感會主動請命來到人世間傳信。還找種種藉口留在青漪三山不走。他表面上雖然沒有糾纏不清。但仍借各種機會接近知焰。也太不知禮知趣了。梅振衣怎能留他!
知焰地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希望趕楊天感走。但她本人說不出口。畢竟楊天感是師門長輩也沒有什麼失禮之舉。她讓提溜轉轉告梅振衣這件事。就是希望梅振衣想辦法。梅振衣聞言之後眯着眼睛沉默了半天。只對提溜轉說了一句話:“我知道就行了。別再多嘴。”
過了沒多久。青漪三山又出了一件事。仙人楊天感差點讓鎮山瑞獸給咬了!
自從瑞草刺玫花都讓徐妖王採光之後。楊天感消停了一陣。又開始煉製別地花露。這一天他來到了隨緣小築後地牡丹園。這裡種植着各色洛陽牡丹。牡丹花地花蕊和花瓣都可以食用也可入藥。此地地牡丹是花梅振衣凝聚三山靈氣親手所植。自然與別處不同。
楊天感一時興起。信手就要採集牡丹花蕊。背後陡然間有一道險惡地疾風撲來。阿斑不知從哪裡竄出一聲不響張口就咬向楊天感地腿肚子。阿斑自靈智已開。行事再也不像以前那麼莽撞。斑節豸天生最擅奔襲與伏擊。動手時十分突然。
以楊天感之能。當然也能察覺到這隻瑞獸在附近。但他也沒想到這小畜生竟然會咬自己。阿斑地偷襲很難防。楊天感差一點就着了道!好在他仙家修爲不凡。衣袖一揮。把已撲到眼前地阿斑卷飛。
阿斑剛纔沒露出聲息,這一被卷出去立刻就在空中發出一聲驚天巨吼。把整座青漪三山都震動了。這巨吼中帶着警告與求助之意,所有人都以爲隨緣小築後面的承樞峰上出了大事。只聽嗖嗖嗖的破空之聲,山中的修士幾乎都向這邊趕來,率先到的當然是從天而落的張妖王與徐妖王。
張妖王在空中接住阿斑,抱着它落地,徐妖王飛身站在牡丹園外指着楊天感道:“姓楊的,你在人家中做客,爲何無禮傷了人家的鎮山瑞獸?堂堂仙人,也如此不自重身份嗎?”
楊天感也有些懵,不明白阿斑爲什麼突然襲擊自己,猶站在牡丹花叢中道:“我今日有些雅興,見此地牡丹嬌豔,欲採些花蕊煉製芳露,卻未想到這小畜生突然偷襲。”說話間,另外八大妖王以及張果、梅毅等人幾乎全趕到了。
“誤會誤會,天感仙人你走錯了地方,這牡丹園是我家公子親手所植,爲了緬懷一位故人。這裡的牡丹只能賞不能碰,任它歲歲枯榮花開花落。也怪不得阿斑偷襲,它本就有守護三山之責,又是個不懂認人地畜生。”提溜轉從人羣中鑽了出來,趕緊解釋道。
楊天感一抱拳:“原來如此,那是我的不是,實在是事先不知,抱歉了!”
“當然是你的不是,就算沒人告訴你,你就看不出此地牡丹是有人特意栽種地嗎?在人家做客還沾花惹草,有主之物想採就採,還打傷了守護瑞獸!這算哪門子仙家行止?快過來給阿斑賠禮!”徐妖王卻一點不給面子,站在張妖王身邊不依不饒的說道。
楊天感卻沒理會徐妖王,衝提溜轉道:“方纔這斑節豸襲到身邊來勢太兇,不得已出手防身,也沒有故意傷他。……這裡有一瓶我特製的芳露,即可溫養腑臟也可強壯筋骨,正適合這隻瑞獸修行所用,請你收下。就算我賠禮了。”
他說着話一揮手,一個小小的玉瓶向提溜轉飛去。提溜轉正要施法凝身去接,徐妖王突然一彈指,那玉瓶在空中落地,雖然沒摔碎卻順着山坡滾了下去。只聽徐妖王冷冷的說了一句:“有你這麼賠禮的嗎?”
徐妖王爲何要這麼做?一方面他早就看楊天感不順眼,另一方面也是袒護阿斑。想當年九靈元聖在乾元山招開金仙法會,梅振衣下貼請十大妖王來聽講自己卻走了,只留下了阿斑。在那時十妖王就認識了阿斑,乾元山也沒別的熟人與他們打交道,那幾天就一直在逗阿斑玩,都很喜歡這小畜生。
楊天感終於繃不住了,臉色變得很難看,衝徐妖王道:“這位道友請您自重。我賠我的禮,若要計較也是主人家計較,與你何干?無端出手打落我地芳露。也太無禮了吧?”
這時小蔥從山下衝了上來,瞪着眼就要去飛踢楊天感,張果連忙拉住呵斥。肖妖王指着楊天感道:“姓楊地,別以爲你是天庭來的仙人就了不起,這要不是在梅公子家做客,我就跟你單挑!”場面有點緊張,提溜轉趕忙兩頭勸說,急得在原地直打轉。
“阿斑沒有受傷,諸位且勿喧譁。都給梅某人幾分面子,不要傷了和氣!……天感前輩,今天的事是我的不是,忘了告訴你這牡丹園地講究,平時我約束門人不可擅動此地牡丹,阿斑只是忠我之命守護三山規矩,您若要怪罪的話,就怪罪我吧。”
梅振衣與知焰一起分開人羣走了出來,從張妖王身邊經過先看了一眼阿斑。然後上前施禮說話,手裡還拿着剛纔滾下山的那瓶芳露。
“有什麼好怪罪梅公子的,這是專門種植的花圃,除非是瞎子纔看不出來。何況還有法陣攏地氣,仙人更應該知道是別人精心栽培之物。”孫妖王見智嘟囔了一句,大家也都聽見了。
梅振衣又轉身勸十大妖王:“諸位,今日之事確實是一場誤會,天感仙人又是我地前輩,大家就不要多言了。是我這個做主人的疏忽了。張妖王。把阿斑給我,多謝你們!”他把阿斑接了過來。伸手不輕不重的拍了它腦門一下,也不知道是安撫還是責問。
知焰則迎上前去輕輕一牽楊天感的衣袖:“天感前輩,請您不要動怒,就給晚輩一點薄面,是我忘了告訴您這牡丹園地規矩,以至於起了今天的誤會。……往後您要取用三山中的何物,不必親自動手,吩咐晚輩或下人們一聲就行了。”
主人出面相勸,兩邊也就不好再鬧起來,分別回聽鬆居與餐霞閣去了。但從此之後,徐妖王與楊天感之間,誰看見誰都不怎麼痛快,幸虧青漪三山很大,平時不在一個地方活動也碰不了面。
當天晚上梅振衣來到牡丹園中,伸手輕撫花叢默然無語,知焰站在一旁柔聲道:“振衣,是否心中有積鬱?”
梅振衣轉頭看着她,微微苦笑道:“知焰,你知我心意,當然有些不痛快。”
知焰輕輕挽住他地一隻胳膊,輕輕的靠在他肩上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梅振衣:“你怎能這麼說?哪有什麼對不起我地地方,真要論起來,倒是我有很多事情對不住你。”
“怎麼回事,我們還互相客氣了?……振衣,你想不想跟我打一架?”知焰從梅振衣肩上擡起頭來,突然有些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梅振衣一怔,隨即就笑了:“好啊,這半年來我雖未堪破化身變換,但修行中法力精進神速,正想試一試身手,我們二人就好好鬥一場吧。……走,這就去方正峰!”
兩人飛上方正峰,撤去引雷陣取下了魚骨劍,如今這柄劍比當初小多了,照妖鏡反激天雷不斷淬鍊,它通體發出一片金光,握在手中,神識中不由自主傳來隱隱雷鳴之聲。連梅振衣自己都覺得意外,當初的四尺魚骨劍本已是難得地成形法寶,卻還能淬鍊的如此精純。
他發現了一件事,剛開始時淬鍊極爲艱難,但隨着劍身材質越來越精純。天雷淬鍊的效率也越來越高。此劍如今已經是一件神器,威力與妙用不在紫電、青霜之下,但還可以繼續淬鍊。
梅振衣在平臺中央凌空而立,祭出魚骨劍直指天空,身形似動非動如有虛影亂舞。陽神之力無形中繞身遊走,神宵天雷踏罡步周而復始接連不斷,空中神雷滾滾劈擊而下,如萬道金蛇狂舞,整個天幕彷彿都被撕開了顫動的金色口子,方正峰上傳出震撼神魂之音。
知焰站在廣場平臺地另一端,雙手分別持紫電、青霜劍,神識中卻能感應到兩個重疊的身形,竟以一人之力施展紫電青霜合擊。修行人不是不可交替使用不同地法寶。但同時御器合擊,必須有化身變換的神通,知焰的修爲境界在梅振衣之上。剛鬥法時。知焰以雷神劍引開劈來的神宵天雷,以青霜劍封住法力激盪,只守不攻等於硬接,然而只接了七、八劍就覺得吃力了,旋即化成兩道身形繞場飄舞,手中雙劍發出雷鳴之聲相應,同時凝聚漫天風霜反擊,千變萬化妙曼無比。
梅振衣以不變應萬變,不論知焰是招架還是反攻。他劍勢不斷只引神宵天雷四散劈擊。想當初清風也說過,梅振衣這種劍術只要出手,對方在他神識所及之內就躲不開,要麼硬接,要麼以更強大的法力反擊,要麼設法遁走到劍勢威力之外。除非搶在他未出手之前就打斷了劍勢,否則就是這麼三個選擇。
道侶二人在方正峰上搞了這麼大地動靜,當然驚動了山中的客人,十妖王與楊天感都飛上天空。在遠處窺探觀望,越看越是心驚。
肖妖王吐了吐舌頭道:“乖乖,好厲害!幸虧是他們自己打架讓我們看,我以後是不會找他們兩個單挑了。”
張妖王問道:“老徐,你若是知焰,能接地下梅公子的劍勢嗎?”
徐妖王眉頭一皺:“我已是真仙,修爲當然在梅振衣之上,法力也比他深多了。”
張妖王:“不比修爲法力,就比打架。按此時場景推演。”
徐妖王沉吟道:“難道梅公子是從小打架長大的嗎?出手真凌厲啊!如果是我。要麼遊鬥反擊,要麼遁走回撲。總之不會輸給他。就站在那裡硬扛肯定吃不消,他如果劍勢不斷,我也拿他沒辦法。”
張妖王:“未必是你吃不消,他的法術凌厲看似沒有破綻,但如此施法本身就是破綻,元神、元氣消耗過巨,劍勢不能持久,只要避開鋒芒等他的劍勢一斷,我再反攻就穩勝了。”
徐妖王笑了:“老張,你說的倒輕巧,人家那是道侶之間在試法,所以梅振衣站着不動。真要是拼命的話,會給你遊鬥虛耗地機會嗎,一定會追着你劈的。”
張妖王:“要是那樣地話,其一可以強行反擊,能勝恐怕也要受傷;其二是頂住鋒芒,劍勢一盡便有勝機,頂不住就輸了;其三是欺負他修爲尚未入化,分出化身遁走,應該可以走掉。”
徐妖王:“說地倒也是,但你忘了知焰,假如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堵你呢?就現在這種場面。”
張妖王:“那還真挺頭疼的,萬一被他們倆同時纏住一攻一守就很麻煩。……我們地修爲比他們強,但是他們手中的神器太厲害了。”
徐妖王嘆了一口氣:“是啊,修爲高下不憑法寶,但到了動手施法時,法寶的用處就太大了,我們十妖王手中可沒有這種好貨色。……那邊姓楊的也在看呢,估計也不敢小視梅振衣吧?……咦,梅振衣的法力強悍出乎我的預料啊,他已經劈出了多少劍?”
張妖王:“沒數,來時他們已經鬥上了,比我預料的更能堅持,施如此雷法會震動己身,梅公子地爐鼎當真堅韌!……老徐,若梅公子的劍在你手中,又當如何?”
徐妖王:“那我肯定是威力大增,但所修畢竟不同,不能像他用的那麼順手,威力未必能發揮到極致。”
張妖王:“最順手的當然是隨身法寶,老徐啊,你一到晚拿把摺扇,那也不是什麼法寶啊?”
徐妖王一撇嘴,晃着摺扇道:“寶貝難道非得是法器不成?我這人,喜鬥智不喜鬥力。”
張妖王笑了:“也沒見你鬥智怎樣,在龍空山,也沒什麼事好鬥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