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遺書是翠娥最先在桌子上面發現的,慌亂中她只是粗粗地掃了一眼,便遞給了福生。可是春妮遺書上頭寫的:福生晚上愛說夢話,嘴裡頭喊的是個女人的名字,但不是春妮。這句話她倒是一字一句都印在了腦子裡頭。
翠娥心裡一直在琢磨着,福生夢裡喊着的那個女人不是春妮又會是誰呢?翠娥立馬就推翻了是自己的結論,她覺得自己若是想着福生喊着的人是自己,那她也太不嫌臊了,再說福生也只是把自己當成嫂子來看的,就沒有要逾越兩個人關係的意思,那個晚上在他屋裡頭,福生說得再明確不過了。翠娥想到這裡的時候,心裡還是有種揪心地痛的感覺,手上洗衣服的勁兒也小了不少。
“翠娥,洗完了衣服,早點做飯,呆會參個肉湯給福生送屋裡去,也給狗蛋吃點。”徐毛子把一掛肉放在了洗衣池的臺子上,便出去了。
“嗯呢。”翠娥這纔回過神來,手上的動作也利索了些。
竈房裡瀰漫着肉湯的香味,翠娥盛了滿滿兩大碗的肉湯隔在了竈臺上,另外又盛了一小碗肉湯裡面漂了幾絲柔,隔在了飯桌上頭。
她端着那個大碗就去了福生屋裡。
福生屋裡,徐毛子也在裡頭坐着。爺倆的臉色看起來都不大好看,貌似兩個人剛鬥過嘴。
翠娥見氣氛不對,便把湯放在了桌上小心地說道:“福生,把這湯喝咯。”又對着徐毛子說,“爹,吃飯了。”
“嗯,你們先吃!”徐毛子眼睛也沒有瞅地說道。
“哎。”翠娥應着便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屋。
翠娥把竈臺上那碗湯重又倒回了鍋裡熱着,便招呼着官生和狗蛋吃飯。
狗蛋一碗湯已經落了肚,可是徐毛子還不見來吃飯,翠娥心裡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剛纔在福生屋裡,她就見着他爺倆的臉色就不對頭。
“官生,你吃着,我和狗蛋出去下。”翠娥給狗蛋抹了把嘴,就抱着他往外頭走。
“嗯呢。”官生只顧着吃,哪還管她去哪哩,點頭就是。
翠娥原本只是想抱着狗蛋在場上轉轉,等着徐毛子回屋了,她再吃飯。可是福生的屋一直閉着。
翠娥心想,這爺倆咋了?咋這個時候還較起勁來了呢?她剛剛進屋裡的時候,福生就黑着個臉,眼圈也紅了。
翠娥正納悶着,這個時候福生屋裡有聲音了。
翠娥把狗蛋抱了過去,裝作在牆根下幫狗蛋練習走路,耳朵卻一直聽着裡面兩個男人說話。
“爹,先今都啥時候了,你竟然和春妮說些那樣的話!”
“咋就不能說了,咱嶺裡頭也不是沒有過的事兒,誰曉得她就一個死腦經呢!”
“爹,換誰都不同意!起碼我曉得了,我都不會同意的。我要是曉得你和春妮說些這樣的話,她也就不會尋思!”
“聽你這話,還是我害死春妮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和她說,咱嶺裡頭也有先例的,她要是不同意,我也不勉強,只是讓她考慮考慮的。”
“算了,爹!這個事兒也不能怪你的!那天晚上我也粗心了,春妮說“捨不得我”,我也沒有在意。這輩子就算是我欠春妮的吧,下輩子做牛做馬我伺候着她!”
徐毛子沒有吱聲,裡頭又安靜了下來。
“福生,徐光華昨天找着我了,說隊裡現在有個位置,說你要是願意去的話,就和他說一聲就可以了。”
“爹,我不是說了不去嗎?再說我現在沒有心思說這些!”
“福生,光華也不曉得他堂弟會幹出這樣缺德的事出來,他也是覺得臊人,就想着法子就想把你弄進隊裡,人家也是有誠意的……”
翠娥聽到這裡總算是明白了,爲啥他倆人一直瞞着不說水塘子是誰使的壞,原來是徐光華堂哥哩。
徐光華堂弟徐光強是前幾個月才從外頭回來,他樣子看起來老實本分的,也沒聽說他做過啥傷天害理的事情,咋就跟福生結了仇哩?竟然還藥福生水塘子,這讓翠娥覺得吃驚不小。
“爹,水塘子的事情就過去了,莫再提了。你跟徐光華說,水塘子說的事就算了,我也不想去大隊裡。爹,你莫操心了!”
“福生,這麼個機會你幹嘛不去呢?之前沒查出來的時候,我不讓你去報派出所,那也是爲的是不讓你得罪了大隊。這回碰到了這麼一處,徐光華主動讓你去,你咋就去哩?”
“爹,大隊那種地方我適應不了!爹,沒那份事,咱照樣能過!”
“福生,那你想好了要做些啥麼?”
“還沒想好……,等過了這些日子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