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珍不僅僅是身體痛,更痛的其實是心裡。
清香她們說的這些話讓玲珍心裡怎麼都覺得她們是在笑話自己沒有生兒子。清香和九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感覺在唱着二人臺。玲珍虛弱地靠在牀頭,臉色煞白的。
“玲珍,NAI水還足麼?”清香又撂起了衣服,NAI着孩子問道。
“嗯呢。”玲珍點了點頭。
“我也是哩,我這娃子可是吃過癮了。我家冬金給我捎了一大堆的東西,讓我吃了,說是發奶,我這成天裡吃這些東西,NAI水都多得是,漲都漲得慌!”清香瞟了眼九英說道。
“還是你家冬金疼你哩!”九英笑着問道。
“疼啥啊?這成天裡都不着屋的,捎這捎那的,我又吃不了的。我看啊,還是見着人強哩!”清香喜滋滋地說道。
“喲,清香看你說的這話,誰不說你清香命好哩。”九英說道。
玲珍聽着這些,心裡頭痛苦極了。清香在她面前說,她家冬金給她捎這捎那,這不是顯擺麼?儘管她玲珍是念過書的人,還是當姑娘的時候,她就覺得這生女娃和男娃的事情那原本就不應該全怪女人哩,可是自從進了徐茂才的屋,留在了這靈水嶺裡後,玲珍也開始變得不那麼確定了,每每給徐茂才添了丫頭後,她自個兒也會偷偷地哭上好一陣子,嘆自己命苦。
靈水嶺的女人不僅要長得好看,更重要的是要會生兒子!她玲珍這一輩子留在了靈水嶺裡,她念了多少書在這裡都是不好使的,靈水嶺裡認得是你有沒有生兒子這個理!
清香和九英在玲珍面前說着關於男人和兒子的事情,這些聽起來似乎和玲珍其實沒有關係,但是又像是有關係。
清香說她的男人冬金給她捎這捎那,嘴上倒想是很不滿意她自己的男人,可是她那狐媚般的眼睛裡盡是飄出些得意的神色,至少這讓玲珍看起來覺得她是有意在她面前擺臉的。(擺臉:顯擺)
更讓玲珍心裡頭跟燙傷了般難受的是,她們說到兒子的時候,那笑聲更是令人聽得心裡頭發麻。
清香那娃子吃飽了,又翹起了那“把子”撒了一泡尿,這尿似乎都灑在了玲珍的心裡頭,涼涼的。
玲珍生這一胎,其實也沒有少受罪。從頭天晚上吃過晚飯到今天早上,這娃子硬是賴在肚子裡不願意出來。在玲珍哭天搶地的嚎聲裡,接生婆花老太費了好大的勁頭,總算是把娃子給掏了出來。
這靈水嶺裡頭也有十來年接生經驗的花老太也覺得虛驚了一場,連連嘆道:“這女娃子真是蠻哩,硬是要賴在娘肚子裡哩!”
這一胎,花老太接得也很不順心。在靈水嶺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這要是生了男娃子,這接生婆除了會收到接生費外,也會得到喜錢,這喜錢有着兩重意義:這其一,自然是酬謝接生婆,感謝她順利接生;這其二,則是保佑着這男娃子日後能夠順順當當成人。每次來玲珍家,接的都是女娃子,所以花老太自然是撈不着喜錢了,心裡頭自然是不痛快的。
由於生娃子使着勁,玲珍的眼睛裡滿是血絲。玲珍只覺得下邊抽搐般地疼得厲害,她身子稍微往下挪了挪。
懷裡的四丫頭睡得正酣,這丫頭鼻子和眉毛怎麼瞅着都像她爹徐茂才。玲珍只覺得喉嚨裡一陣苦澀,便不經意地咳嗽了兩聲。
“玲珍,咋咳嗽了哩?”九英問道。
“沒事!”玲珍淡淡地笑着說道。
“這身子骨也要注意哩,這坐月子的時候可不能受風寒的!”九英說道。
“這個玲珍心裡頭清楚哩,這又不是剛生娃那會!”清香接過話茬說道。
“清香,你坐月子的時候倒是你男人天天屋前屋後地跑着,你哪曉得這自個兒帶娃子的苦哩!玲珍,你說我說的對不?”九英笑着說道。
玲珍嘴角微微上揚着,算是表示默許。
“九英,你那娃子這些人咋沒見着哩?”清香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他啊,跟他爹出去了。”九英說道。
“上哪去了哩?”清香問。
“說是去城裡哩,他們爺倆的事情,我還真不管着,我也懶得管哩!”九英說道。
“男娃子是娘心頭的肉哩,你還能不管的?”清香瞟了她一眼,嗤之以鼻地說道。
她倆正說着的時候,門簾輕輕地閃動了一下,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女娃子端着一盤子水晃晃蕩蕩地走了進來,她眼睛狠狠地挖了清香和九英一眼,往玲珍的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