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閨女都嫁進了咱屋裡了,還談啥子讓閨女養着的事情哩?這不是明擺着就指望着今後咱福生養着的,他又不是沒有崽的!”徐毛子媳婦嚷嚷着說道。(崽:兒子)
“你瞧你說的都是啥事呢,這些也只不過是人家在酒桌上的玩笑話,你還當真了,再說人家財哥也沒有說啥的。”徐毛子說道。
“他要是說啥了,那我可就不依了呢,這嫁出去的女兒那就是潑出去的水,這隻要是進了咱們徐家的屋那就是咱們屋裡的人,哪還有讓女兒養着的道理哩?”他媳婦翻着白眼說道。
“這要是人家只是生了閨女,那人家老兩口就不用活了?”徐毛子瞪了他一眼說道。
“咱嶺裡頭就是這門子規矩,你瞅着哪個屋裡還養着丈人的?”他媳婦底氣十足地說道。
“那規矩也只是先前的規矩,現今也不是那個時代了麼,咱們的眼界得放開些!”徐毛子說道。
“放開?咋放開?早先我生頭一胎的時候,你娘見着是個閨女,前幾天都沒有見着她來打個腳印子的。這後頭我弄點東西回娘屋裡,你娘後來說我啥了啊?說我吃裡扒外,成天這樣搬東西,遲早要把你們徐家給搬窮的!”他媳婦說道,臉上倒有一番苦大仇深的感覺。
“你看你說的都是啥時候的事兒了,娘都死了多少年了,還把這個來說事。再說,後來她待你也不薄吧?”徐毛子不耐煩地說道。
“那還不是因爲生了官生!“他媳婦理直氣壯地說道。
徐毛子抽了口煙,倒沒有接她的話。興許他心裡也有些理虧。
“我那大丫頭的命也薄,這才生出來個把子月就去了,你娘都興許都正眼兒瞧過她的面。”他媳婦竟然抹起了眼淚來。
“好了,好了,這個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別再提了!”徐毛子說道。
“我一想到這事兒,就鬧心得很。”他媳婦醒了醒鼻子說道,“現今,我崽也成了家了,屋裡的這些事兒得我說了算。春妮要是弄點啥東西回他娘屋裡,我沒意見,要是他爹兩手一撒來福生屋裡吃着喝着,硬是要福生養着,那我是不依的!”
“春妮他爹可沒說要福生養着的事,你這婆子就歡喜瞎尋思!”徐毛子掐滅了煙桿說道,“好了,上牀睡了,我明兒個還得上集市去一趟!”
“你去集市幹啥?”他媳婦問道。
“縣裡來人了,說是要下來看集市上的情況,大隊裡就派我帶頭去,領他們參觀參觀!”
“那你這回不是還有升官的機會哩?”他媳婦眼睛裡放着光。
“還能有啥機會的,今天大隊都開會了,說是換村幹部的事情。”徐毛子說道,他的臉上掠上了一絲失落的神情。
“那這回還能輪到你下麼?”他媳婦問道。
“這個事情誰都說不準,再說我年紀大了,也是該退了。”徐毛子嘆了口氣說道,頗有一番秋風蕭瑟的味道。
“他爹,你這不是還沒到歲數麼?咋說起這番喪氣來了哩?”他媳婦問道。
“現在大隊裡,大部分都是後生,上頭說,現在村幹部最好年輕化。前陣子上頭還找我談話,說到這個事情。”徐毛子說道。
“那些娃子毛還沒長全哩!咋就要把你給擠下去了!他們曉得秧子咋樣拋的?豬婆又是咋樣下崽的?”他媳婦憤憤地說道。
“我也瞅着這幫後生崽不靠譜!個頂個地充能,不曉得天高地厚的!”徐毛子說道。
“他爹,那你就不想想法子?”他媳婦說道。
“能想啥法子,這上頭說的事咱們只能聽着的!”徐毛子說道。
“他爹,你看咱們福生有望頭不?要不你趕緊去大隊裡活動活動,也給福生弄個位子!”他媳婦問道。(望頭:希望)
“這個事情,我也一直在想着,可是眼下,福生纔剛回嶺裡沒多長時間,這要是讓他上去,可還是有些難度的。”徐毛子說道。
“有難度?你可是大隊的書記哩,這還有誰不聽你的麼?”他媳婦問道。
“別問這事了,早些時候睡吧,明兒我還得趕早!”徐毛子瞅了她一眼,便直接掐了燈。
“他爹,你倒是和我說說,這個事兒咋個就有難度哩?咱們福生可是塊好料哩,他人勤快腦瓜子還好使。”他媳婦趴在他的耳邊問道。
“唉,給你一時也說不清楚的,睡吧!這個事兒以後再看吧!”徐毛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