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那拉氏已經腳底如踩針尖,站不穩當了。
幸而皇上已經將那酸梅湯都喝乾淨了,那她也是時候功成身退了。
儘管不甘……可是,她如今已經不是這小丫頭一般的年紀。三十一歲的女人,要的再不是這些什麼你儂我儂,她要的是穩妥的後位,是將來承繼大統的嫡子!
爲了那一切,眼前的都可暫時放棄。
她便深深吸氣,上前福身:“天色已然不早了,妾身便先行告退。”
皇帝如醉意中突然醒來,長眉挑起,輕輕捏着林貴人的下頜:“喲,你要走啦?”
林貴人一顆少女的心,早已怦然亂了節奏。這一刻又該如何答話呢?
林貴人只得求救地轉頭望向那拉氏。
那拉氏深吸一口氣,死勁按捺住心下的酸楚,上前含笑道:“難得今兒林貴人伺候皇上伺候得高興,妾身便自行回宮吧,就留下林貴人繼續陪着皇上。”
皇帝不由得皺眉,迷迷醉醉一般擡眸望住那拉氏,薰然地笑:“可是朕……怎麼就有點掰扯不明白了呢?古黛啊你說,叫朕今兒高興的,究竟是這酸梅湯,還是林貴人呢?”
“若是酸梅湯,那並不是她親手熬的,朕不該留她,該留你。可是若只有酸梅湯而沒有這小可人兒……朕卻又不會這樣高興。”
皇帝想了半晌,忽地一拍手:“好了,朕知道了——你們兩個,一塊兒留下,一起陪着朕!”
皇帝這話一說,那拉氏和林貴人登時都是臉色變了。
那拉氏如何肯甘心與林貴人一起伺候皇帝;而林貴人一個小姑娘,又如何敢想象三人在一處?
兩個女子便都僵住。
皇帝醉眼朦朧,瞄着兩人便笑:“哎~,怎麼你們兩個臉色都不大好?看樣子,是都不想陪朕吧?”
皇帝嘆口氣,鬆開了手,將林貴人一把推開,自己向後倒去:“想來你們兩個也都瞧出來了,朕今兒實則是不痛快!你們兩個聰明,都知道今兒留下陪着朕,一定不是好差事。”
皇帝點頭一笑:“更何況啊,朕今兒晚膳的時候,早已翻完了牌子。”
皇帝從炕褥下頭直接寄抽出一根綠頭牌來,在兩人面前一晃。
兩人便都看清了,上頭寫着“令妃”二字。
皇帝笑笑,又伸手過來拉着林貴人,拍拍她手背:“你啊,年紀還小,別急。等朕什麼時候不翻令妃的牌子了,朕會想起你來的。”
皇帝說着,眼中醉意漸散。
他含笑道:“令妃,既會親手熬酸梅湯給朕,本人又是最可人意。故此,有她一人,倒可免了你們兩人去。”
林貴人黯然蹲身行禮:“妾身明白。”
皇帝倒伸手向那拉氏:“皇貴妃,朕還有一道摺子要批。朕醉了,你扶朕過去。”
那拉氏深吸一口氣,上前扶住皇帝。皇帝腳步穩穩走向桌案。
上頭正是那道訥親的摺子,皇帝果然還沒有批覆呢。
摺子就那麼攤開在桌案上,那拉氏自是瞧見了。
皇帝也沒有刻意攔着,沒強調後宮不可干政之事,反倒就着那拉氏的手,拿了御筆佔了硃砂。
沙沙四個字。
“朕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