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福晉出了順貞門去,便是從背影,都能看出黯然來。
成玦也是親眼看着兩位姑娘長大的,這便便有些不忍心道:“主子這又是何苦?四姑娘都難過了。”
“難過又怎樣?難道我這個當姐姐的,能眼睜睜看着她繼續沉在迷夢裡麼?她跟令妃之間明明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可是年常日久了,便越來越像真的一般了。你瞧瞧,她今兒進宮來,乾脆就是直接來了永壽宮,只爲了令妃的女子來的。她這陣子進宮啊,倒越來越與我無關了呢。”
舒妃轉身,緩緩穿越御花園,走向南邊去。便又是走到了絳雪軒門口,便又想起當年在這絳雪軒裡與令妃因爲手鐲的那一場過結。
當時年紀小,如今回想起來,越發覺得自己像是被皇帝和令妃聯起手來戲耍了一回。
那會子皇上終究是在打壓她,護着彼時還是個官女子的令妃吧!
絳雪軒裡也植有西府海棠,這個時節裡華色葳蕤,風來落花如絳紅飛雪,看起來與永壽宮裡是那麼相像。
舒妃便在海棠樹下駐足,眯眼看頭頂那一片紅雲:“其實如果蘭佩她自己願意吞下那口委屈,心裡明知道傅九爺喜歡的是令妃,也還能依靠令妃得着孩子,那我倒懶得管她。可是這會子九爺在朝中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九爺自己的心本來就向着令妃,如果就連蘭佩也跟令妃越走越近……那傅九爺這一脈的勢力,便成了令妃的,而與我無關了。”
“蘭佩終究是我的親妹子,我便怎麼都要藉由她,牢牢抓住傅九爺在朝中的勢力去!唯有如此,皇上纔不能輕視我。在這後宮裡,我的地位也才能更多一重保障。”
舒妃擡起手來,“啪”地折斷了一杆花枝。
枝頭海棠受驚凋落,零落成了腳下的泥。舒妃踩上去,用旗鞋底碾了碾。
“令妃自己說得對,這世上什麼情誼比得上血脈相連呢?在我和令妃之間,蘭佩便只應該站在我身邊。沒道理爲了令妃一個外人去。就算要狠心些,我也總得叫蘭佩明白這個道理去。”
“唯有扎心,才能叫她牢牢記進心裡去,想忘都忘不了。”
被授予了佐理內政的權力,婉兮卻並沒有主動去攬事兒,反倒是關起宮門來,靜靜抄經。
佐理內政,一個“佐”字便已經定下了基調。她若太積極,便是反客爲主,倒叫六宮和皇太后指摘。
她只靜靜等着,看那拉氏自己肯不肯分權出來。
若那拉氏捨不得分事情給她做,那便只是那拉氏自己違抗了聖旨而已,於她自己並無損失。
心思沉穩,這經便也抄得越發好了。一筆一筆之間,都是心靜如水。
既然這般心靜如水,便也終於邊抄邊得了經文的真味。心思凝聚,便連皇帝走進來都沒發現。
皇帝立在原地,望着她跪在地上用小几抄經,儘管這姿勢辛苦,她卻還後背撐得筆直,便不由得挑眉。
“跪着抄經?這不是對佛虔誠,倒像是悔過的模樣。那爺便必須聽聽,你究竟犯了什麼大罪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