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挑眉,“沒錯。爲了鼓勵他們出銀子,沿途建亭臺樓閣,爺還下旨加了他們的鹽引去呢~”
皇帝面上閃過一片狡黠去。那般的眉眼輕揚,看上去不像四十歲的天子,倒像個十幾歲的少年。
婉兮忍不住盯着看。
可是那狡黠一瞬而逝,快得叫人懷疑是自己眼花,或者是將這天光水色的反光當成了那麼狡黠去。
婉兮不由眯眼,“皇上……是故意的?”
皇帝聳肩,“爺自己下的諭旨,不是故意的,還能是偶然不成?”
婉兮垂下頭去,“可是皇上難道不擔心朝臣和天下都因此議論沸騰了去?”
多少滿大臣認爲皇帝沒必要下江南,又有多少漢大臣認爲皇帝南巡一路靡費。皇帝此次南巡,實則是揹負了重重壓力而起駕的。
皇帝握了婉兮的手,微微眯眼,“爺當然知道。爺是天子,每下一道諭旨,前朝和天下總有人同意,有人反對。這天下是爺的,爺自己心中知道自己想做什麼、該做什麼就夠了,沒必要與他們解釋,非要一個一個求得他們的同意去!”
皇帝深深吸一口氣,“這天下是朕的,這江南又是朕的天下人才、錢糧富甲之地。便是爲了這大好山河,爲了這人傑地靈,朕也一定要來。”
“不管誰攔着,誰說什麼話,朕也都是要來的!”
婉兮揚眸凝視皇帝。
四十歲的帝王,這一刻俯仰天地,滿面光芒涌動。
“……可是爺爲何鼓勵鹽商捐銀子?”
皇帝長眉輕挑,擡手指這岸上的綵樓,“你也瞧見了,在爺南巡來之前,這揚州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故此,若鹽商肯因爲爺的此來而捐銀子,疏浚河道,搭建綵樓,那便是揚州之福!”
“況且爲了疏浚河道、搭建綵樓,他們還要徵集民工,這便又能養活多少百姓生計!”
“爺來揚州,不過三兩日便走;而這疏浚好的河道、搭建完的亭臺,以及揚州市鎮之內因接駕而迎來的買賣繁華……卻都是留給揚州本地,留給揚州百姓的。”
“揚州的繁華,爺帶不走;最終受益的,總是當地百姓。”
皇帝眨眼,“看着吧,待得爺離開揚州之後,揚州的面貌必定大改。決不再是咱們這一路走來的荒涼蕭條。”
婉兮心下也是砰砰直跳。
原來皇上雖起駕時下旨,禁所經之地官府迎駕靡費,卻並不禁止鹽商花銀子……竟是爲了這個。
皇帝深吸口氣,已近三月,江南已是春風迎面。
他勾脣輕笑,“鹽商,富有。富有到什麼程度,說他們富可敵國都不爲過!”
“鹽爲天下命脈,朝廷需要這些鹽商,他們有腦子、有本事、有膽量才能做得起鹽商,做大了自己的買賣。故此朝廷離不了他們,鹽業的南北周轉需要他們;但是爺也看不慣他們聚斂財富,卻如貔貅一般只吃不拉!”
“故此這次南巡,爺便下旨鼓勵他們捐銀子,建亭臺、募民夫……將他們那些可敵國的銀子往外給百姓好好兒地吐一次!”
婉兮這才放心點頭而笑。
也是,皇上自己還免了江南三省三百萬的銀子呢。這天下是皇上的,卻並非皇上一個人的,皇上免了三百萬的銀子,鹽商們也同樣該盡一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