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325、開心瓜子兒(六千字畢)

皇帝直忍到十一月十七這日,下完了旨意,纔到婉兮宮裡,抓起茶碗好懸要砸。

婉兮知道皇上這些天都不痛快,這便趕緊悄悄兒叫劉柱兒擡過來一個大醬缸;再叫玉蕤先預備好帕子和止血創藥。

皇帝見婉兮沒攔着,卻還預備這麼些,倒不由得給氣樂了。

“你這又是做甚?”

婉兮走過來,沒急着回話,先自己推了推那大醬缸,確定了大醬缸下頭墊着的三層氈子墊兒都穩妥,這纔不慌不忙道,“皇上若覺着砸些杯盤碗盞解氣,那便砸唄。皇上就往這大醬缸裡砸吧,這兒還攏音,響聲更大;還能免了那些碎瓷沫子迸濺開去,回頭誰踩上再紮了腳去。”

皇帝無奈地笑,“呸”了一聲兒,“你倒是不怕糟踐東西!”

婉兮輕嘆一聲兒,“這天下什麼不是皇上的?皇上愛砸自己家東西,誰管得着?”

婉兮說着,卻故意走過去拉窗簾兒,“單一宗,別叫上天瞧見就行。否則上天該以爲皇上是對他老人家不滿,這才摔盆摔碗兒的了。不過無妨,奴才將窗簾兒給拉嚴,頭頂那位就看不着了。”

皇帝心下一震,已是大步走過來,拉住婉兮的手肘,將她帶回懷裡。

垂首,便狠狠親在了她的嘴兒上。

她的話,總能叫他既順耳順心,卻也總綿裡藏針,叫他心下自省。

婉兮柔順地伏在皇帝懷裡,承接着他這個嘴兒。

繼而踮起腳尖兒,雙手搭着他的肩,輾轉着化爲了主動。

她知道,她的爺每日裡都承受着那樣大的壓力,他在後宮女子這兒便首先需要的是柔順、是軟言,而不是剛烈,更不是不馴。

便是有勸諫的話,也決不能逆着他的龍鱗說出來,而是得先“順毛兒摩挲”。決不能給他火上澆油,得先幫着他把那火氣都順下來、消散了,再換個法子將那話給說出來。

婉兮軟軟的承受,又軟軟地轉守爲攻,終究將皇帝帶來的那一身的戾氣都給化解掉了。

只是,皇上身子裡的另一把火氣,又跟着起來了。

婉兮知道怎麼點火,也自然懂該如何滅火去——這會子九公主都四個月了,她的身子便沒什麼顧忌了。

婉兮自己捉着皇帝的手,向牀榻去。

這般隨着他去,皇帝哪兒還有什麼不盡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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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的婉兮,再不如從前剛生完小七、小鹿兒之後的扭捏,這回是她敞開兒了的,主動地好好兒伺候了皇帝三回。

皇帝抱着她,如獲至寶一般,小心翼翼地稀罕,卻又按捺不住地放肆……

左右皇帝心下有數兒,能叫他這麼恣意的時光就這麼點兒,說不定哪次放肆完了,婉兮就又有了——他怎麼能不趁着這好時光,盡足了的用勁兒呢?

這一日婉兮從午間,一直吱吱噥噥地哽嘰到了晚上。那動靜兒,將皇帝一顆心都給捶酥了,收斂不成個兒,只想着再多親近一回。

結果,卻是小十四在外頭非要進來。外頭玉蕤她們都勸了哄了好幾回,可是這回卻怎麼再勸不住,小十四在外頭乾脆跺腳大哭起來。

婉兮揪着衣襟,含羞瞟皇帝一眼,“……爺,便到這兒吧。”

皇帝咬牙切齒,“這會子,爺怎麼後悔給你這麼些孩子了呢?”

上回是小七趴窗戶,好嘛,這回又換成小十四捶門了。他們姐弟是商量好的,站着排、輪着班兒地來攪合爹孃的好事兒,是吧?

婉兮的衣裳、頭髮收拾起來都麻煩些,皇帝這便先起了身兒,自行先到暖閣外去,迎着小十四。留空兒給婉兮收拾。

小十四終於在玉蕤、劉柱兒等人的重重圍追堵截之下,成功破門而入。進門兒見了皇帝,這便委屈了,小嘴兒一扁,撲進皇帝的懷裡就要掉眼淚。

皇帝抱住兒子,心下也是明白他委屈什麼呢——必定是兒子知道他來了,非想要進來,可是門外的奴才們哪兒敢叫進來呢,這便橫打豎扒着。

可是孩子小,他也不明白這是爲什麼,而素日裡對他那麼恭順的奴才們,今兒卻好像都換了一副面孔去,他便不能理解了。

皇帝攏住兒子,輕哼而笑,“嘿,小子,別哭啊!那眼睛裡頭,可都是‘金豆兒’,掉下來就白瞎了。”

永璐被阿瑪說得有點愣,不過再小,也知道“金豆兒”是好東西,這便擡手到眼角兒去摸。

皇帝更是忍不住笑,“小子記着,這金豆兒啊,可不能隨便掉。男子漢大丈夫的眼淚,顆顆都是金豆兒,可不能隨便兒掉下來。”

永璐終是吃了年紀小的虧,還真被唬住了,真就不哭了,只盯着他阿瑪看。

這會子婉兮也已經穿好了衣裳,將頭髮用根簪子攏了攏,這便趕緊出來哄兒子。

聽皇帝這樣一番話,見兒子也不哭了,婉兮便也忍不住笑。

永璐不哭了,抱着皇帝的脖子親暱了一會子,這便從皇帝懷裡爬出來,老神在在地走向桌案去。

“他這是幹什麼去?”皇帝問婉兮,“瞧着很有些‘老豬腰子’的模樣兒。難不成,他急着進來,不是爲了見我,卻是爲了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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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心下也沒數兒,這便一扭身兒,也跟着小十四一起朝那桌案走就是了。

——那桌案,上頭還擺着皇帝之前要砸的那個茶碗。桌案旁邊兒,就是那口大醬缸。

婉兮心下忖着,興許是這老的大醬缸,因年深日久,便是那缸裡都浸透了醬香味兒去,故此小鹿兒這是饞這個味兒了?

那大醬缸到婉兮腰身兒那麼高,能妥妥地將小十四整個兒都湮沒在裡頭,故此婉兮可不放心,怕他自己往裡頭爬,再摔進去。

婉兮的注意力淨在那大醬缸上了,卻沒留神人家小十四壓根兒就不是朝大醬缸去的,人家在大醬缸旁就轉了個彎兒,意志堅定地直接朝桌案去了。

桌案高,他也不含糊,看中了旁邊兒酸枝木的椅子。這邊踩着椅子兩個腿兒中間兒的橫撐兒,便爬到椅子上去了。

婉兮略微一分神,待得跑過去,人家小十四已經將皇帝之前要摔的那茶盞,穩妥妥地抓在了手裡。

“小祖宗,你要幹嘛?”婉兮趕緊跑過來扶住那小人兒。

皇帝也笑眯眯走過來,揚眉盯着小十四看。

只見小十四一點兒都沒驚慌,也沒因爲阿瑪和額娘都過來了便不知所措,而是笑眯眯在爹孃兩人兒的注視下,帶着點兒小得意,將那茶碗高高地舉了起來——

婉兮心下一動,便回眸瞟向皇帝。

皇帝已然先大笑開,“我懂了,他這是學我哪!話說剛剛兒他就瞧見了?他那會兒在哪兒呢,是在窗戶外頭,還是在門外呢?”

皇帝有問,雖然不是具體指向由誰來答,可是這話卻也必定不能掉地下沒人管。高雲從立時便出去問,劉柱兒進來跪奏,“……十四阿哥那會子在奴才脖子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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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是一怔,隨即“噗嗤”一聲笑出聲兒來。

“原來是你扛着他走過來的,怪不得他這小不點兒,在窗戶外頭還能瞅見裡頭。”

劉柱兒也笑,“十四阿哥啊,就是喜歡騎頸頸兒(脖頸兒,這裡念‘梗’)。”

婉兮瞟着皇帝,兩人都是忍不住相視一笑。

劉柱兒退下去,婉兮方悄然伸手推了皇帝手肘一把,“……也愛騎着人,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皇帝大笑,忍着沒一把將婉兮拽進懷裡來,只促狹眨眼,“必定是跟小七學的。都怪我,小前兒總叫小七騎大馬;那回小十四還在你肚子裡,就也跟着小七騎過一回了。”

婉兮臉頰更紅,垂首嘀咕道,“就一回麼?小十四分明在奴才肚子裡,騎過好多回了……”

皇帝徹底忍不住了,紅着臉大笑出聲,怕孩子看見不好意思,只悄悄兒伸手,在婉兮腰側擰了一把,“……還逗我,嗯?看樣兒,今晚兒上還不能叫你閒着!”

皇帝跟婉兮在這兒甜甜鬥嘴,人家小十四沒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不是因爲皇帝和婉兮的神情端莊,而是因爲人家小十四壓根兒就沒工夫看他們兩個。

人家呀,一雙小眼睛都緊緊盯着那茶碗呢。

就在皇帝和婉兮正說得濃情蜜意之時,小十四端在半空那隻手,堅定地、重重地,將那茶碗摔在了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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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嚓”一聲,嚇得婉兮一個激靈,趕緊回頭去看。

還以爲小十四是將茶碗丟地上給摔了呢,學着他阿瑪方纔的樣兒,青出於藍嘛——可一看,卻不是,人家只是將茶碗重重地給摜在了桌上。

沒碎,小十四也沒那麼大力氣,舉得沒多高,摜的勁道也沒多大。

那他這是幹嘛呢?

婉兮心下畫了個魂兒,皺了皺眉,忍不住上前去細看。

小十四卻已然自己咯咯大笑着揭開了謎底——原來那茶碗地下,躺着個瓜子兒。

小十四用茶碗這麼一砸,那瓜子殼兒就給敲開了。

皇帝也湊過來看,這也看明白了,不由得一把抱住永璐大笑,“好你個小子,嚇死阿瑪了,敢情你是用這茶碗砸瓜子兒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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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兒子這點子小聰明,婉兮自是歡喜,卻也還是無奈地搖頭苦笑,“他這都不是頭一回照晾了,他前幾回舉過爺的硯臺,甚至還有一回竟是爺的印璽……幸虧玉蕤她們手疾眼快,都給奪下來了。”

“要不等您這會子回來,他那小手砸腫了不要緊,您那硯臺和印璽早就掉碴兒了……”

皇帝更是笑得哈哈的,將小十四在半空裡舉高,“好啊你個臭小子,現在就惦記阿瑪的硯臺和印璽了?”

婉兮不敢往那印璽上說,只避重就輕道,“……那硯臺他熟唄,從小就吃過那裡頭的墨汁兒,這便挑着自己個兒最熟悉的用了。”

這會子回想起來還是慶幸,那會子皇上不是用御筆硃批,故此那硯臺裡的墨汁兒不是加硃砂的。否則那小十四抹一嘴的血紅,那才嚇人呢,再說硃砂折騰不好,更有毒不是?

皇帝抱着小十四坐下,將那瓜子仁兒從瓜子殼兒裡揀出來,遞給小十四,柔聲逗着,“臭小子,告訴阿瑪,你這粒兒瓜子兒惦記了多久了?半個月了,有沒有?”

“招式不錯,就是可惜啊,用勁兒太虎,是把殼兒給砸開了,可也把仁兒一遭兒都砸爛了。你得學着使巧勁兒,光砸殼兒不砸仁兒才行啊~”

小十四可不知道半個月是啥意思,只心滿意足地接過那砸得稀碎、有些狼狽的瓜子仁兒來,歡歡喜喜忙不迭地都塞嘴裡去,吃得一臉滿足。

皇帝看着兒子這滿足的小樣兒,便也樂了。

“好了,阿瑪收回剛剛那句嘮叨。管什麼碎不碎的呢,反正吃到嘴裡了才最要緊。反正就算整個兒的,進嘴裡去不是一樣兒都得嚼碎了?這麼着還省事兒了呢!”

婉兮在畔含笑看着,只覺這心下無比的滿足。

什麼位分、什麼榮耀,只爲了這一刻,便叫她用什麼來換,她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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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廂,忻嬪單請了祥常在一起喝茶。

茶香縹緲,人的心思跟着一起有些恍惚,卻終是輕快不起來。

忻嬪輕嘆了一聲兒,“瞧瞧啊,如今這宮裡一團和睦、喜氣洋洋。也唯有咱們兩個失寵的,纔是同病相憐罷了。”

祥常在一挑眉。

忻嬪忙掩嘴,“哎喲,掌嘴掌嘴,我說錯話了,祥常在你還要見諒。”

“這宮裡失寵的人啊,就我一個;祥常在可不是。今年可是平定準噶爾的年頭,祥常在本該是烈火烹油之時,怎麼會失寵?”

祥常在黯然垂下眼簾,“唉,忻嬪娘娘這麼說,實則也不爲過。同是厄魯特蒙古來的,又是一起降位爲常在,可是人家多貴人復位了,我卻依舊還是個常在。這不是失寵了,又是什麼呢?”

忻嬪擡眸,靜靜凝視着祥常在,“你也別怪蘭貴人……不是她不肯幫你,更不是她不肯顧着她自己的前程,她只是,心思動不過皇上罷了。”

“別說蘭貴人一個小姑娘,便是再加上一個皇太后,這回不是也都被皇上將嘴給堵得緊緊的了?皇上厲害啊,只用阿里袞的一個公爵,這便叫鈕祜祿氏家的兩個人,都不好意思再張口了。”

“也是,這後宮裡的女人,誰不爲自己母家奔忙?她們雖說也想叫你復位,可是他們自家有個公爵,論親疏遠近,她們自然更得顧着那個。這便……暫且顧不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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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常在聽得心下淒涼,不由得黯然冷笑,“顧不上我,我也不奇怪!終究,我算是個什麼?不過是厄魯特蒙古的‘貢品’,我進宮不過是皇上用來安撫厄魯特各部的幌子罷了。什麼恩寵,什麼位分,皇上自己實則都不走心的。”

“也怨不得人家都說我的封號,其實就是諧音那個‘投降’的‘降’字……我雖然與多貴人都是厄魯特蒙古的,可是人家是流着成吉思汗血的博爾濟吉特氏,而我呢,我阿爸雖說也是宰桑,卻是非黃金家族的塔布囊。”

“大清後宮裡,多少個蒙古皇后、貴妃,都是博爾濟吉特氏。我可沒這個身份,我自然比不上。”

祥常在越說越難受,眼圈兒已是紅了。

“……我孤身一人,從那麼遙遠的厄魯特來了京師,進了這後宮。我的家人都遠在西域,我在這宮裡註定孤零零一個人。受了欺負,家裡也不知道;吃下委屈,也沒有人幫襯。”

“千萬別這麼說。”

忻嬪趕緊走過來,與祥常在並肩坐下,拉住祥常在的手,“咱們誰在這宮裡,實則不都是孤零零一個人?便是我家就在京裡,可是終究隔着這宮牆,隔着森嚴的宮規,他們也同樣幫襯不上我什麼。”

忻嬪嘆口氣,凝視祥常在的眼睛,“要想在這宮裡不孤零零的一個人,其實母家不管遠近,都是指望不上的。便得靠咱們自己,在這宮裡尋着投緣的姐妹,抱起團兒來纔好。”

“便如人家令妃,如今婉嬪、慶嬪、穎嬪都在她身邊兒,如今更多了個多貴人……她才那麼囂張。咱們若不想嚥下這一口氣,咱們就也得抱起團兒來。”

祥常在含淚凝住忻嬪,“我在宮裡如今這個處境,誰還願意與我抱團兒?都恨不得躲得遠遠兒的纔是吧?”

忻嬪笑了,“盡說傻話。那你瞧我這是做什麼呢?我可與你遠遠兒的了?”

祥常在一頓,終是破涕爲笑,“幸虧還有忻嬪娘娘。”

祥常在站起來,正式向忻嬪行禮,“日後萬事還都有賴忻嬪娘娘照拂。”

忻嬪含笑起身扶起祥常在來,“我就是怕,以我這麼個失寵的人,幫襯不上你什麼。你這會子與其求我照拂,不如暫且忍下一口氣,回你延禧宮去,與穎嬪重修舊好——最好再借着穎嬪,能重回永壽宮去。”

祥常在一怔,“忻嬪娘娘爲何這樣說?多貴人分明是令妃扶持着,纔有今天這般;我如何還能回頭找她去?”

忻嬪含笑搖頭,“我是要你表面兒上這樣做,卻沒說你實心底下也得這麼委屈自己。終究這會子皇上的態度已然擺得明白——唯有你與多貴人兩個和睦下來,皇上纔好叫你們厄魯特的王公們都看見。故此若你還與多貴人生分着,皇上看着煩,便更難復你的位分。”

祥常在一眯眼。

忻嬪輕輕拍拍她的手,“暫且忍下委屈,將自己該得的都拿回來。等位分高了、根基也穩了,你還怕將來沒什麼?——祥常在,別忘了,你當年剛進宮的時候兒,皇上可是賞給你明黃的氅衣啊。”

“這就是皇上重視你和你母家。只需你肯稍微忍下一口氣,叫皇上面子上能過得去,皇上必定不會叫你們兩個厄魯特蒙古的格格,一個是貴人,另一個卻是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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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公府。

四額駙福隆安正式被皇帝下旨授“和碩額駙”,又著在御前侍衛上行走。

傅恆的兩個兒子,長子福靈安爲多羅額駙、三等侍衛;嫡長子福隆安則爲和碩額駙、御前侍衛。這兩種身份上,福隆安終究還是憑嫡子身份,都超過了福靈安去。

若此,九福晉的一顆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這些日子來,“病”也見好了些,氣色也跟着好了。

這日九福晉難得下了炕,由藍橋和碧海扶着,坐在妝奩前梳妝。

藍橋和碧海是陪嫁丫頭,由九福晉做主,在府裡擇了管家級別的漢子嫁了。便是嫁了人,依舊是福晉的陪房,白日裡一樣還要進府裡來聽差。

碧海來了,九福晉便叫篆香去鬆快鬆快,身邊兒只叫碧海伺候便罷。

篆香也明白九福晉這是有話要單獨與藍橋和碧海說,這便也笑着告退出去。

九福晉望着妝鏡中自己略有些憔悴的臉,輕嘆了一口氣,“終究是要‘病着’,故此這臉上便也只能任憑瞧着憔悴下來。便是九爺回來了,我也不能上妝。”

“不知道是不是這回事,九爺這些日子到我房裡來倒是有些少了。”

碧海和藍橋對視一眼,便都笑着寬慰九福晉,“主子是想多了。終究主子是‘病着’,主子又說這病氣是能過給人的,九爺適當迴避,也是有的。”

“終究啊,九爺還要每日進宮當值呢,若傳了病氣去,終究不妥不是?”

九福晉撫了撫鬢角,“……九爺他,這些日子來,是進芸香的院子多,還是進篆香的書房多?”

芸香從生下福靈安之後,便早已失去傅恆的歡心。只是這一二年來,隨着福靈安的長大、正式被九爺送到西北軍營,便爲了叫長子安心的緣故,傅恆倒是漸漸又將芸香提起來了。

況且這會子皇帝已是正式爲福靈安指了多羅格格——愉郡王弘慶的女兒,還是九福晉的親外甥女。那芸香也擔着側福晉的名頭,人家多羅格格進門兒之前也時常來請安,若傅恆和九福晉對芸香過於冷着,多羅格格看着也不好看。

九福晉便也得爲了外甥女着想,忍着委屈,倒是她親自勸九爺時常去往芸香那邊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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