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福晉這會子心下的計較,藍橋和碧海也都明白。
福靈安雖說是庶出,可終究是長子。皇上給福靈安的待遇也不低了:多羅額駙之外,剛長到十三歲就給了三等侍衛去。
況且這會子福靈安還在西北軍營效力,跟着富文的兒子、承恩公明瑞,以及三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憑着這樣的親族關係,明瑞和色布騰巴勒珠爾他們自是給福靈安立功的機會。雖說他年紀還小,可是皇上已經親自嘉獎過好幾回。
而福隆安呢,雖說是嫡子,可終究是首先年紀還小,再者還沒機會進軍營效力——滿人男子,軍功爲首重。若沒有軍功,將來的路便不好走。
況且福隆安雖說爲四額駙,可是終究只是個和碩額駙,四公主的本生額娘是純貴妃——而純貴妃的兩個兒子,這會子已是都沒有承繼大統的希望了。故此無論是純貴妃本人,還是四公主的身價,也都受到了相當的影響去。
九福晉已是連着擔心了許多日子,生怕福靈安憑着軍功,超過福隆安去;那樣一來,芸香的地位在府裡便會對她自己形成絕大的威脅。
嫡庶、長幼,是有一定的順位;可是終究一切還是更看孩子自己長大之後的造化。孩子們長大之後,庶子超過嫡子,幼子越過長子的事兒,實在是不勝枚舉。
——便如傅家自己家,上一輩的李榮保纔是嫡子,承襲家中世職;可是他的職位卻始終沒能超過兩個庶出的哥哥馬齊和馬武去。
而傅恆這一輩,富文才是嫡長子,是大宗,承襲承恩公的爵位;可是事實上傅家地位此時最高的,反而是幼子傅恆。
九福晉太害怕這樣的事情在她孩子們這一輩身上再度重演,不想叫芸香的孩子福靈安超過她的福隆安、福康安去。
——她怎麼也沒想到,福靈安那孩子長大之後能這麼出息,小小年紀便不怕上前線;上了前線之後非但沒有逃避,反倒建了功。她百思不得其解,就憑芸香這樣一個娘,福靈安那孩子怎麼會這樣有福氣?
藍橋和碧海對視一眼,小心回道,“……其實九爺誰的屋子也沒多去。九爺本就操勞于軍機大事,每晚回府的時辰已然晚了,便甚少去那兩個屋子。”
“再說篆姑娘也每日都在主子身邊兒伺候,便是九爺回來了,她也單獨見不着。”
“也就是偶爾……西北靈哥兒來了家書,又或者軍機處接到西北與靈哥兒有關的戰報,九爺纔會去芸香那屋子一回,與芸香簡單吃一頓飯,就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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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福晉心下這才鬆快了些。
看向鏡子裡,自己神色那一瞬間從緊張到放鬆的轉換,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簾幽幽一笑。
“終究年歲都大了,九爺今年……都快四十了。這個年歲,那些情啊愛啊的,早都淡了。不過是關起門來,穩穩當當過日子罷了。”
“芸香好歹是側福晉,如今靈安又爭氣,九爺多顧着些芸香那頭兒也是有的。”
碧海看了看九福晉,有些欲言又止。
九福晉從妝鏡裡瞟着她,“你說。”
碧海皺眉道,“主子,奴才說句不當講的——便是九爺這些年來對那芸香都淡,便是這會子重新提起來,也是爲了靈哥兒。可是,也沒有主子這樣兒的,總把九爺往外推的啊!”
“就算九爺今兒不留在芸香那,明兒不留在芸香那,可是說不準哪天就留在那兒了呢……”碧海輕輕咬了咬嘴脣,“主子這‘病’,到底要多久才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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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福晉這場“病”,可是從七月間收到傅恆從熱河寄來的家書,一直到這會子都十一月底了,還沒好呢。
便是九爺隨駕從熱河和盤山行宮都回來了,也沒見九福晉有“康復”的意思。便是九福晉自己不急,藍橋和碧海都跟着着急了。
蘭佩自己也知道這麼着不是個事兒,可是……
她輕嘆一聲,“我何嘗願意總是這個樣兒,便是九爺來了,我也不敢留九爺過宿……可是如果不這樣兒,九爺立時就得從宮裡將康兒接回來。”
“我這個當孃的,爲了兒子的前程,便是自己委屈些,便也都能忍下。”
藍橋也忍不住勸,“主子何苦這麼着急?那九公主左右還小着呢,這會子康哥兒就算出宮來,也不打緊。”
蘭佩卻攥緊了木梳,“還不着急?上回我就是不着急,纔沒想到皇上竟然在七公主兩個月的時候兒就指婚了!這回若再不着急,皇上指不定又將九公主許給哪個功臣家去了!”
藍橋低聲道,“……咱們康哥兒終究是老爺的兒子,皇上不管是看在孝賢皇后的面兒上,還是看在咱們老爺的面兒上,總歸會賜康哥兒一個出身。便是咱們康哥兒不當額駙,又有什麼呢?”
蘭佩擡眸哀哀瞟了藍橋一眼,“是九爺的兒子、孝賢皇后的侄兒,皇上就一定給賜個出身了?可是你們難道忘了,便是愛新覺羅家的皇子皇孫們,每一家除了承襲爵位、世職的之外,多少人無爵無職,終究都成了閒散宗室。”
“便是腰上繫着黃帶子,卻一代不如一代,到最後都不知道該如何營生,私下裡便偷偷變賣起了祖產和旗地來?”
“皇上對自己皇家的子弟尚且如此,你們叫我這心下怎麼能不擔心,啊?”
藍橋和碧海也都說不出話來。
九福晉說得對,愛新覺羅家還有那麼多閒散宗室,沒有世職,爺沒有官職呢。有多少黃帶子子弟,被皇帝套上大馬車給拉着送出關外,送回盛京,甚至吉林老烏拉城去,叫他們在盛京種地謀生。
而額駙終究不一樣,額駙本身便可看做是一種“世職”:固倫額駙品階相當於固山貝子;和碩額駙的品階,則相當於鎮國公。
便如福隆安,四歲被選爲四額駙開始,便已經享受公品級,可以領公爵的俸祿。如今又憑着和碩額駙的身份,成爲御前侍衛——這便是金子打的飯碗,不用擔心將來沒有前程去。
而福康安不是嫡長子,不能承繼家業,將來若想有個出身,唯有靠軍功——而軍功,自然是要拼命的。這世上哪個當孃的,捨得送自己兒子上戰場流血、拼命去?
故此在九福晉眼裡,軍功自然比不上被選爲額駙。額駙纔是她的康兒,這輩子最最穩妥的前程去。
“再說了,便是靈兒一個庶出的,剛下生皇上就能選爲多羅額駙;那康兒還是九爺的嫡子呢,皇上便怎麼好歹都能選爲額駙——便是皇上自己的公主不成,那還有那麼多親王、郡王家的郡主、多羅格格們,怎麼就不行?”九福晉盯住妝鏡,目光在自己的凝視下,變得冷硬下來,
“可是皇上偏偏就是沒有——皇上一天不吐這個口兒,我便一天都放不下心來。這便只能自己先替康兒綢繆着——終究令主子與咱們家有那麼一層舊情,我的心願她不會不瞭解,她在宮裡自然也能有所幫襯。”
“所以這個時候兒,決不能叫九爺將康兒給接回來,否則纔是功虧一簣,叫這幾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她知道這會子爲了裝病,不方便伺候九爺,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層風險。可是好歹九爺原本對芸香和篆香就淡,再說了,即便是退一萬步,九爺會因爲她的“病”而進芸香和篆香的屋子——可是這合格跟兒子一輩子的前程比起來,她還是會選繼續裝病。
總歸,九爺都快四十了,便是跟芸香和篆香過宿,又還能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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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時,西北傳來戰報。原本兆惠南下,開始總攬平定大小和卓之事,南疆的形勢已然一片大好。在兆惠的指揮之下,再加上回部當地的貴族額敏和卓、鄂對、霍集斯父子的協助,南疆已經只剩下喀什噶爾和葉爾羌還在大小和卓兄弟手裡,其餘重要的城邦都已經歸順朝廷。
皇帝本以爲這一年結尾的時候,回部也將平定。卻沒想到,西北的戰報裡卻是奏明:兆惠之軍,被圍困在了“黑水”河畔。
黑水在葉爾羌城外,葉爾羌城中爲小和卓霍集佔帶數萬人鎮守。兆惠帶四千騎兵攻打葉爾羌,渡河過橋時,才過橋四百人,結果葉爾羌城中忽然衝出五千騎兵、一萬步兵圍攻清軍。結果,兆惠自己的面部和腿部也受了傷,戰馬也中槍倒地而死……清軍傷亡慘重,因無法突圍,只得在黑水河邊紮營,稱爲“黑水營”。
黑水用被小和卓霍集佔圍困,時天寒地凍,彈盡糧絕,援兵不至,無險可依。兆惠向京師急求援兵,皇帝派“靖逆將軍”納木札爾前去救援。
納木札爾與諸將率二百餘騎兵趁夜行軍,以期黎明時與兆惠會合,但在途中遇到大和卓波羅尼都派出的援軍三千餘人,陷入包圍,結果在途中全軍覆沒……
待得戰報送回皇帝的案頭,黑水營之圍已然未解。皇帝急得連續數日水米不進。大過年的,他面兒上所有該行的祭祀、慶典,卻半點都不能少,他更不能在這個時候叫前朝後宮看出他的心急如焚來。
這般外表的強顏歡笑,與內裡的心急如焚交織在一處,皇帝便不小心受了風寒。幸好皇帝自己精通醫理,及時調理,方沒有病倒,可是卻是多日低燒。
婉兮寧肯皇帝是高燒,而不是這樣的低燒。
這樣的低燒,便很難查明病根兒,御醫們都不敢輕易用藥。
婉兮私下裡問歸雲舢,歸雲舢也說,“這低燒纔是最消耗的……皇上的病根兒還是在內火攻心上。可是這火,不是醫術、金石能醫得,唯有西北早日傳來捷報才行。”
可是這裡是京師,是紫禁城啊。婉兮便是着急,卻也沒法子飛到那西北軍營去,幫那兆惠解了黑水營之圍、攻下葉爾羌,早日擒獲了小和卓去……
這一刻,婉兮真是痛恨自己只能身爲後宮女人的身份去。
婉兮明白,這會子勸解實則無用,她便只能帶着幾個孩子,儘可能多地陪伴在皇上身邊兒。
孩子們不懂事,不會勸解,但是孩子們的天真無邪,其實才是最好的靈丹妙藥去。與孩子們在一處,皇上便也可將心思暫時從西北軍情中抽離出來些許。
哪怕只能偷得一刻閒,也能叫皇上的病情略微緩解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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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多貴人有些面色凝重來永壽宮。進門雖不說話,只拿過婉兮的針線笸籮來,悶着頭幫婉兮做着那些針線活計。婉兮卻如何瞧不出她心內有事來?
婉兮便將那針線笸籮給扯回去,按住多貴人的手問,“多貴人這是怎麼了?”
多貴人眼神有些慌亂,“……我父親帶着族人從厄魯特迴歸朝廷,因原來的遊牧地再也回不去了,皇上體恤我母家,便將我母家都安頓在呼倫貝爾,另外劃給遊牧之地。”
婉兮點頭,“我也聽說過。與你家噶勒雜特部一樣兒,同被安置在呼倫貝爾的,還有杜爾伯特部、明噶特部等。這都是皇上體恤你們,叫你們迴歸朝廷,自能安居樂業。這本是好事,多貴人如何還一臉憂色?”
多貴人垂首,聲音裡已是隱約哽咽,“……因我母家一路逃過哈薩克錫喇的追殺,途中又被烏梁海劫掠,故此回到朝廷的時候兒,已是什麼都沒有了。牲畜、農器、麥種等,都只能依靠朝廷賜下。”
“蒙皇上恩旨,每二戶合給農器價銀一兩、麥種一石、耕牛一頭。每一頭牛折銀八兩,令其耕種……”
婉兮點頭,“終究路途遙遠,朝廷便是賜下這些牲畜農器,也不便這樣千里迢迢驅趕過去。還是摺合成銀兩,交給你們母家,叫他們在當地就近置辦就是。”
多貴人點頭,卻還是垂了淚。
“可是皇上就在旨意裡,忽然叱責我母家族人等‘習於貪饕,不知儉省’,還命黑龍江將軍綽勒多,待得賞賜頒下,還要對我母家等’嚴加管束,毋使浮費’……”(清代,呼倫貝爾歸黑龍江將軍管轄)
婉兮聽罷,心下也是微微一顫。
從朝廷在西北用兵以來,對於所有來歸的厄魯特各部,皇上一向都是恩旨優待,極少使用這樣嚴厲的措辭——更何況,這說的還是涉及到多貴人母家所在的噶勒雜特部去。
婉兮垂下頭,輕聲道,“你別怪皇上……皇上這些日子來吃不下,又連日發低燒,他的心都被黑水營之圍揪着。這樣的心境之下,皇上措辭嚴厲了些,你也好歹體諒。”
還有一層:噶勒雜特部終究都是哈薩克錫喇的舊部,直到如今哈薩克錫喇還沒落網,皇上心下着急,這便忍不住泄露了些怨氣出來吧……
多貴人點頭,那淚珠子卻反倒越落越急,“我只是恨我自己!好歹我在宮裡呢,我怎麼也該能替我母家在皇上面前解釋一二。我能想到,我母家若接到旨意,一定會對我失望……皇上但凡對我有些情分,也不會對他們說出這樣的話來。”
婉兮心下也是有些沉重。
西北用兵五年,已盡疲態。皇上都忍不住在措辭裡流露出對厄魯特蒙古各部的怨氣,那這會子厄魯特蒙古各部,同樣也會對朝廷和皇上生出這樣那樣的疑慮來。
若這會子稍有不慎,便會叫來歸的厄魯特各部,可能再度生出反叛之心來——這事兒曾經在第一次平定完準噶爾之後,不就發生過一次麼?那些原本來歸,被皇上冊封高官厚祿的部落,因戰事心生不滿,便在青袞雜布的煽動之下,調轉槍口就反叛了。
這會子皇上對厄魯特各部的恩遇不能減,厄魯特已經挪至內地的這些部落更不能亂。否則西北那用兵的五年——所有的一切努力,就白費了。
婉兮便忙按住多貴人的手,“你千萬不能這樣想!你也一定要設法叫你的母家、族人,都別這樣想。”
“不僅你們噶勒雜特部,還有你家周圍那些的杜爾伯特、明噶特,也一樣不能這樣想……”
多貴人含淚點頭,“我是不想這樣想,終究皇上剛復了我貴人的位分,皇上對我也很好——可是,這會子皇上的諭旨裡竟然那樣說,我便當真沒有自信了。”
婉兮深吸一口氣,擡眸凝注多貴人,“那要怎樣,你的心才能安定下來?”
“是位分麼?你別急,你剛復位貴人,便是要再進封,也要等一等纔好。不過我敢與你說下:皇上必定不會在位分之事上委屈了你去。你儘管放心就是。”
多貴人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的目光定定凝視在地氈上那一抹幽幽流轉的陽光上。
冬日的陽光,幽然寧靜,卻也短暫。說不了多一會子的話,再一看,已是變小了、變淺了。
良久,多貴人霍地擡起眸子來凝注婉兮。
“自進宮以來,便是皇上翻了幾回我的牌子。可是我都沒有真的伺候過皇上——我終究曾是哈薩克錫喇的女人,皇上心裡便也隔着一層,我心下同樣也隔着一層。皇上不想臨幸我,我也不想伺候他……”
“可是這會子——我改主意了。”
多貴人擡起頭來,眼中已是一片淚光,面上是壯士斷腕一般的決絕。
“爲了我的母家和部落的族人,我不能不得寵。便是我自己再不願意,我也得討好皇上,我不能不要皇上的恩寵——否則,我的家人和部落的族人,在那陌生的呼倫貝爾大草原上,就更加無依無靠了。”
“皇上對厄魯特的厭惡和成見,會害死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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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心下便是咯噔一聲,不由得鬆開針線笸籮,站起身來。
“多貴人有這個念頭,爲何要來告訴我?難不成多貴人是需要一個人幫你架橋搭梯?那多貴人便找錯人了——我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可我也沒有你希望的那麼大方!”
“多貴人要爭寵,那便請你自己去。別來找我,更別指望我什麼!”
婉兮一連串說完,扭頭就向門外喊,“玉蟬,多貴人要走了,你替我送送!”
婉兮心下忍不住迭聲冷笑——算了,就當又瞎了一回眼,又喂出了一個白眼兒狼忻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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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痛下逐客令,多貴人立時雙淚長流,噗通一聲兒竟然跪倒在了婉兮面前。
“囊囊聽不了這個,我也是女人,我心下自然都明白!進宮以來,囊囊幾次三番救我、幫我,若沒有囊囊,我早就沒了性命去。我怎麼能做出這樣叫囊囊難受的事兒去?“
“囊囊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我便是再不要臉,也絕不敢來求囊囊架橋搭梯,否則我自己都會瞧不起我自己去!”
“我知道我這樣的話,囊囊聽不了;可是我還是得厚着臉皮來,把我母家的難處、還有我自己的心情,都事先稟告給囊囊去——這不是我想利用囊囊,其實反倒是我心裡在乎囊囊,我怕囊囊傷心啊……”
婉兮緩緩、緩緩轉了眸子,對上多貴人的眼。
三十多歲的蒙古格格,進宮以來便是不多言語,可是歷經過磨難的女子那骨子裡的堅毅和韌性卻是顯而易見的。不管出了什麼事兒,便是上回被那祥常在那麼說嘴,她也沒有哭成這樣兒。
這一刻,這位柔韌沉靜的蒙古女子,竟然就跪在她的腳下,哭成了個淚人兒——這個蒙古女子的眼底,沒有掩藏的虛假。
“令妃囊囊……我今兒其實,算是來與你道別的——我知道,當說完這些話之後,你必定在心底已經厭恨極了我。明日起,你再不會準我踏入這永壽宮一步;我再也看不見你的笑臉,再也聽不見你那些寬慰我的話去了。”
“可是從前我來過,我聽過,我笑過——所以今兒,我是來向囊囊拜別,跪謝囊囊從前給予我的那一切。”
“而從明天起,我必定再也不敢厚顏來見囊囊——只望囊囊善自珍重,一定一定要,更加幸福。”
多貴人說完,鬆開了手,起身向後退去幾步。繼而正式向婉兮行四肅二跪二叩的大禮。
“令妃囊囊安好,妾身……永辭……”
【月初,求月票啦~~謝謝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