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得到這個壞消息時,正隨皇帝駐蹕棲霞行宮。
棲霞行宮便在棲霞山,便是尹繼善挖湖造景的所在。
忻嬪聽着樂容稟告,兩耳便是一片轟鳴,好半晌只能看得見樂容的兩片嘴脣在動,卻聽不見了樂容在說什麼。
更爲諷刺的,便是眼前這座棲霞行宮啊。她偏就是在這兒聽說姐夫被皇上申飭、下旨罰俸的消息,那皇上心下對於尹繼善和姐夫之間,看重誰、看輕誰,自已是不用再做比較了。
忻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強撐着嬪位娘娘的顏面,堅持着端莊自持回到寢宮的。
進了門,腳步卻險些無法穩當邁過門檻。七八寸高的旗鞋,雖叫她在人前能高高在上,卻成爲她登堂入室的最大障礙,險些直接將她給絆倒在了門檻上。
眼前這情形便宛如一句諷喻。
自以爲是的高貴,本以爲會讓自己的起點與門檻的高度更近;可是事實上,那也要看自己有沒有本事將腳擡得夠高,否則非但不能輕鬆邁入門檻,反倒會自己將自己絆倒在地。
忻嬪越發懊惱,擡起腳來狠狠踹向那門檻。
“不過只是行宮,緣何也要修這樣高的門檻!這門檻是尹繼善修的,他就是故意與我做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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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容與樂儀對視一眼,急忙一左一右上前,扶住了忻嬪去。
都小心翼翼勸,“主子何苦跟一條死木頭疙瘩置氣去?這般用旗鞋踹門檻,木頭震動木頭,到頭來只是叫主子腳底下疼。”
旗鞋的高鞋底,也是木頭做就;這般互相撞擊,腳底自是被震得生疼。忻嬪不得不停了腳,卻是一腔的惱怒怨恨無處排解,這便還跟這條門檻過不去,跺着腳喊,“還不去叫人,將這條該死的門檻給我鋸了去!大膽尹繼善,安排這樣高的門檻,便是故意與我過不去!”
樂容和樂儀又對視一眼,樂容扶着忻嬪往裡去,樂容趕緊扭身兒過去將殿門給掩了。
嬪位住同一處院子,豫嬪就在對門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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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關好,樂容扶着忻嬪坐下,這才輕聲勸,“……此處終究是皇上行宮,門檻的高度自是符合皇家身份。主子若非嫌門檻高,若叫外人聽去了,還指不定要怎樣嚼舌頭。”
門檻高低體現的是身份的等級,此處既然爲皇帝行宮,門檻的高度自是與皇家身份相對應。
門檻高便不是障礙,更不是有心的陷害,而是身份至高無上的代表。
忻嬪若嫌棄,那豈不是忻嬪要說自己的身份不夠高了,才邁不進那條門檻的?
忻嬪自己冷靜下來些,倒也想明白了。只是實在生氣,這便拗不過來,只垂首自顧生悶氣。
樂容和樂儀何嘗不知,主子這哪裡是跟一根門檻過不去,主子心下難受的自然還是安寧大人被皇上罰俸了的事兒。
“不過是罰俸六個月,那統共纔有多少銀子呢;況且換上罰的是正俸,又不是養廉銀,地方官員每年的收入,正俸終究是少的,都是全指着那些養廉銀子,皇上這回又沒說連安寧大人的養廉銀一併罰了,那自然傷不到安寧大人的根基去,主子倒想開些兒吧。”樂容只能苦勸。
半晌,忻嬪終是嘆了口氣,“你說的是,不過是六個月的正俸,那麼點銀子又何入我姐夫的眼去……”
“只是,我姐夫便是不在乎那點銀子,卻又怎麼能不在乎那份顏面去?”
忻嬪懊惱地將炕桌給推開,硬木翻倒,發出鏗鏘的響動。
“我也怪了,憑什麼其餘嬪妃在江南的親戚,高晉、阿里袞的一個一個受奉恩銜,偏我姐夫受罰;憑什麼江南一干接駕的官員都得了賞銀,偏我姐夫被罰俸!”
“便是說什麼御舟上的水手生事,我姐夫是地方官員,責無旁貸。可是我倒要問問了,那御舟上的水手招募是兩淮鹽政高恆的事,若說地方官那也還有江蘇巡撫呢,又幹我姐夫一個布政使兼織造什麼事!皇上若要問責,爲何不問正管此事的高恆;若說是地方官的事,爲何不問兩江總督尹繼善、江蘇巡撫莊有恭去?”
忻嬪黯然搖頭。
“……你們難道還不明白,這水手的事兒,怕只是一個幌子麼?是皇上莫名其妙拿我姐夫出氣,隨便捏了個緣由,這就叫我姐夫擔責!”
樂容和樂儀都嚇了一條,面面相覷,一時都不敢說話了。
她們兩個在蘇州,已然拿了安寧的銀子。原本心下自是歡歡喜喜,可是這一忽兒,卻忽然有些覺着那些銀子有些像吃多了的黏米麪餑餑,雖說用力從嗓子眼兒個嚥下去了,這會子卻沉甸甸的卡在胃口兒上,消化不下去了。
忻嬪瞧她們兩個神色,更是黯然神傷,“我也不願意這麼想,可是眼前這一宗一件地累疊到這會兒,我卻已不能不這樣想來……皇上他,就是故意在拿捏我姐夫;我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對我姐夫的公事有何不滿了,可是我心下更忐忑的是,我總擔心皇上這麼對我姐夫,怕也是要與我有關。”
忻嬪都撐不住頭上那份半鈿,半份鈿花都要沉沉壓斷了她的頸子,她不得不深深垂下頭去,以緩解那頭頂的重量。
“……皇上他,既然肯帶我一起來,難道不是已經原諒了我,不是已經重新接納我的心意了麼?皇上他怎麼會忽然地,就又改變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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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帝便又臨幸尹繼善的兩江總督署,之後又重新回棲霞行宮駐蹕。
接着,皇帝便又下旨,今年正好是督撫官員甄別之期,皇帝特示,總督中如尹繼善、高晉;巡撫中如陳宏謀、莊有恭等人,宣力有年,各稱厥職。俱著交部議敘,以示優獎。
說巧不巧,尹繼善和高晉兩人自不必說了;而陳宏謀、莊有恭也正好是前後兩任的江蘇巡撫。
安寧爲江蘇布政使,只在江蘇巡撫之下;安寧的心願不止在復職爲江蘇布政使,他實則是希望能夠如當年一般,重歸江蘇巡撫之職。而此時皇帝將前後兩任江蘇巡撫皆交吏部議敘,自是給二人最大的肯定。
若此,安寧想要得到江蘇巡撫之位,已然越發渺茫;更何況陳宏謀、莊有恭二人被皇帝嘉獎,而安寧剛剛反受罰俸……至這道旨意之後,安寧想要實授江蘇巡撫的夢,便註定只能是個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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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霞行宮,婉兮與語琴攜手同遊“彩虹”、“明鏡”二湖。
這兩個湖,便是五年前尹繼善爲接駕而挖山造出、還被九爺派屬員寫詩暗諷過的那個景。
婉兮與語琴自是心照不宣,立在湖畔也是忍不住垂首含笑。
婉兮擡眸望這湖光山色,垂首輕吟:
“江城如畫裡,山晚望晴空。
兩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
語琴會意,點頭道,“李白的好詩。”
婉兮含笑點頭,“尹繼善大人雖說人力造景,可是憑他才學,這景之所出,必定有典。故此他雖是矯造山水,可是卻依舊能融匯天地自然,令此情此景渾然天生。”
語琴吸口氣也點點頭,“我來此之前,若只是聽說尹繼善造景,心下也不無鄙夷;然則此時親眼看見,倒果然也與你同感。尹繼善大人終究大儒,便是造景,造得也並無穿鑿之匠氣,反倒使這湖光山色融爲一體。”
“拋開尹繼善逢迎皇上之心,單說這景,我倒也覺造得好。”
婉兮笑笑,心頭卻是略微苦澀。
“姐姐還記得李白這首詩的後半闕?”
語琴是出自大儒之家,自幼琴棋書畫,這自是考不住她。
垂首隻微微一想,語琴已是吟來:
“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誰念北樓上,臨風懷謝公。”
婉兮輕嘆一笑,“……水色天光天漸晚,橘林柚林掩映在令人感到寒意的炊煙之中;秋色蒼茫,梧桐也已經顯得衰老。除了我還有誰會想着到謝朓北樓來,迎着蕭瑟的秋風,懷念謝先生呢?”
婉兮偏首,凝視語琴,“尹繼善當年此爲,便連九爺都忍不住令下屬寫詩譏諷,尹繼善如此落下痕跡的逢迎之心,幾乎成爲他一生最大污點。可是姐姐啊,世人只見尹公逢迎;我卻從‘彩虹’、‘明鏡’二湖之名中,看到一位垂暮老者心下的蒼涼了。”
語琴心下也是微微一動,“你是說……”
婉兮點頭,“尹繼善大人年少得志,爲封疆大吏之時都還被人戲稱‘小尹’。可是他一任封疆就是三十年啊……三十年不得入中樞,即便封疆之臣亦是大吏,卻終究遠離朝廷核心。身爲大臣,心下如何能不蒼涼?”
語琴微微吸了口氣,便也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他當年是心下悽惶不安,這才做出那樣落人口實之事。老臣之心,令人唏噓。”
婉兮點頭,輕輕捏了捏語琴的手,“他挖湖,是乾隆二十二年的事;而兩年後就是乾隆二十四年,正逢八旗女子選秀之年,皇上便選了慶藻,指給了永璇。”
語琴張了張嘴,眼中也是一亮,“是啊,以皇上睿智,如何能不懂他的心!只是彼時江南之事離不開他尹繼善,皇上不能召他進京,這便選了他的女兒爲皇子福晉,這也便是給了他一顆定心丸了!”
婉兮含笑垂首,“皇上他……有時看似不言不語,可其實沒有人比他更心細如髮,最體人意。”
語琴便也“撲哧兒”一聲笑了:“瞧你!都到我眼前兒來誇皇上了!”
婉兮忙抓住語琴的手,“姐姐~~”
語琴這才哼了聲兒,“罷了罷了,總歸你誇得對,我也同意,這便也沒什麼拈酸的了,心下只覺高興就是。”
婉兮這才俏皮偏首而笑,“……姐姐又瞧出什麼來了?”
語琴輕啐一聲兒,“便是那日親眼目睹水手在御舟之上生事,我還尚且沒能瞧出什麼來;可是事到如今,我要是還看不出來,那我就當真別與你姐妹相稱,更不敢再與你說話兒了。”
語琴說着也是無奈地笑,“唉,我這會子倒是可憐那安寧。他在江南也是經營三十年,資歷絕不亞於尹繼善。憑他,江南又有幾人能算計得了他去?便是尹繼善、陳宏謀、託庸、莊有恭幾個人捏在一塊兒,都未必能撼動他多少。”
“可是啊,他興許做夢都不敢想,有朝一日竟然是皇上親自下場將他給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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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早已忍俊不已,卻還故意問,“姐姐緣何這樣說?”
語琴有些懊惱,“你個小蹄子,這會子又來考我?那日在船上你不是點撥了我去,還說就看皇上怎麼處置。若皇上是好問責高恆,那倒也罷了;可是若皇上不問責高恆,而是問了本不相干的人,那纔有趣兒了呢?”
婉兮連忙擺手,慧黠地一退六二五,“沒沒沒,我那日只是替高恆、高晉兩兄弟擔心來着。況且姐姐也知道,高晉與吉慶是兒女親家,此時吉慶還在等着掉腦袋呢,我好歹也替他兒女憐惜着些兒罷了。”
語琴臉便越紅,狠狠啐一聲兒,“我真該撕你的嘴去,虧你還與我這麼紅口白牙,說得跟沒事兒的人似的!”
婉兮忍着笑,故意從髮鬢上抽出赤金的耳挖子就要去掏耳朵,“姐姐快與我解開這個悶兒吧,我已經掏乾淨耳朵了,正經是洗耳恭聽!”
語琴忍不住了,當真上前伸開兩手一左一右掐在婉兮嘴巴子上。
“我今兒便管不得你是不是貴妃娘娘,我這也要以下犯上了!”
婉兮大笑,抱住語琴,“姐姐說罷,叫我也再跟着歡喜一回。”
語琴只得嘆氣,伸指頭點在婉兮腦門兒上,“……那是皇上的御舟,豈是什麼人都敢鬧的?且不說只是個小小的水手,便是一品大員,你給他幾個膽子去,看他敢不敢!”
“那些水手啊,都是蕞爾小民,便是平日見個縣太爺,都不敢這麼鬧的;更何況這是皇上啊!”
語琴瞟住婉兮,“那日鬧的動靜反而大,我又經你那句話點撥,回去越想越覺着說不通——想到最後,也唯有一個解釋能成立,那兩個水手之所以敢膽大到在御舟上生事,我倒怕那個在背後給他們出主意、撐腰的,不會是旁人,而唯有可能是皇上他自己!”
“要不是皇上自己,而是換了任何一個大臣,別說兩個水手腦袋隨時沒了,便是那大臣自己也沒跑兒。誰能傻成那樣兒,還去慫恿兩個水手在皇上的御舟上那麼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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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聽到這裡,已是笑倒在語琴肩上。
半晌才軟軟伏在語琴耳邊,含笑道,“……如今皇上也都已經難逃姐姐法眼了。姐姐猜,這會子皇上耳朵燒不燒得慌?”
語琴輕哼一聲兒,自也笑了,“反正這會子唸叨皇上的,又不止咱們兩個。你真當忻嬪和安寧是傻的呀,便是當時還沒想明白,這都幾天過來了,還能尋思不過味兒來?”
婉兮按着語琴的肩頭,緩緩擡眸。
“所謂小懲大誡,皇上已是點到而止,就是不知道忻嬪和安寧明不明白皇上的心思。若是兩人這會子知道收斂,那他們自還給自己留下轉圜的餘地;可若都到此時了還要一意孤行,我這會子都已經忍不住要爲他們兩個懸心去了。”
語琴眼睛自是一亮,“你快與我說說,皇上還能如何收拾他們兩個?”
“哪兒還用皇上再親自出手?”婉兮妙目流光,凝注語琴,“身爲人臣,哪個不是最善察言觀色?更何況這些江南的官員,更個個兒都被江南的山水養成人精兒了。只需這點子風吹草動,自然有人善體聖意,聞風而動!”
“到時候兒便是大臣們彈劾的摺子,都夠將安寧這些年在江南的老底一層一層全都揭開了!皇上哪裡還用親自動手,只需循着大臣們的奏報,該查的查,該罰的罰,這安寧的大麻煩就已經到了!”
“至於忻嬪,”婉兮妙目輕轉,“若是安寧倒了,她最大的倚仗就也沒了。姐姐想,憑她一個深宮婦人,她到時候兒還能再幹什麼去?”
語琴也是柳眉輕豎。
“便是她哥哥是多羅額駙,她還有兩個姐夫,一個是侍郎,一個是內閣中書,可是若皇上收拾了安寧去,我就不信她另外那兩個姐夫還敢逆龍鱗去!”
婉兮含笑垂首,“姐姐,我有預感,咱們一直等着的那個日子就要來了。”
“此次南巡本是忻嬪最爲盼望的復寵良機,可是皇上不早不晚,也偏偏要在此時,動手給她教訓了。”
語琴終於笑起來,“太好了!南巡對於忻嬪來說,一向都是特別的機會。便也是在上一次南巡,她借我父親捐官的事兒,險些害了我母家,又連累你動了胎氣去……要不,在小十五之前,你明明還該再有一個孩子的。”
婉兮努力地笑,攥住語琴的手,“都過去了,姐姐便別難過了。咱們失去的,皇上都替咱們記着呢。上回南巡咱們經歷過的,這回南巡,皇上都會替咱們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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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皇帝鑾駕繼續北歸。
四月初七日,皇帝奉皇太后御舟至淮河。皇帝親祭淮神,奉皇太后渡河。
祭淮神大典前後,婉兮原本還好好兒的,可是當御舟渡河時,不知是否因淮河水流湍急,婉兮立在船上竟忽覺頭重腳輕、頭昏目眩,幾次險些嘔了出來。
玉蟬和玉螢都嚇壞了,趕緊去請語琴。
婉兮見了語琴也不好意思地笑,“也不知道怎的,竟然暈船了。還累姐姐特地從大船下來,坐如意小舟擺渡過來,如此寬河大浪的,看着那一葉小舟穿梭來去,我都不忍心。”
語琴蹙眉,“便是暈船了,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別說你了,便連我這從小在江南長大的,這幾次南巡在船上若日子久了,偶爾也會暈呢。”
皇帝南巡,這一來一回至此已是三個月去了,見天兒都在船上,加之已是疲乏,暈船反倒不奇怪了。
婉兮自己便也笑,剛想說些輕鬆的話兒,卻沒想到一股子翻江倒海又來了,她連忙捂住了嘴,伏地抱住唾盂便吐了開去……
語琴也沒想到婉兮吐得這樣厲害,一時心下不由得轉開旁的心思。語琴便忙吩咐自己位下的晴光,“你回頭悄悄兒去回了皇上。記着,別驚動其他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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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棄舟登岸,駐蹕徐家渡,皇帝便急急過來查看婉兮。
婉兮上了岸,腳踩在了實地上,這便已經好多了。雖說還是有點兒反胃,卻已經不再那麼吐了。
婉兮自己也不好意思,一個勁兒小聲絮絮地解釋,“按說上了岸就該沒事兒了,可是爺知道,這幾個月來連續在船上待的日子久,便是剛上了岸,這腿還是飄的,就整個人感覺還好像在船上呢,所以還得等一會子才能徹底不噁心了。”
皇帝也不吱聲兒,只小心捏住了婉兮的手腕兒。
不多時,皇帝已然面上喜色浮動。
語琴在旁陪着,一見皇帝這神色,心下已是會意。
她之前叫晴光去稟報,心下已是擔心是這個緣故。只是因爲此時是南巡在外,隨駕的御醫又都不比從前在宮裡固定用的人,語琴這便擔心消息傳出去,在路上多有不穩妥。
——便如上回南巡,婉兮可不就是在途中被忻嬪設計給動了胎氣去麼?這樣的事兒,不能冒險再經歷一回了。
此時看見了皇上面上的神色,語琴知道,這必定是皇上親自給辨出脈象來了。
語琴也歡喜得忙問,“皇上,婉兮她當真是……?”
終是好幾個孩子的孃親了,婉兮便是開始沒往這邊想,這會子一見皇上跟陸姐姐那神色,心下便有些了悟了。
她自己也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望住皇帝,“爺……難不成我這又是……?”
皇帝輕啐一聲已是笑開,“瞧瞧你,都當了多少回額娘了,竟還傻成這樣兒!”
婉兮張大了嘴,再一垂眸,眼中已是蓄滿了歡喜的淚。
她伸手扶住肚子,垂首輕笑,“呵……是奴才傻了,歡喜得傻了。便是當過了這麼多回的孃親,可是每個孩子來的時候兒,帶給奴才的驚喜,依舊如同第一回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