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是不長腳的爬蟲,出溜一下子已然到了到了八月。
皇帝等了十天,也沒等來婉兮。
這日終究心中又熱又煩,丟開一屋子的蒙古各旗王爺和貝勒,叫李玉道:“去瞧瞧皇后。”
滿屋子臣子一聽皇上是要去看皇后,便忙都起身告退。
皇帝“嗯”了一聲,便自顧揹着手,擡步就朝後宮來。
皇后早得了知會,急忙出宮來跪迎。皇帝步子也不停,直接走進殿內去,嘴裡只道:“皇后宮裡怎麼也這麼燥熱?朕在前朝耐不住了燥熱,這纔到皇后宮裡尋些清涼,可是這清涼都哪兒去了?”
皇后低垂下頭:“皇上稍等,妾身這便命人添冰。”
皇后忙命人忙碌:“還有,叫婉兮準備酸湯子來!”
皇帝卻一把按住皇后的手腕:“爲何這麼些日子,朕什麼都不知道?好歹凡事你也該給朕一個知會。”
素春等人也有眼色,一聽這話茬兒,便連忙都退出去了,將門關上。
皇后也用力深吸幾口氣:“皇上前朝公務繁忙,妾身便想着,這些事何須叫皇上分心了去?況且……這總歸涉及皇太后。妾身這當兒媳婦的,又如何能在皇太后和皇上之間,傳這樣的話?”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皇后,你是賢妻。你拿這些婦德之語來搪塞朕,是想要叫朕挑不出你的錯處來!可皇后也別忘了,想做賢妻最要緊的,不該是與你的夫君同心同德麼?”
皇后驚得急忙深蹲:“皇上!”
皇帝閉上眼,輕揮了揮手:“叫她來,你去吧。”
酸湯子好制,婉兮端着酸湯子來的時候,瞧見皇后一臉黯然走下臺階。
婉兮沉住一口氣,也給皇后認真一禮:“……是奴才辦事不周,叫主子一併跟着委屈了。”
對於皇后,此時婉兮的心情有些矛盾。可是此時,她終究還是歉意多一些。
至少她是皇后啊。
皇后面色木然望了望婉兮:“你呢,你是否曾在船上時,心下也怨恨過我不護着你?”
婉兮想了想,卻搖頭:“那是皇太后下旨,縱然皇后,亦不能攔。”
皇后哀傷笑笑:“是啊。你明白就好。”
皇后愴然走了,婉兮進了殿內,跪下就先道:“……皇上不該冤枉皇后主子。她,也是無奈。況這些日子,皇后主子也對我甚好,賜下了不少藥膏子。”
皇帝眯眼瞧着她:“你終於肯見爺了?”
婉兮垂下頭去:“這兒是皇后宮裡,那皇上就是皇上,奴才就是奴才。皇上既宣奴才,衆目睽睽的,奴才哪兒敢不來?”
皇帝惱得眯眼:“心裡有氣就擺明了說!你少跟爺又提什麼皇上、奴才的。爺不缺奴才,爺只是缺一個你!”
從圓明園回來之後,她還是頭一回瞧他說話急成這樣。言語都是直接衝口而出,而並未在腦子裡轉過。
他是天子,一言九鼎,一言決定生殺,所以他素常說話都是慢悠悠,顯見都是每一個字都斟酌清楚了纔出口。可是這一刻,他當真是急了。
真是的,只是瞧他這模樣,她心下就又有些沒出息地軟了。
她怕他瞧出來,便緊忙低低垂下頭去:“……若是皇太后,四爺還能怎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