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話一出,周遭人便都傻了。
尤其是二喜媽媽。
她是伺候在畔,不過這御膳卻輪不着她到桌旁伺候,故此她距離那茶杯還有好幾步遠呢,即便伸手也觸碰不着啊!
皇上怎地就賴在她頭上了呢?
可是不管心裡怎麼想,二喜媽媽卻也不敢造次,連忙跪倒,朝上磕頭:“奴才該死!求皇上開恩!”
皇太后也不由得朝皇帝瞧過來,低聲道:“皇帝今兒這是怎麼了?”
皇帝朝皇太后淡淡一笑:“額涅最是菩薩心腸,對手下奴才最是寬仁。日子久了,便不免有些奴才蹬鼻子上臉,藉着額涅的慈恩,做些下作的事。因顧着額涅,這幾年兒子這耳朵裡也聽了不少稟報,不過兒子都壓服下去了。只是沒想到,兒子的寬仁卻縱了這幫子奴才,叫他們更加無法無天!”
皇太后心下也是咯噔一聲,放緩了聲息問:“你是說二喜她……?”
皇帝伸手撣了撣袖口,彷彿剛剛這袖口碰着那茶杯都染髒了一般。
“二喜,朕問你,當年內務府選你婦差,進宮陪伴太后,那要符合什麼規矩?”
二喜一怔,忙答道:“必得是年滿四十歲,無子、無牽掛的孀婦,方得入選。”
皇帝微微眯眼:“你可有隱瞞?”
二喜忙磕頭:“豈敢有隱瞞?!”
皇帝惻惻一笑:“是麼?你的意思是,你果是無子的孀婦嘍?”
二喜慌忙伏地答:“奴才旗籍上都有明明白白記載,況且從旗下佐領一直上報到內務府,中間層層官員都要爲奴才作保,奴才纔能有資格入選。皇上縱不信奴才,也要信那戶籍,更要信那些作保的大人們吶!”
皇帝輕哼:“你的戶籍沒記錯,那些官員們按着你的戶籍查證,自然也沒錯——你的確是死了男人,你跟你男人也沒有兒子。從這一項上來說,誰都沒錯。”
皇太后眯眼瞧着兒子。
此時的兒子就挨着她身邊兒坐着,又明明已近生辰了,這會子原本無論從距離上,還是從感情上,他們母子原本都該是最親近的。可是她卻不知爲何,只覺此時距離着兒子好遠,好遠啊。
那距離,彷彿就是從慈寧宮望向太和殿的距離;是一個原本應該近在身邊的母親,卻不得不屈服於君權,不得不將自己與兒子之間的距離拉成一個臣子和一個天子之間的距離那樣一般。
兒子長大了,兒子已是統領這天下的帝王。
兒子的心,她已然漸漸看不清、看不透。
甚至,就算兒子開始在她眼前兒,當着她的面兒玩兒起了心眼兒,她都已然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皇帝享受夠了二喜媽媽的惶恐,這才緩緩坐直,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可是你在外頭,卻曾瞞着你家裡人,跟別的男人生下過兒子!”
“只不過你男人死的當口恰恰好,就在你生下那兒子不久,你男人就死了,於是他永遠都沒辦法知道你的那個秘密了。”
船上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睛都轉向二喜媽媽,帶着各種各樣的情緒盯着她。
二喜仰頭望向皇帝,嗓子眼兒裡啞啞有聲,卻已是說不出話來。
良久船上才傳出一串哀嚎:“皇上,奴才冤枉。那都是鄰里扯老婆舌的冤枉了奴才去,奴才沒偷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