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蓉服侍純妃睡下,輕手利腳放下帳子,又將內間隔扇門合上,她自己方坐在隔扇門外守夜。
帳內的純妃卻睡不着。
從宮裡出來這些日子,她腦海裡轉悠的自然還是她跟嫺妃、愉嬪當日的聯盟,莫名其妙就被皇后破掉的事。皇后不但將她一個人帶出來,還將她給放在身邊,應名兒是此次伴駕後宮裡,以她們兩個的位分最高,故此合住,一併侍奉皇太后。
可是她焉能不懂,這就是皇后將她放在眼皮底下盯着。
況且,她是漢女出身,即便家人早因兒子的出生而入了正白旗,可是皇太后對她卻也一向不待見。皇后要她一併侍候皇太后,她便每日裡都不得不提心吊膽,並無一日的鬆快。
而太后跟前只有皇后和她兩人,太后越是瞧不上她,便對皇后越是和藹可親……高下自分。
她何嘗不明白,這便是皇后磋磨她的軟刀子了。
她自己在外面受的這些軟罪,她自己能忍,她獨獨放心不下還留在宮裡的兒子。
天知道嫺妃和愉嬪會不會誤會了她,會不會趁着留宮的機會,聯起手來傷害了她的兒子去?
愉嬪倒還罷了,終究愉嬪是她位下人,這些年一起在鍾粹宮裡住着,相信也許不至於做出什麼過分的來;可是嫺妃就不敢說了。
這些年嫺妃跟皇后和貴妃爭風頭,屢屢落敗,便將眼珠子瞄向她來。她心下絕不敢放心嫺妃此人。
一想到兒子在那宮牆裡可能孤苦無依的處境,她這顆心就被狠狠揪着疼。
故此無論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兒子,她在外這一趟總歸要設法叫皇后也不那麼順遂了去。以求這樣的消息能傳回宮裡去,叫嫺妃和愉嬪放下對她的疑心,以免傷害她的孩子。
於是那日裡在船上,她先瞧見了那個女子。她自認出是皇后身邊的人,她這才先引起了皇太后的注意。
她原本只是在皇太后跟前,挑皇后一個錯處罷了,本以爲皇后能跪下向皇太后求個情便也過去了,倒是沒想到皇后竟然似乎並無真心要護着那女子的意思……
她嘆口氣,翻了個身,只覺皇后的心思倒彷彿是越來越難以看明白了。
幸好她自知漢女出身,從來就沒有如嫺妃一般覬覦過那個皇后之位。她爲的不過是自己的孩子。
二喜媽媽的事,自然也傳進皇后宮裡,婉兮便也知曉了。
她聽見時先跑回自己的屋子,盤腿背朝外坐在炕上,深呼吸了好幾口。
她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臉有些熱,她偷偷從衣襟裡抽出皇帝那條半舊的帕子來,攢在手裡攥了攥。絲質的柔滑貼着掌心,叫人在這盛夏裡覺出些許清涼。那涼度剛剛好,不寒不突兀,柔柔地熨帖了心房。
小心歡喜了片刻之後,她還是片腿兒下炕,小心去打聽那二喜媽媽究竟是怎麼發落了。
那老東西是擰了她二十來下,不過她終究也只是受人之命罷了,不值當罰得太狠了。
可是因那人是皇上直接交給內務府了,宮內的女子和太監並無從知曉那人怎麼樣了。婉兮不知怎地,因爲這樣兒,反倒心有些懸起來了。
只是不知這莫名的擔心,終究會應在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