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就此退去,別人尚可,劉永勝卻是寧死也不願意。在這點上,柳軍師從內心深處,是不太贊成劉永勝的。兩個如此相愛的人,無論一方怎麼樣,相守在一起就可以了,直到一方生命結束。另一方如果覺得生活無趣,也可一同隨去。但像現在這樣,劉永勝爲了尋找定龍珠,經年冒着生命危險奔波在外,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在外面,或者最終尋珠不到,還是要回到家裡,哪如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看劉永勝的樣子,是無論如何也勸不動的。他只會走兩條路:一,找到定龍珠,回去治好他女人的傷。二,死在外面。
正待思考時,劉永勝開口說話了,他小聲對柳軍師說:“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們先退出洞外,不是室外,是到洞外面去。等我開棺拿了東西,就出去找你們。”
柳軍師明白他的意思,大家已經拿到數量不少的財寶,沒必要陪他一起死在這裡。打開這道棺的時候,肯定就是機關發動的時候。
柳軍師緩緩搖了搖頭,表示不答應劉永勝。劉永勝有些發急道:“難道你們還怕我把裡面的寶物獨吞了不成?”柳軍師淡淡一笑說:“老大不必多說了,讓小六和方四出去吧。再多說,就不夠兄弟了。”劉永勝長嘆一聲:“你們這又是何苦?”
沉了一會,柳軍師說:“只能讓方四出去,小六不能。”劉永勝奇道:“卻是爲何?”柳軍師說:“其一,小六來得晚,與大家沒有過命的交情。他如果帶着東西出去,難保不會就此不見。小四雖然在外面,卻也危險,兩個人容易互相殘殺。方四咱們多年交情,出生入死,她不會這樣做。而且憑她的機智與功夫,外面的小四就算想怎麼着,也沒那本事。其二,”柳軍師指了一下寒金烏木棺:“如果真的是寒金烏木,那個蓋子至少要上千斤重,僅憑你一人,根本挪不動它。就算是我們四個人,能不能挪動也未可知。你讓我們出去,何益之有?”
劉永勝無語,他非常明白柳軍師的話,沒有任何反駁餘地。於是他讓大家都過來,坐下休息一會,吃點東西,謀劃一下。
從進洞到現在,都沒有人注意時間。劉永勝和柳軍師只記得進洞時約爲早上七點半。這時劉永勝掏出懷錶,就着火把看了一眼,已經是下午一點了。看來古語說得好:山中無甲子。而山洞中,更是連乙丑都沒有了。
吃的東西被集中起來,分做十天之用。柳軍師取出一天的三分之一,分給大家。賈李逵不樂意道:“我們馬上就成功了,今天就能出洞,幹嘛還這麼分啊?”劉永勝說:“聽軍師的,他還能害你啊?你就光考慮眼前。”賈李逵不敢再說,拿過吃的,大口吞嚥起來。
方四走過來說:“我是個女子,吃不了這麼多。老賈身大,飯量也大,吃不飽,把我的分給你一些。”賈李逵本欲推辭,方四已經將食物拋在了他懷裡。
劉永勝看在眼裡,心裡很是欣慰,這些人雖然都是被官府捉到要殺頭的盜墓賊,他們都是在危難時候,碰巧遇到劉永勝出手相救才得以活命。他們每個人都有良心,大家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樣,遇到危險時候都不會獨自逃生。比起外面那些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們,不知道可愛多少倍。這次帶領他們來,本欲事成後大家散夥,從此洗手不幹。每個人帶得財物回到鄉里買房購地,終老一生。而自己只要拿到定龍珠,爲躺在牀上等自己的女人治好了傷,從此過上平平淡淡的生活,也就別無所求了。假如在這裡傷了大家的姓命,實在是不願意看到。
然而憑他多年的經驗,隱隱感覺到這裡兇險異常。過程進行到現在,這麼順利,本身就非常不正常。一種巨大的、不可知的危險似乎正潛伏着,慢慢向大家靠近。而像犬一樣警覺的自己和柳軍師,都已經嗅到了危險的味道,那是一種可怕的、非人力能夠抗拒的危險。而危險最終會從哪裡、以何種形式出現,一概不知。
他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轉頭對方四說:“老四,你帶上已經拿到手的東西出洞,去和外面的小四匯合,然後在外面等我們。等我們打開這層棺,拿到裡面的東西后,就出去找你們。
方四一聽不解,問道:“這是爲什麼?打開這層棺拿到東西我們一起出去不好嗎?”劉永勝說不好,聽安排就是。方四不答應,一定要個說法。柳軍師插嘴說:“你就聽老大的安排吧,他自有妙計。反正又不會害你。”
方四忽然大聲說:“我知道你們怎麼想的。開這層棺兇險異常,你們怕人都喪在裡面了是不是?讓我出去逃命,是不是?”柳軍師見再沒辦法隱瞞,不由長嘆了一聲,不再言語。
賈李逵哈哈一笑說:“老四瞎說什麼啊?咱們這趟來,是吉星高照,仙人護駕。一路上多麼平安?我老賈一輩子就沒遇到過這麼舒服的買賣,還是跟着老大好。可惜老大非要在這次後大家散夥,否則還跟着老大幹。你乖乖聽老大的話,到外面等我們。萬一開棺后里面一個殭屍看到這麼如花似玉的老四要搶親,學了小六,咋辦?快出去,莫要影響我們做正經事。”
方四大怒:“如果出來個女殭屍呢?怎麼會就非得搶我?我什麼時候影響你們做事了?想讓我走,門也沒有!”賈李逵見方四真急了,不敢再說話。
劉永勝聽出來了,賈李逵雖然是個粗人,但是他並不傻,他也早就明白此行的兇險,或許是爲了讓大家心裡輕鬆,才故意這樣說笑,他讓方四離開,證明他非常清楚,大家的處境凶多吉少。這些好兄弟們真的不應該喪在這裡。爲了自己的女人,讓這麼多親如兄弟的人陪葬在這裡,實在是太自私了。他堅定了數年的心,一下子在這裡動搖了,自己不應該這樣做,也沒有權力這樣做。拿到的東西,已經夠大家下半輩子生活了,再開棺,無非是要爲自己拿到定龍珠。
劉永勝在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好卑鄙。想當年自己的女人捨身救自己,如果今天爲了救她,捨去這麼多人性命,就算自己拿到了定龍珠救醒了她,她也萬萬不會原諒自己。莫若就此罷手,迴轉了去算了。以後哪裡也不去,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給她說說笑話,講講故事。雖然她不能說話,不會動,但是劉永勝堅信,她能聽到他說話。
主意一定,忽然之間感覺到心胸一下子開朗了。糾纏於心肺間的慾念和傷痛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非常明顯地感覺到,在這一刻,自己完全擺脫了心理束縛,徹底解脫了。
他哈哈一笑說:“大家都不要爭了,我們一起出去,這層棺,我們不開了。把洞口封死,以後我們任何人,再不要來到這裡。”
每個人都被他的話石化在了那裡,不會動了。良久,柳軍師才反應過來,開口道:“老大,萬萬不可”劉永勝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如果還是兄弟,就不要再往下說。否則,從此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