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如果說南京路和淮海路是最能彰顯其繁華商業都市的標誌性街道的話,那略顯靜謐的衡山路絕對是最能彰顯富貴的居住街道了,各式各樣風格的酒吧咖啡屋林立,也成就了其獨具特色的高檔環境。
此刻,一輛銀色雪鐵龍就停在了衡山路分支的一個宅院前面,胥青一下車就看到門口“私人住宅,非請勿入”的警示,隨即一個大大的燙金林字赫然入目。
初到上海的胥青根本想不到在寸土寸金的衡山路附近能有這麼大的私人宅院意味着多大的財力和權勢,好在跟林展心已經打了一個多月的交道,他總算有了見識,出入各種富貴所在也不會有什麼失禮的舉動了。
林展心在前面輕車熟路的走着,經過一片假山水池,來到一所房子前面,按響了門鈴。
“展心侄女啊,你可總算到了。”可視電話上面一個長着一張胖臉的中年人臉上帶笑的埋怨着,隨即打開了門。
胥青跟着林展心穿過走道,一眼就看到大廳裡坐了六個人。
“我說,展心侄女,怎麼算你也是晚輩,怎麼好意思讓我們這麼多長輩大老遠的跑過來等你啊,”沒等主人招呼,坐在沙發上的一個年輕人就老氣橫秋的說道。
胥青看那年輕人年紀看來跟自己差不多,卻以長輩自居,還道他是在開玩笑,不料林展心卻恭敬的跟他見禮道:“對不起六叔了,路上堵車太厲害,所以來遲,待會我以茶代酒跟各位長輩賠禮。”
“呵呵,只跟長輩賠禮,那我吶?堂妹。”聽到這個聲音,林展心眉頭皺了一下,隨即轉頭,不鹹不淡的說道:“展恆堂哥是出國見過大世面的人,想來也不會跟我一個女孩子計較了吧。”
林展恆英俊的臉上嘴角一彎,那笑容看起來總給人一種吊兒郎當的感覺,他誇張的叫了一聲:“哎喲,我爸還一天到晚告訴我堂妹文文靜靜知書達禮,想不到嘴上這麼厲害。”
見林展心不再理會他,他眼神一轉,目光落在了胥青身上,一路呵呵笑着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道:“這位想必就是那位展青堂弟了吧?咱們自家兄弟還是頭一次見面,以後可得好好親近親近啊,”說着就已經跟胥青握起手來。
“初次見面,你好,”胥青也禮貌的迴應着,突然卻眉頭一緊,手上不由自主的騰起一陣紫氣,但看那林展恆的手,也是紫氣縈繞,顯然是用上了紫罡試探他的虛實來了。
屋裡的衆人雖然還是似乎東一句西一句的閒扯着,但所有人的目光卻沒有放過二人的這番動作,那林展恆眼睛又微微一張,手上紫氣更盛,反觀胥青這邊卻明顯應對吃力了,坐在這屋子裡的都是個中行家,一看就知道胥青要麼是故意隱藏實力,要麼就是一個不入流的角色。看到胥青額頭都已微微見汗,幾個老傢伙不由面面相覷,對此行的目的迷惑起來。
這些人都是林展啓兄妹這個分支的旁系,與咸陽林家一樣,林展啓兄妹這個分支也有正脈和旁支之分,因爲正脈有挑戰家主的資格,所以他們才形成了這樣一個集體,給正脈子弟以各種大力援助,以希望有朝一日能捧出個家主來,那他們就跟擁新帝登基一般,佔了個從龍之功,進而躍居人上,所以在林家子弟的內部,他們這一脈被稱爲江南林家。
半個月前,他們就接到了林展心發給他們的信件,信上說了今年咸陽之行人選要更改,原來本應赴約的林展啓突然變成了一個叫林展青的人,信上只說這個叫林展青的年輕人是林展啓兄妹的父親當年的一個私生子,所以一直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是不是私生子他們並不關心,他們唯一在乎的就是這個從天而降的林展青是不是有實力去挑戰家主的地位,十年前去咸陽的林本傑原來是很被他們看好的,不料聽咸陽那邊傳來的戰況說是二人鬥了近一個鐘頭,林本傑還是身敗人亡,這個結果讓他們幾乎徹底絕望了,如今林本傑的兒子展啓比起他老爸來說都相差甚遠,這樣看起來,他們數十年來的心血恐怕是要打水漂了。
是以林展恆這一試探等於是幫了他們一個忙,卻不料一試之下,這個林展青修煉的是紫罡倒是沒錯,但那程度,恐怕在座的隨便哪個站出來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收拾了他,難道還指望這樣的一個傢伙去搶個家主位置回來不成?
林展心冷冷的掃了一眼周圍那些前輩,他們眼裡的懷疑落在她眼裡,她不禁心裡暗暗冷笑了一聲,這些人說起來都是她的親戚,可誰又知道真的有幾分同枝連氣之情在這裡面呢,每次十年之期一到,這些人比赴約的正角還要熱衷,一個個大義凜然的說着要爲江南林家爭一口氣,反正死的又不是他們的至親,這讓林展心對這些人從來都沒有什麼好感,不過在許多方面還需要他們的幫忙,她也只好在面子上的禮數做足,象這次,自己的計劃就不得不依靠到這些人。
那邊林展恆已經收手,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笑嘻嘻的道:“展青堂弟年級輕輕就有如此修爲,佩服佩服啊。”
看那傢伙一臉笑意的也不知是嘲諷還是客套,胥青只得憋了一口悶氣吞進肚裡,苦笑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咳――嗯哼,”就在這當口,作爲主人的那個胖臉中年生怕胥青年輕人好面子,要是翻臉把關係搞僵兩邊都不好看,適時的咳了一聲,笑呵呵的道:“二侄女,你來給展青做下介紹吧。”
林展心聞言點頭,便首先一指那個胖臉中年,對胥青道:“這位是我二伯”
“這位是三伯,六叔……”林展心一一指了過去,胥青也跟着見禮。
“這位展恆堂哥是大伯的兒子,大伯身體有恙不能前來,所以由他來做代表。”
這些人都是死去的林本傑的兄弟或子侄,在林家這樣的傳統家族裡,女性是不參與這些事情的,林展心也不過是因爲她作爲江南林家的正脈的特殊身份,這些人才會聽她的安排前來赴約。
看到林展心介紹完畢,胖臉二伯又接口說道:“大家這些年都在各地奔波,今天爲了我們江南林家的前途纔好不容易聚到一塊,大夥都給我林本才這個老傢伙面子,選擇在我這裡相會,現在也是吃飯的時間了,先用餐,先用餐,吃飽了纔有精神慢慢商量大事嘛。”
胥青聽得有些好笑,這些日子他見到的人個個都有些超脫平凡的氣質,就算今天在座的也大多如此,唯獨這個長得胖胖的林本才卻是個異類,那言談舉止完完全全就是個世俗的富家翁,哪有半分“高人”模樣。
看衆人都無異議,林本才便招呼下人安排就餐,到了餐廳,胥青才發現要吃西餐,幸虧他以前在西餐店打過工,西餐的禮儀他知之甚熟,這纔不至於出洋相。
林展恆原本看這個有些土氣的野小子就有幾分不順眼,不過此時他細細觀察起來,從餐巾的擺放到刀叉的使用,這個傢伙的動作都做得十分標準,甚至連手捏紅酒杯的姿勢都非常規範,倒讓他收起了幾分輕視,在他想來,只有受過良好的上流社會禮儀教程的人才會注意這些細節,難道這個野小子還真是他那個死鬼三叔林本傑當年留下的風流債不成?
林展心不吃葷,對此林本才也是十分了解,所以給她安排的就是一些精美的素食和甜點,她心裡有事,所以沒什麼胃口,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對付着,那個特意坐在她旁邊的林展恆卻讓她不得片刻安靜。
“展心堂妹啊,上次見到你還是在我去倫敦留學之前的事情了,想不到你還是保持着那個只吃素的習慣啊。”
“說起來,這幾年出去看了一圈,才越發覺得這世上容貌氣質能跟展心你相提並論的一個都難找。”
“對了,我在國外看到這一串珍珠項鍊,名字挺好聽的,叫‘天使之淚’,我記得上次看你穿過一套黑色的露肩晚禮服對吧,這串項鍊配那件衣服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胥青坐在林展心的另一邊,聽到這位仁兄大獻殷勤,心裡好笑,偷偷看了一眼林展心的表情,發覺她眼裡已經流露出幾分不耐煩了,按照胥青對林大小姐的瞭解來看,她是個不會隱藏自己喜怒的人,恐怕自己這位便宜堂兄要碰釘子。
然而出乎胥青意料的是,儘管林展心聽得頭大無比,她卻始終沒有出言頂撞林展恆,甚至收下了那串項鍊後還勉強的回了他一個笑臉。
林展恆一看她收下了自己的禮物,喜不自禁,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站了起來,笑道:“不如我幫你帶上,看看合不合適?”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林展心趕緊謝絕了他的好意,慌忙拿起那串項鍊就往脖子上套。不料那項鍊連接處有些小巧,林展心擺弄了兩下都沒合上,她有些無奈,轉頭看到胥青,心念一動,道:“二哥,你幫我戴上吧。”
胥青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拿住項鍊兩頭,林展心用手輕輕撩開披散在脖頸後面的頭髮,頓時將優美得有如白天鵝般的脖子展現在了胥青面前。
胥青被她的動作撩得心裡莫名的一跳,那雪白的肌膚在他眼前晃得他一陣目眩,生怕被她發現,趕緊慌慌張張的弄起項鍊來,好不容易爲她戴好,那邊林展恆就吹了一聲口哨,滿意的笑道:“果然只有展心你才配得上這串‘天使之淚’。”
“哦,是嗎?”林展心是個女孩子,對珠寶自然也會很喜愛,雖然這串項鍊出自於讓她討厭的人之手,不過以她的眼光來看,這串項鍊上的十幾顆珍珠顆顆圓滑溫潤,質地上乘,尤其是大小相同更是難得,想來必定是從上千顆珍珠裡精選出來,所以她也着實有點喜歡。
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鍊,她突然下意識的轉過頭問胥青道:“真的好看嗎?”
胥青也正在打量她的項鍊,聞言不假思索的答道:“很好看。”
聽到這個肯定的回答,林展心心裡沒來由的涌起一陣高興,隨即她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想了一想,大概是胥青沉默的性子讓她覺得他說話比較誠實吧,她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餐桌上除了林本才作爲主人偶爾會招呼胥青一番,其他人都因爲他之前表現出來的實力心裡對他低看了幾分,不明白林展心兄妹此舉是準備就此放棄呢還是另有隱情,衆人各懷心思,一頓飯吃得沉悶無比。
直到餐具收去,換上茶水,一個臉有些長的人率先沉不住氣了,他抿了一口茶水,道:“展心,是時候告訴我們了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胥青記得那人是林展心介紹過的小叔,在林本傑兄弟間排行老麼。見他發問,林展心頓覺所有人的目光都直指向了她,她早有準備,便故意嘆了一口氣,說道:“諸位叔叔伯伯,還有堂哥,我也不想瞞你們,大家都知道,這次本來代表江南林家的是我大哥,但不幸的是,年初他修練紫罡的時候卻出了岔子……”
說到這裡,林展心停了一下,放眼望去,周圍的人除了胥青以外,果然都是神色一變,修練紫罡出岔意味着什麼,他們當然非常清楚,輕則身體麻痹,重則喪命,眼下坐在對面的那個林展恆他老爸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一個不小心就在牀上癱瘓了二十年。
“但是大家也不必太擔心,”林展心提高了幾分音量,將周圍交頭接耳的聲音壓了下去,“想來是上天不想辜負我江南林家,我找到了我二哥展青。”
感到衆人刷的一下全把目光投射了過來,胥青不免有些不安,連一直帶着笑的林本才都皺起了眉頭,他斟酌着詞句向林展心問道:“展心侄女,展青……侄子他的紫罡修練到什麼程度了?”
林展心笑了一下,道:“不瞞你們說,我也是去年才得知有這麼個二哥,不過大家剛纔也看到了,他修習的確實是紫罡,所以大家對他是我林家子弟的身份應該沒有懷疑了吧。”
衆人點了點頭,林家的紫罡並不是人人都能修習的,沒有林家血脈的,能夠練成它的人實在爲數不多,除了傳說中的幾位宗師級人物外,近年來更是聞所未聞,所以他們對林展青這個“私生子”的身份倒是信了幾分。
“不過,在我遇到二哥之前,他並沒有修習過紫罡!”衆人剛安靜了不到幾分鐘,林展心又拋出這麼一句話。
嘩的一聲,這下大家再也坐不住了,林展恆神情古怪,但事關重大,他也不再顧忌胥青的面子,問道:“如果是這樣,江南林家就讓他去出戰,堂妹你是在跟我們開玩笑麼?”
林展心對衆人的反應早有準備,她平靜的反問道:“堂哥你剛纔也試過我二哥的紫罡修爲了,依你來看,他現在是什麼程度呢?”
林展恆撓撓額頭,道:“大概……跟我十年前的水平差不多吧。”
“那我再請問堂哥,你十年前的時候修練紫罡多長時間了?”
林展恆老實答道:“我五歲開始練習紫罡,那時候也差不多十年吧。”
林展心微微一笑,轉過頭來,對衆人緩緩道:“那如果我告訴你們,二哥他修練紫罡的時間只有短短不到一個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