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寂靜
老五居然在這種情況下睡着了,睡的很香甜。對於他這種人來說,這絕對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在地下世界行走的時間久了,這人的戒心也就漸漸提高起來了,沒辦法,在這種活吃人的世界裡,想活着就得緊惕着,要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就得探出個刀子給自己來一下,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就連睡覺的時候都得睜着一隻眼睛!
老五現在負傷頗重,正是這輩子生命最危險的時候,按道理說,他應該更加警覺了纔對,可也不知道咋的,居然愣是在這種情況下睡着了,可能是因爲身負重傷,再加上接連酣戰、逃亡了整整一個晚上累了,也可能是……這個地方讓他心安,本能的覺得那個女孩兒不會趁着他睡着的時候,拿着那把水果刀朝他心窩子上扎進去。
誰知道呢?
有可能,就連老五他自己怕是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能睡的那麼坦然!
人和人之間,就是這麼奇妙。有可能一次莫名其妙的偶遇,就是一段妙不可言的緣分,大家在一個並不確定的地點相互遇見,你看了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後就是一生,就這麼簡單,誰也說不清楚。這男人和女人混合在一起的世界裡,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有可能共枕十餘年,卻始終是同牀異夢;也有可能相愛數十年,早已經融入了彼此的生命當中,結果因爲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攪鬧的彼此再不能相容,聚的時候開開心心,散的時候滿腔怨毒,從此紅塵中再無對彼此的半點兒愛意,只會用一生中剩下的時間去詛咒一個曾經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的人。
這種事情,沒人能說的清楚,敢自詡爲愛情專家的,不是腦殘,就是自大狂,亦或者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當他老婆趴在別人牀上的時候,他照樣無解,心過不了那道坎。所謂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就是如此。
對於老五來說,或許這一條同樣適用!
人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他老五不是個戲子,而是個道上混的,是個黑的不能再黑的主兒,按道理說,他們這類人應該最講義氣,可那不過是年輕的時候,到了他現在這個地步,他要再和別人說他老五最講義氣,義字當頭,連老婆孩子都能賣之類的話,怕是沒人會信。說的難聽點兒,就是現在的他,真要做出了那劉備摔阿斗的事情,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他是爲了義氣,除了當事人會像個傻比二百五似得被他誑的一愣一愣的,熱血一上頭就幹出誓死效忠之類的傻事外,換了別人第一個念頭八成就是——裝,你他媽的使勁兒裝!
就這麼簡單!
混到他這個地步的人,義氣,真挺奢侈的。
那女孩兒是個婊子不可否認,但他老五也比戲子好不到哪兒去。
可這麼兩個人呆一塊兒,居然愣是有那麼一個瞬間互相之間敞開了心扉,所以啊,這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情,不可說,不可說啊!
……
這一覺,說實話,睡的真他媽的香甜!
到後來,吵醒他的是一陣相當狂暴的敲門聲,幾乎是在第一時間,老五就“唰”的睜開了眼睛,可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一張頗爲清秀的臉。
那女孩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坐到了他身邊,一直在靜靜凝視着他。
敲門聲依舊在繼續,可老五卻恍如充耳未聞,只是看着這個女孩兒,問道:“你一晚上沒睡?”
“恩……”
女孩兒低聲道:“你還是去臥室裡面躲躲吧,我去開門。”
老五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其實已經矇矇亮了,心裡隱約猜測到應該是龍飛來了,但也不敢冒險,點了點頭,道:“也好。”
說着,掙扎着站了起來,飛速竄到臥室裡。
“嘭”的一聲關上門後,老五這才聳動鼻子,隱約之間能聞到屋子裡面很香,四下打量着,覺得屋子裡挺乾淨的,只不過牀上多少有些亂,整體是粉紅色的,看上去倒是挺溫馨,不難想象,屋子的主人應該是個頗爲講究格調的人,沒啥貴重東西,但最起碼收拾的挺精緻的。
驀地,老五的目光凝在了牀頭櫃跟前的垃圾桶上,裡面倒是沒啥東西,只有一個用過的套子,裡面還沾染着某些噁心的東西,當時眼角就狠狠抽搐幾下,只覺着無比刺眼。
可不容他多想,臥室外面就已經傳來一聲暴吼!
“我草你媽的,臭婊子,我五哥呢?我五哥呢!”
是龍飛的聲音!
是龍飛來了!
老五鬆了口氣,但也不敢在這裡繼續停留下去,龍飛那炮仗脾氣他知道,一言不合就拔刀殺人的事情沒少做過,當即就推門走了出去!
外面,一個年輕人赤紅着一雙眼睛,一手提着那女孩兒衣領,一張臉早就扭曲了,可即便如此,還能看出,這年輕人應該挺帥,在其身邊,站着十幾個黑衣漢子。
這年輕人正是龍飛!
不過,龍飛在看到那個站在臥室門口的斷臂男人後,當時整個人就愣了,眼裡漸漸瀰漫出了水霧。
“放開那個女孩兒吧。”
老五嘆了口氣,嘴角牽起一道弧線,露出一個勉強能稱之爲笑容的笑容,道:“她救了你五哥的命。”
龍飛緩緩鬆開了那女孩兒,下刻,居然“哇”的一下就哭了,與剛纔那一臉兇戾,跟調兇殘的狼一樣的模樣截然不同,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了老五腳邊,“噗通”一下就跪下了:“五哥,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我廢了那牲口去!”
“別像個孩子一樣,多大的人了,還哭!”
老五笑了笑,道:“地下世界的男兒哪個沒捱過刀?不過是丟了一條胳膊罷了,老子的命還在,人就沒倒!”
說着,拍了拍龍飛的肩膀,道:“站起來吧,這麼哭可就落了你爸的威風了,當年澳門賭王欠了社團的錢,你爸和我去要債,我差點兒讓廢了,你爸一個人單槍匹馬就殺進敵窩裡面把賭王片成了好幾瓣子,自己捱了十幾刀,到死都沒吭一聲。與他相比,我這算個球啊?”
龍飛點了點頭,強忍着心裡的難受緩緩站了起來。
“好了,一會兒留下兩個兄弟安排一下那女孩兒的事情。”
老五看着龍飛,道:“從我賬戶裡劃出兩千萬給她轉過去,然後安排一下飛機,送她去國外吧!順便把那個死人處理了,最好給老子乾死他全家女性!”
乾死兩個字,老五咬的很重,殺氣也很足,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老五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要這麼做,但他就是想這麼做,因爲心裡很不爽,需要發泄!這個世界弱肉強食,本就如此,那個被他拿水果刀捅死的男人弱,他就可以因爲心裡不爽虐死他全家,天道如此,強者爲尊!
說完,在龍飛的扶持下,就欲離開。
從始至終,那女孩兒都很沉默,一直見老五走到門口了,才忽然開口了:“你要走了麼?”
老五身子一顫,回頭看着女孩兒那張很清秀,但卻有些蒼白的臉,無言以對。
很簡單的問題,你要走了麼?
走,或者不走,點頭,或者搖頭,一下子就能答覆,可老五看着那女孩兒的時候,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這個問題,只覺得這是他這一生當中面對的最難的問題。
遲遲沒有答覆!
女孩兒漸漸垂下了頭,秀髮遮擋住臉龐,看不清容顏,只是幽幽道:“是我唐突了。”
低頭最後一瞥時,女孩兒看到的,是老五的腳。
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女孩兒忽然飛快跑了過去,蹲下身子幫老五把不知道什麼時候散開的皮鞋鞋帶繫好了,系的很認真,一直到將之打了一個漂亮的結後,才站了起來,居然笑了,笑的很明豔:“我小時候聽媽媽說過,出門得把鞋帶繫好,男人的路不好走,得穿一雙好鞋,把鞋帶繫緊,才能走的穩健,走的遠。”
瞬間,老五心裡不知道是個啥滋味了!
在地下世界混了這麼久,走了很多路,嘗試了很多女人。體驗過當自己送上一件奢侈品時,女人獻上的妖媚之吻。也體驗過一羣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女明星,爲了讓自己做她後盾,脫了衣服使出渾身解數的迎合。
女人,老五從來不缺。
在他的一輩子裡,女人就跟過眼雲煙似得,也不知道飄過去多少。
但肯彎下腰很細心的爲她繫好鞋帶的女人,這是頭一個!
“男人的路不好走,得穿一雙好鞋,把鞋帶繫緊,才能走的穩健,走的遠……”
老五仔細琢磨着這句話,覺着心裡酸酸的,不知道是個啥滋味,到最後,唯有苦笑一聲而已。
他的前路,看不見!穿再好的鞋,怕是也走不出去。
……
(四年的感情完蛋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寫這種段子,心裡抽的跟啥似得。,無奈。。還有兩更,老楚儘量早點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