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離許昌戰場上千裡的長安。一個衣着華貴的老頭正手持司馬囧所發來的那篇檄文,心裡卻反覆琢磨評估着參與這場戰爭的得失。他就是河間王司馬顒。
此時,一個着皁衣長衫的文士來到河間王府,府中僕傭直接將他引入府中,顯然已是這王府中熟客了。司馬顒擡頭看到是他,和藹可親的說道:“原來是世容啊,你這麼一大早找老夫何事啊?”
這文士正是司馬顒新募的僚屬,姓李名含字世容。司馬顒之所以願意收他,主要是因爲他的背景。他原來是司馬乂的幕僚,在司馬乂決心輔助司馬遹匡扶社稷後,也跟隨着司馬乂入京洛陽。
但是後來,司馬乂向司馬遹建議徽詔重用一個人—皇甫商,這讓李含極爲不滿,概因這皇甫家與李含有私怨。最終的結果就是,李含辭官而去,投奔河間王司馬顒。
李含先是躬身對司馬顒行了一禮,而後才說道:“大王可是今日收到了齊王司馬囧發來的討遹檄文?”
司馬顒臉上勾起一絲微笑,將鬍子一捋說:“原來,世容也知道這事了啊。本王確實收到了這封檄文。可不知道內容真假,即使知道真的,孤也很猶豫呢。”司馬顒邊說邊將手中的檄文揚了揚。
李含這才正色說道:“啓稟大王。這個事實無關緊要,關鍵是我們要怎麼辦。這司馬遹才登上皇位沒多久,其削藩意圖就已顯現無疑。誠然,他現在對大王您還沒有絲毫威脅。但是按照他現在勵精圖治,厲兵秣馬這個勢頭。假以時日,他將各個勢力弱小的藩王公侯削除後,就會將矛頭對準大王您了!所以含認爲機不可失去,時不再來。”
聽完李含的話,司馬顒卻是波瀾不驚的說道:“世榮啊,你這話孤何嘗不明白,何嘗沒想過。但現在那司馬遹可是名正言順的當今皇上,天子之身,不比其父活着的時候了。所以這等事,就是一錘子買賣,成了當然好,如果敗了,那就是粉身碎骨,被誅滿門的大事。所以孤要等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才能出手,”
李含剛想開口,司馬顒卻馬上又接着說:“可如今,孤從在京城的眼線聽聞,當今皇帝重新整編了禁軍,戰力裝備都大幅提高。而且被皇帝牢牢控制在手中。現在司馬囧是反了,但是就不知道這天下有幾人響應他。若孤冒冒失失的就憑一封檄文隨他起事,站起來一看其他人都還跪着,那孤不是真成了出頭之鳥,爲司馬囧墊背了嗎?”
李含眼睛眨巴幾下,心裡有了主意,對司馬顒說道:“大王可以派使者去鄴城聯絡成嘟王司馬穎,他雖是司馬遹親叔,司馬乂之兄,乃司馬遹同室一脈。但卻是野心勃勃,如今狀況下,想必他也會明白這次難得的機會。以司馬遹現有的人望,地位和實力,只有三王合力才能將他從皇位上拉下來。若司馬囧被攻滅,以後再難以找到這個機會了。”
司馬顒沉吟半晌才說:“就照你說的辦,我等先看看司馬穎是什麼態度。那麼這個出使的任務就交給世榮你來辦吧。”
“臣領命!”李含說罷就告辭而去。
李含快馬加鞭,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十天之內趕到了鄴城。司馬穎沒什麼遲疑就接見了他。他一番脣舌很快就讓司馬穎下定了決心。
司馬遹對李含說道:“告訴你家大王,本王即將起兵討伐司馬遹,河間王需要與本王同時會師於洛陽。我們來個圍魏救趙。”李含看任務完成,立刻興高采烈的踏上回程,又風風火火的向長安趕去。
司馬穎等李含走後,立刻召集軍鎮之中將校,自己帳下幕僚以及部分冀州的太守郡令。這些都是司馬穎的心腹人員。會議上,司馬穎對他們說出了自己決定應檄討伐司馬遹的決定。自然是有些人持不同意見,但看司馬穎的態度堅決,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司馬穎當場着令舍人王顏做出徵檄文,欲在大軍出發前宣告天下。長使盧志聽了後,上前勸阻說:“大王,即使我等真要出兵,也不能這麼急於宣告天下。”
司馬穎冷淡而又疑惑的問道。“此話怎講?”
盧志回道:“啓稟大王,這河間王司馬顒並非信義之人。若你現在就宣告天下討伐司馬遹,就再也沒有迴旋餘地。試想等大王您領着大軍到達洛陽,他司馬顒爽約,您該如何是好?難道要孤軍與司馬遹一戰嗎?”
司馬穎聽到這,吸了一口涼氣,忙說:“多虧先生提醒,本王行事疏忽了。那我們就悄悄起兵向洛陽,也不要打什麼旗號,等我軍到了洛陽,觀看形式後再說。”
永寧二年春夏之交,司馬穎的十萬冀州大軍集結完畢,開始南下。
另一邊,李含已經回到長安。剛剛卸下行囊的他興沖沖的向司馬顒報告此次出使成果時。卻發現司馬顒對此不以爲然了。
司馬顒看着表情疑惑的李含,笑着解釋說:“世榮啊,你走的這些天,局勢發生了很大變化。那司馬囧的干將龍驤將軍董艾,在許昌城外被司馬乂大敗,人也被斬殺了。現在整個許昌已被重重包圍,也許現在司馬囧的人頭已經開始傳首諸侯了,過幾天我們就能在長安看到。所以啊,這次我們不能出兵了。”
李含張口結舌說:“可是大王,我們已經與那司馬穎約定好了,而且他現在可能已經快兵到洛陽了。”
司馬顒嘆氣說道:“那也沒辦法啊!人算不如天算。又不是孤誠心坑害於他。是他自己運氣不佳而已。”
……
許昌城內,在陰雨連綿的日子裡出現了一個難得的晴天,三五成羣聚集着面黃肌瘦的兵卒乘這個機會曬着太陽,捉着蝨子。一聲“開飯了”的喊聲讓他們一窩蜂的聚攏過去,然後一人端着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蹲在路邊喝起來。從十天前開始,每人每天只有兩碗稀粥,許昌已經快斷糧了。至於城內少有的一些平民,家中糧食早就被劫掠一空,留下青壯在軍中服勞役,其餘老弱被驅趕出城,給外面的司馬乂軍隊增加負擔。
兵士們喝稀粥時,某個隱秘角落的房屋之中,幾個將校都尉正聚集在一起交頭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