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看你們幾個今天也都累了”,司米寧一路帶着林克他們走到了他們下榻的地方,陪着他們閒扯了幾句,然後就站起身來準備告辭了:“我那邊還有些事情要幹,還得趕緊趕回去,老哥哥是勞碌命,可比不得你們啊!”
“老寧你是身份不一樣,就別在我們面前顯擺了”,林克跟維爾伯爵也都站起了身來,對於司米寧那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排斥,反倒也是一副輕鬆隨便的口吻:“有事你就自便吧,我們也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轉轉!”
哈奴奴在一旁目瞪口呆地完全插不上話,要不是親眼看見,他還真不敢相信這位在傳說中在帝都的上層貴族之中都沒幾個人不害怕的司米寧大人,居然會跟這兩個遠道而來地使者這樣子聊着天,如果不是他可以確定林克他們確實是沒見過這位司米寧大人,哈奴奴簡直就要覺得這位御衛大人很可能是理通外國了。
“今天是沒什麼好看的”,司米寧伸了個懶腰,似乎很隨意地說了一句:“今天陛下宣佈舉行大國議,所有有職司的貴族都被要求參加了,連那些個被特許在上級域裡販售商品的商貴們也都被拉進去了,現在你們要出去,估計除了站街值崗的衛兵,連個人影都看不着。”
“啊,大國議”,林克他們還沒什麼表示,哈奴奴卻是在一旁驚訝得叫出了聲來,兩隻眼睛瞪得簡直快要凸出眼眶來了,旺盛的好奇心讓他一時把對司米寧的恐懼都忘了,開口就問道:“陛下續位以來,好像就沒舉行過幾次大國議,難道這一次又有什麼……”
“哈奴奴,你瞎琢磨些什麼呢?!”司米寧雖然還是一臉的笑意,似乎只是不經意地笑罵了一句,但轉向哈奴奴的眼神之中卻明顯地閃過了一絲的冰冷:“陛下愛什麼時候召開大國議,自有陛下的考慮,我們這些臣子哪裡能知道陛下在想些什麼。”
“只是苦了老哥哥我啊”,待到他轉過臉去面對着林克他們的時候,司米寧的神色已經完全恢復了原來那般的親切,笑着說道:“這麼多大人一下子都涌進了皇城裡,光是安全保障的安排,就夠我跑斷腿了,今天跑出來迎候兩位老弟,那都是裝病跟我們陛下告了假的了。”
“老寧你還真夠朋友”,林克跟維爾伯爵互望了一眼,也都應和着笑了起來,說道:“承情了!承情了!改天一定要跟你好好喝兩杯!”
“這要是讓陛下知道,我可吃罪不起”,司米寧一副自覺失言的模樣,鬼頭鬼腦地做了個小聲點的姿式,然後轉臉對着哈奴奴虎起了臉說道:“你小子的嘴巴一向最大了,小心點別給我把這不應該說的都給說了出去!”
“是……當然……”哈奴奴剛剛就已經冒出了滿頭的冷汗,現在被司米寧那目光一掃,更是隻覺得渾身發虛,連話都說不流利了,只是忙不迭地點着頭:“不說……我……不說,什麼都不說!”
“行了,瞧你那熊樣”,司米寧哈哈大笑地拍了拍哈奴奴的肩膀:“我說你是不是平日裡娘們玩多了,就站這麼一會功夫,瞧你那滿頭汗的!”
維爾伯爵聽得眉頭微皺,雖說他們巴伐爾帝國的那些貴族少年聚集在一起的時候,這些美女風月類的東西肯定也是談論得最多的話題,但也從沒有這樣出語粗俗的,尤其又是在這種面對着國外使節的場合,幸好小公主跟芭株他們一早就避入內室了,否則恐怕還真是面子上都掛不住了。
司米寧卻是絲毫沒有察覺的模樣,衝着林克他們揮手道:“走了啊,改天老哥哥再來帶你們出去轉轉!”
“老寧好走”,林克暗暗拉了一下維爾,跟着司米寧笑道:“我們就不方便出去了,讓哈奴奴大人代表我們送送你吧!”
在大陸之上,兩國之間的使節往來的時候,使節居住的地方,就等若是一個國家屬地的延伸,而使節在這裡就代表着整個國度的尊貴,是以按照大陸之上通行的禮節,除非有所在國相應身份的人物上門拜訪,否則使節都不應該親自送客出門的。
林克他們原本從巴伐爾帝國帶來的那些衛兵與隨從人員,也都在甩掉齊帕他們的時候一起甩在威茲城裡了,現在也就哈奴奴這個接待官的身份,適合做這件事情了。
“哈哈,自家兄弟,無須客套”,司米寧雖然這麼說着,然而卻是沒有一點兒拒絕的意思,當先跨出了門去,這才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回過了頭來,衝着林克他說道:“對了,陛下在大國議期間,應該都不會有時間召見兩位兄弟,兩位兄弟可能要在這裡多等一些時候了,覺得氣悶的時候就多出去逛逛,可以找哈奴奴當嚮導,這小子對帝都的那些古里古怪的地方,知道得比我還熟呢!”
林克跟維爾伯爵都是含笑答應,目送着司米寧與跟在他身後那個有點魂不守舍的哈奴奴的身形消失在了大門口,這才慢慢收斂了笑容。
“你怎麼看?!”維爾伯爵沉着臉,對着林克問道。
“還能怎麼看”,林克聳了聳肩膀,坐了下來:“這個諾頓三世大帝,似乎也沒有佩裡格大人說的那麼白癡嘛!”
山玀獸纔會相信能夠混成撒卡拉帝國御衛隊長,成爲諾頓三世的真正親信的司米寧,會是個這麼一副粗豪模樣的傢伙,就是司米寧自己,也肯定不會覺得林克他們能夠接受他就是一個毫無心機的粗漢的形象。
是以事實上今天在林克他們面前,司米寧也沒有任何準備刻意隱瞞的樣子,無論是他在跟林克他們說話的時候,或是在警告哈奴奴的時候,都沒有掩飾他的那種話裡有話的模樣。
“諾頓三世似乎是在告訴我們”,維爾伯爵皺起了眉頭,分析着:“他很清楚我們是什麼樣的人!”
“這麼說”,維爾伯爵看着林克,露出苦笑的神色:“難道我們的圖謀被諾頓三世發現了?!”
事實上司米寧今天與林克他們交往的方式,無論是以他一個躋身於撒卡拉帝國上層貴族之流的帝國皇室御衛隊長的身份,或者是以他今天前來接待外國使節團使節 的接待官員的身份,都是極端不合適的,以大陸之上通行的禮節而言,簡直可以說是極端失禮的,但林克他們卻又確實是一打眼就覺得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很熟悉,因爲這樣嬉笑自若的模樣,本身就是林克與維爾還有地狼他們這個團隊之間平日裡相處的模式。
司米寧今天這種表現,無疑也就是在展現一種姿態,等於是告訴了林克他們,那位深居於帝都皇城之中的諾頓三世大帝,有着他自己獨特的消息傳遞渠道,至少已經在林克他們到來之前,把他們的一切東西都已經打探得清清楚楚。
雖然說司米寧一路之上談笑風生,語氣裡也都是客氣到了極致,然而維爾伯爵現在一回想起來,居然有點汗流浹背的感覺。
畢竟他們現在是置身在撒卡拉帝國的帝都,帝國皇室勢力最盛的地方,如果真的那位諾頓三世已經洞悉了他們的圖謀,調集起人力來對付他們,那恐怕他們還真的是根本沒有辦法去應付得了這樣的局面。
“應該不會”,林克搖了搖頭,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然後忽然擡起頭,打量着這個安排作爲他們臨時住所的地方,有點文不對題地答了維爾伯爵一句:“你不覺得,我們住的這個地方,也還是蠻清靜的麼?!”
林克的話雖然說得有點前言不搭後語,不過維爾伯爵還是立即明白了過來。
今天從一開始在帝都城門口的時候,維爾伯爵就覺得有點奇怪了。
他是正規掛着帝國使節團使節頭銜的傢伙,在離開巴伐爾帝國之前,按照規矩還曾經特地在專門培訓了一番關於這些使團相關的知識與講究,無論從怎麼樣看,也不應該是司米寧這個傢伙跑到城門口來迎接,更不可能是以這樣的方式迎接他們。
要知道,這一次維爾伯爵可是護送着巴伐爾帝國的小公主,前來與撒卡拉帝國聯姻的,按照大陸之上通行的禮儀,撒卡拉帝國的皇室也應該要有一個極爲盛大的迎候儀式,以彰顯小公主的身份。
雖然說這一次兩大帝國的聯姻之間有着一些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是以一路之上連行程都是神神秘秘的,然而在林克他們想來,這也不過是爲了防止有些如佩裡格大人那般的有心人,出手破壞兩大帝國的聯姻,或者是搶奪諸神之眼這件大陸之上第一神器而已,現在已經來到了撒卡拉帝國的帝都門口,應該說已經完全沒有了這一層的顧慮,再偷偷摸摸,就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
甚至於由司米寧接他們進城之後,直至來到這間臨時的住所那一路上面,林克他們都根本沒有碰到過什麼人,而這間臨時的住所裡,除了必要的守衛之外,其他的待從也都很守規矩地離着林克他們遠遠的,如果沒有需要召喚他們,他們就絕對不會出現在林克他們眼前的樣子,這一切都印證了林克他們的想法,那就是那位諾頓三世看上去不但想把這一場兩大帝國之間的聯姻繼續隱瞞下去,還很可能連有一個巴伐爾帝國使節團的名義的使團來到撒卡拉帝國帝都的消息,都不想讓任何原本有資格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知道。
這確實是很有點不合情理的事情,然而這卻也確實不像是真正知曉了林克他們圖謀之後的反應,怎麼說現在的林克他們跟佩裡格所謀求的,根本就是在準備將諾頓三世推翻下臺,做的是跟造反也差不了太多的事情,如果諾頓三世真的知道了他們的想法,恐怕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直接調集大軍,把林克他們這羣人先給宰了。
畢竟撒卡拉帝國的帝都原本就是帝國皇室勢力最大的地方,諾頓三世具備着絕對的操控力,而且這一次兩大帝國之間的聯姻,本身就只不過是一個附帶品,就連佩裡格大人也說過了諾頓三世肯定也給巴伐爾帝國的帝王開出了一個相應的價值,在這樣的情況下面,就算是諾頓三世把林克他們全部留下,巴伐爾帝國的皇室恐怕也不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更何況,諾頓三世只要處理掉林克跟維爾伯爵這兩個具備戰鬥力的傢伙也就可以了,甚至連兩大帝國的聯姻都不會影響。
“而且剛纔聽老寧的語氣,那位諾頓三世大帝似乎還要忙上一段時間”,林克看着維爾,說道:“也就是說,諾頓三世大帝恐怕還不會這麼快接見我們,你不覺得這一點也很奇怪麼?!”
林克倒沒有維爾伯爵考慮得那麼多,只不過相較於維爾伯爵,他對於精靈一族棲息聖地那種獨立空間所具備的能力的信心,以及對於真正的力量的認識,都要比維爾伯爵來得更深厚得多,如果說他們跟佩裡格還有齊雲剛剛在那個山谷之中遭遇的時候,還有可能被這位什麼諾頓三世的眼線偷窺到的話,那麼至少從精靈蘇卡張開了自然之神留下來的獨立空間之後發生的一切,就絕對不是任何的局外人所能夠窺探得破的。
甚至於在林克看來,他們與佩裡格還有齊雲的一場大戰,也不太可能被諾頓三世的眼線所發覺,就算不說佩裡格這隻老狐狸肯定會想得比他們周到,敢選在那個山谷動手自然也就做好了一切的預備工作,就只憑他們當時幾個強者交手的激烈程度,恐怕也就只有大陸之上的頂階強者,纔有可能在那種程度的戰鬥之中隱身一旁不讓人發覺,而現今大陸之上真正的頂階強者,都自重身份,又是絕對不可能來做這樣的事情的。
是以林克雖然也覺得剛剛司米寧的表現若有深意,然而卻從來也不覺得諾頓三世有可能察覺他們與佩裡格大人之間的真正圖謀。
現在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原本在他的預想之中,諾頓三世肯定會對於這一次兩大帝國聯姻表現出極大的熱切,很可能他們一到達帝都就會馬上催促着儘早舉行真正的婚禮,畢竟這一場兩大帝國的聯姻關係到諸神之眼的交接,也就關係到諾頓三世能不能早日獲得多那兩位神之使者所承諾的多出一半壽命的獎賞,照說諾頓三世絕對應該是急不可待纔對,林克當時甚至還專門針對着這一點跟佩裡格大人商量了大半天應對的辦法,但卻沒有想到進到了帝都之中,諾頓三世表現出來的,卻是這麼一副根本不着急的模樣。
林克跟維爾伯爵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些什麼有問題是他們還不明白的。
“這個傢伙”,林克有點鬱悶地晃了晃腦袋:“到底是在打些什麼主意呢?!”
在這座供林克他們臨時居住的府邸裡面,懷着一肚子疑問不止是他們,還有正在送司米寧大人往外走的哈奴奴。
“司米寧大人這是怎麼了?陛下又是怎麼了?!”雖然還有那麼幾分驚魂未定,然而哈奴奴那旺盛的好奇心,卻還是讓他一路上都不斷地想着這樣的問題。
比起林克他們,哈奴奴當然更爲熟悉撒卡拉帝國的這些個人物與政權的現狀,也正因此,他心底裡頭的震憾比之林克他們更要強上不知道多少倍。
別的不說,光是那個召開大國議,就已經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在撒卡拉帝國的歷史上面,帝王除非是碰上了連皇帝自己都感到不敢決斷或者難以決斷的東西,纔會採用召開大國議這種方式來討論事情,在哈奴奴的記憶裡面,諾頓三世上一次召開大國議,還是在討論要將佩裡格大人轉換封地的時候,認爲純以帝國皇室的力量壓制不住佩裡格大人,這才召開了大國議,爲此帝國皇室還出讓了不少的利益。
從臨近這帝都的城門以來,司米寧大人的態度,大國議的召開,剛剛司米寧對他話裡有話的告誡,這些個正在發生着的事情實在是一件比一件刺激,哈奴奴大人覺得要不是自己平日裡還算得上注意保養身體,恐怕在這樣的超常刺激下面,心臟早就已經承受不了了。
儘管哈奴奴現在還不知道林克他們到底是帶着什麼樣的使命前來,但也已經知道這一次巴伐爾帝國使團前來,是絕對的不簡單。
想起這一路上自己收取了林克的不少財物,也告訴了他不少關於撒卡拉帝國的訊息,哈奴奴就覺得有幾分心裡發寒,暗暗下定決心要轉變一下風格,無論面對着怎麼樣的誘惑,也不能再對林克他們透露隻字片語。
拔給林克他們臨時居住的這座府邸非常大,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宮殿,然而無論再大的房子,總也有走到門前的時候。
“哈奴奴!”在快要跨出門的時候,司米寧忽然停了下來,沉聲喚了一句。
“在!”想着自己心事的哈奴奴被嚇了一跳,連忙應道。
“我記得”,司米寧轉過身來,臉上也看不見一絲一毫的笑意,他輕輕地說道:“你似乎很愛說話?!”
“不……我……”哈奴奴只覺得一股冰涼的氣息從腳底下直接涌上了腦門,他兩隻腳都不自覺地開始找戰了,慌亂地搖着雙手,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是一味地說着:“不敢,我不敢,我再不敢跟他們說話,我……”
“不敢什麼”,司米寧淡淡地一笑,現在的他跟剛纔完全不同,一舉一動之間充滿了沉穩的氣質,他看着哈奴奴,說道:“你記着,無論他們問你什麼,你都要把你所知道的東西如實地全部告訴他們,就算他們不問你什麼,你也要想辦法把你所知道的東西如實地全部告訴他們,聽明白了沒有!”
“記住”,司米寧說完,再不理會被嚇呆了的哈奴奴,舉步向他的座騎那裡走去,快要翻身上馬的時候,才腳步一頓,向哈奴奴加重了語氣強調了一句:“這是命令!”
“啊!是!”哈奴奴呆呆地站在那裡,好一陣子纔回過了神來,手忙腳亂地朝着早已遠去的司米寧的背影行了個禮,心裡卻是一片茫然。
這樣的表現,才更符合哈奴奴心目之中那個司米寧大人的形象,而這樣的司米寧大人口中說出來的命令,在帝都裡基本上也就代表了諾頓三世的命令。
但這到底是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