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直人聞聲回頭,卻見是一個打扮頗爲雅緻的女性。五官除了眉毛都和西九條琉璃極爲相像,臉型也一致,但氣質相差頗大,西九條琉璃平日裡一身厲氣,而這位女性則優雅氣十足,像是位藝術家。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覺得這位女士和西九條琉璃肯定有血緣關係,但什麼關係就不好說了——這女人保養得十分好,肌膚如羊脂看起來比西九條琉璃還嫩白,只有眼角微微有些魚尾紋,一頭精心打理過的微卷半長髮甚至看起來很有青春氣息,不過氣質雅靜又有歲月沉澱之感,說她三十、四十、五十似乎都可以。
這是姐姐還是老媽?吉原直人猶豫了一下,只能含糊着問候:“您好!”
這位女士也滿眼都是意外之喜的上下打量着吉原直人,輕捻着胸前的紗巾走了過來,笑容和善的向吉原直人連連點頭,“您好,這位先生,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吉原直人挑了挑眉,添麻煩?怎麼突然就添麻煩了?
那位中年女性接着又轉向西九條琉璃,滿含寵溺地問道:“琉璃,不給我介紹一下朋友嗎?”
西九條琉璃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來冷冷說道:“只是……只是熟人,母親大人。”
“熟人呀……”西九條夫人目光在吉原直人、西九條琉璃及長桌上的酒碗酒壺之間流轉了一番,笑道:“熟人不就是朋友嗎?”
她也不等女兒介紹了,直接向吉原直人伸出了手,笑着表明身份:“我是琉璃的母親麻衣心奈!”
吉原直人瞧了瞧西九條琉璃,只見她面無表情束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便伸出手去和麻衣心奈輕輕一握,笑道:“鄙人吉原直人,初次見面,請伯母多多指教!”接着又恭維道,“您要是不說我都不敢相信您是西九條警部的母親,您真是看起來太年輕了……”
麻衣心奈目光中滿意之色更濃了,從小挎包中取出了一張精緻名片雙手奉上,道:“初次見面,也請吉原君多多關照。”
吉原直人連忙也掏出名片交換。握手是西式禮,轉眼間又成了東瀛商務禮儀了——雙方雙手交換名片,互道久仰大名。
西九條的老媽怪怪的,連禮儀也要東西合壁。他把名片接到手中飛快看了一眼,只見花紋複雜,燙金染色,紙質優良,一看就是下過大功夫的,和他那張隨意找了個小店做的不可同日而語。
再細看一眼文字,東京都博美藝術畫廊麻衣心奈,還真是個藝術家啊!
麻衣心奈也看着吉原直人的名片,凝神細思了片刻恍然道:“SPM投資,這名字有些耳熟!啊,對了,最近吉原君您的部下相當活躍啊,一直出入各種酒會,我聽好多人提起過,是新成立的投資公司吧,經營策略很有趣……這真是,吉原君現在應該相當忙碌吧,沒想到爲了小女的事還專程趕來一趟探望,天氣這麼冷,這真是太讓人不好意思了。”
西九條琉璃眉頭一皺,面無表情地插言道:“母親大人,我和吉原桑只是碰巧遇到的,請您不要誤會。”
吉原直人也連聲道:“我正準備去富士山一遊,剛巧也住進了這家旅館,確實是巧遇。”
麻衣心奈微微笑着也不說破——真的好巧啊,女兒受傷停職後自己強行把她帶到這兒來散心,又不是什麼節假日、開山日、神社慶典日,更離登山季還差着半年,而眼前這男人的部下正滿東京都打探投資項目,鼓動融資,擺明了要大幹一場了,但這男人卻將公司丟在一旁,冷不丁出現在這裡……真的真的真的好巧啊!
其中內情,引人深思啊!
再說了,知女莫若母,女兒的性格自己會不知道?二十八歲了也不肯戀愛,身邊更沒有半個朋友,還用陪練的名義打傷過追求者,怎麼可能和一個交往不深的男性坐在一起溫酒喝?
其中內情,確實值得人深思啊!
麻衣心奈又細看了吉原直人一眼,發現他身材高大健碩,和身材纖細高挑的女兒還是很搭的,站在一起頗有美感,且五官端正也比較耐看,就是光頭有些刺眼……但也不能太過求全責備,這世上哪有完美無缺的事,主持一家投資公司事務煩忙,禿了頭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女兒都這年紀了,肯和男性打交道這就很好了,不能再挑三撿四,就算是禿頭她也舉雙手贊成——不管是朋友也好,情侶也好,單方面有意也好,總比女兒整日死氣沉沉、冷冷冰冰、孤孤單單要強上一萬倍!
她腦子急轉,頓時又熱情了三分,擡腕看了看錶,笑道:“就算不是專程探望,但既然遇到了,那就是有緣。剛好也快到午餐時間了,如果吉原君不嫌棄,請允許我稍盡地主之誼,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很棒的西餐廳,味道和環境都很好。”
吉原直人驚疑問道:“地主之誼?”這不是家旅館嗎?這旅館是西九條家或是麻衣家開的?星野菜菜隨便在網上訂家旅館就自投羅網了?
麻衣心奈微微一笑道:“琉璃沒有和你說過嗎?她的父親是靜岡人啊!”
原來如此,這裡確實是靜岡縣,不過這說法是不是牽強了些?吉原直人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便出言推託道:“伯母您有心了,但還是不給您添麻煩了。”
他有些冒虛汗,把人家女兒打成了半個豬頭,又被誤會前來探望,還要蹭飯吃……這感覺很慚愧啊!
“吉原君不必客氣,我剛好對SPM投資也有些好奇,聽說經營策略很有趣,到時也請你給我講講目前的投資形式……這不是什麼機密的事務吧?”麻衣心奈開着玩笑熱情挽留,但西九條琉璃已經忍不住了,再次插言說道:“母親大人,吉原桑還有事在身呢,對嗎?”
她最後問的是吉原直人,吉原直人趕緊配合:“確實有事在身,浪費了伯母的一片好意了,真是抱歉。”
麻衣心奈看看吉原直人又看看女兒,微笑問道:“那是什麼事這麼急呢?我在關東還有些熟人,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吉原直人啞然,望向西九條琉璃——他屁事沒有,只能指望着西九條琉璃趕緊編個藉口。
西九條琉璃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母親大人,我有些累了,我想先回房去休息一會兒。”
她也沒招了。
麻衣心奈笑吟吟看了她一眼,頷首道:“那琉璃你先回去吧,我招待吉原君便可以了。”言罷,她伸手便虛引,非要弄着吉原直人一起去吃飯不可。
吉原直人眨巴了幾下眼,不知道麻衣心奈這是打得什麼主意。只是他不想和麻衣心奈弄得太僵,聽意思老黃牛戶布織幹活很賣力,正拼命找項目呢——只看西九條琉璃便能知道麻衣家應該是頗有些勢力的——他不想幫不上忙還扯戶布織的後腿,不想平白無故就得罪人,一時有些沒了招。
他細看了西九條琉璃,他是不方便逆着麻衣心奈的意思,畢竟以後還要在東京都混不短的時間,但西九條琉璃和麻衣心奈是親母女,完全可以鬧一鬧把飯局折騰散了。
她們之間就是翻了臉也還是母女,完全沒關係。不過他又有些擔心西九條琉璃說出了誰把她臉打腫的事。如果真發生了那樣的事,他大概也就只能抱頭逃跑了。
但他連看了好幾眼,卻見西九條琉璃面色僵硬,竟然憋在那裡一言不也吭了。
他猶豫了片刻,覺得吃頓飯也沒什麼,說不定還可以幫公司擴展一下人脈,便請麻衣心奈走在前面,乾笑道:“那我就厚顏愧領了,伯母您先請。”
麻衣心奈開心一笑,和吉原直人一起離開了酒屋,還閒聊道:“那家餐廳曾經是米其林一星級別的,主廚很喜歡富士山才留居在了此地,廚藝極好,吉原君一定會喜歡的。”
“那我一定好好品嚐。”吉原直人是慣會應付事兒的,也能放得下身段,這會兒見事無可避,便自充小輩想混個善緣——他用不着也可以讓給星野菜菜嘛,多個朋友多條路,沒壞處,這世界到哪裡都是人情社會。
他們談笑着向外走去,剛轉過一個木製迴廊,西九條琉璃快步追了上來,輕扯住麻生心奈的衣襬示意她停一下,吉原直人知趣的快走了幾步,遠遠觀望。
西九條琉璃認真說道:“母親大人,我已經跟您到這兒了,您還想怎麼樣?請不要再幹涉我的事了!”頓了頓,她又帶着些冷氣說道,“我和他沒多大關係,我也不會喜歡那個男人的!”
麻衣心奈一笑:“我是看吉原君人挺不錯的,而且事業小有成就,想了解了解他,怎麼了,琉璃,有什麼問題嗎?”
麻衣心奈擺出一副想結識有前途後輩的樣子,把西九條琉璃給憋得說不出話來——又不是逼着她去相親,甚至話語間都沒有給他們湊對的意思,她能說什麼?
西九條琉璃噎了半晌才說道:“我和您一起去!”
麻衣心奈欣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琉璃!”頓了頓,她又寵溺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感謝他一下……你該有朋友了,琉璃!你這次出事了,除了那個北川,還有人給你打過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