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食過後,寧卿淵跟着魚笙回府,羅二陪着陶漓去送兩位公主去了。
回府途中,二人雖未多言,可寧卿淵覺得,他與魚笙之間只剩一層紙了,只要她承認女兒身,那一切皆都是水到渠成。
約過了六日安寧,這些日,魚傾城一直在府上,大將軍楊耀每日登門拜訪。
寧卿淵窩在屋中,每次他去找魚笙,前腳剛入門,魚傾城後腳便跟上,以致他也無單獨機會與她獨處。
這人悶在屋中難受,去找陶漓,也是悶在房中苦讀書,說是無論如何都得考上狀元。寧卿淵問他爲何,答曰,要娶心上之人爲妻。
本他還提防着陶漓,可不想屈指可數見面,卻讓他與宛如公主對上了眼。這讓他更爲愁心,何時才能向魚笙挑明真心。
寧卿淵冥思苦想,將怨氣撒到羅二身上。委屈的羅二指出少爺劣勢,說男子與男子成不了親,就算魚少爺答應了,魚夫人也會從中作梗。
並且,來遼沅已有數日的少爺一直吃用魚家的,怎看也是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的窮公子哥兒,魚少爺若不是看中他曾經救過自己一命,定也不會理睬。
寧卿淵聽得大受打擊,決定無論如何都得學一門本事。
一日下午,午憩醒來的人認真梳洗一番,獨自出門。
躺在榻上裝睡的羅二本想跟過去,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多管閒事定沒好事。
寧卿淵出了魚府便在大街上行走,雖說往來商鋪都開營着,進出的買客也不少。而他進鋪時,鋪中夥計也十分殷勤,但這種殷勤讓他覺得丟人,就像是大街上行乞的乞丐。
約逛了一個時辰,他想到,身上也沒多少銀子了。若拿出銀票,羅二一定會起疑心,然後花錢更是無度。
寧卿淵停在錢莊門外,猶豫着是否進去。這時,從錢莊外走出一年輕男子,吆着嗓子道:“公子,您這站在門外做什麼?還不快快進來。”
“我......”他覺得若有了銀子,定又會懈怠,怕本事又學不成了,“我還是走吧。”
男子連拖帶拉地將他弄進屋裡,一副明白的表情,“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誰還沒個難處。”
“難處?”他不甚明白,但......若不是沒錢了,也不會用銀票換銀子。
“對呀,公子準備當什麼?”
“當?”這下,他更糊塗了。銀票得當了換銀子,“你這不是錢莊嗎?”
“什麼錢莊呀?”男子尖着嗓子,配上聳動的兩肩,無論表情還是動作都顯浮誇,“我們這可是當鋪。”
“不是.......”寧卿淵指着道:“百闋錢莊,難道我看錯了?”
“公子可沒看錯。但這典當都丟面子,我們這也不爲你們着想,誰不要面子呢?窮也不能窮面子呀。”
寧卿淵點了點頭,十分贊同。可他身上除了銀票,也沒什麼可以當的東西。
“公子,您這要當什麼?小的讓二叔公給你看看,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價錢。”
“我.......”男子飛快地跑了,不一會兒,領着一個抱着祘盤的中年矮小男人。
“公子,這就是二叔公了,你有什麼寶貝就拿出來吧,小的都給您說好了。”
他掏着袖口,又在胸前一番摸索,隨後指着自己道:“可以當人嗎?”
“公子,你這玩笑可不能亂開,”男子道:“這可犯事,您莫和我開玩笑了。”
“我是當真的。”
中年男子捋着鬍子,眯眼打量道:“公子穿的衣裳可是上好綢緞,你若是當了自己,我也不知是買人還是買衣裳呢。”
“那.......”他總不能脫了衣裳,“就人,衣裳可不能給你。”
“這樣吧,”中年男子道:“鋪中還缺個後生,若公子缺銀子可來鋪子裡,不過前三個月可沒月錢。”
“這甚好,”不想誤打誤撞有了學本事的地方,寧卿淵哪管有沒有銀子,只要有本事可學,讓他倒貼也願意,“那我何時做工?”
“便明日吧,”中年男子道:“公子一身金貴,明日換個普通的衣裳再來吧。”
寧卿淵連連稱是,回去時給羅二買了烤鴨,心情之好,言語難表。
羅二聽到少爺上街謀事,竟成了。其心想壞了。老夫人及其寶貝少爺,若讓她知曉寶貝孫子成了當鋪夥計,那不得氣死。
而他不僅會被羅一罵個狗血淋頭,恐以後再跟着少爺也難了。那日後好吃好喝的,也更沒了他的份。
羅二咬着烤鴨,決定無論如何都得給羅一寫封長信,將這段時間發生告訴他。並且少爺久不娶親原因,斷袖之癖也如實告知。
寧卿淵爲可學本事而歡喜,他難掩心中激動,思想更是鬥爭一番,最後還是決定無論如何都得告訴魚笙。
可是,當他尋去時,魚笙並不在屋裡。伺候的下人說其在天黑之後就出去了,晚食都未用。
他需找了一番,又去尋了守門,說是未見到有人出府。
寧卿淵又在府上轉了一圈,想到那日見魚笙練劍的地方。
他急急趕去,遠遠便聽到劍舞聲。說來也是奇怪,在未見魚笙前,心中激動難掩,可這時卻平靜許多。
魚笙練劍認真,寧卿淵小心地站在一旁,卻還是很快被發現。
“二哥,”魚笙用錦帕擦着汗,雖說月色朦朧,可還是讓看的人喉嚨一緊,呼吸不暢,“你怎來了?”
“我去你院中找你,卻未見你蹤影,所以便到這裡來了,”他避開魚笙目光,可越來越近的二人,連着汗味也帶着淡香,“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練劍?”
“這幾日母親盯的緊,今日她去了將軍府,我就來練練手,不知大哥找我何事?”
“無、無事。”
“那你陪我練劍可好?”
“好,”寧卿淵一口應下,又斷斷續續道:“你可別笑話我。”
魚笙扔來劍,笑道:“二哥別笑話我纔是。”
寧卿淵放下長劍,撿了根樹枝道:“刀劍無眼,我還是用這個。”
“那我也換個。”
“別......”寧卿淵攔住。他心中的小算盤,無論打不打的過魚笙,若他贏了,有人應對他更有好感,若是輸了,那也得受傷,就算那人不心疼,但多少也會愧疚,而他那時更可利用受傷與她親密相處,“你是三弟,二哥得讓着你。你用劍,我用枝。”
“得罪了。”
話言,寧家不遠說,就這三代來講。寧卿淵知祖父是溺水而亡,不過據說生時身子也不好,至父親寧煊冶,這病根子也從孃胎就有。
所以,到了寧卿淵時,祖母不求他識字,只求個身子健康。而他又是個孝順孩子,這悟性也是有,就是不在正途上。
先不提不可計數被打跑的師傅,整個西臨 ,不論年幼年長的,有幾個沒有被他打過。不過,這些也都是年少不經事。待他大了些,也知打人不對,可之前欠下的帳,總有些人會來尋仇,最終,他不得不出手,以致最終臭名遠揚。
而今,面前的人是魚笙。他心中未免緊張,想着之前的鄉鄰,五大三粗的,被他打了痛哭流涕,可他不能這麼對魚笙呀。
寧卿淵將樹枝掰斷一小截,魚笙先動的手。他自是以守爲攻,不過,既然動手,自然會有接觸。
你來我往之下,他覺得輕鬆的很,神清氣爽。可魚笙的呼吸聲卻愈顯急促,那陣陣清香令人意亂情迷。
他的動作不覺慢了許多。魚笙察覺出,收劍。可劍卻落入寧卿淵手中,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這劍是如何脫手。
“二哥功夫跟誰學的?”
“這.......”他不願騙魚笙,可這若全部告之,實話實話,只怕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鄉里的幾個師父,不值一提。”
魚笙將劍收起,藏到假山後的洞中,“時候也不早了,二哥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等......”他不好意思道:“我今日上街,路經一家當鋪,正缺個後生。我整日無事可做,現終於能學個本事,所以特地來和三弟說的。”
“二哥是否盤纏用盡了?”
“不是!不是!”寧卿淵將隨身帶着的銀票掏出,解釋道:“我總不能一輩子荒度時日。”
魚笙稱是,“不如我明日陪二哥去探探。”
因爲有了魚笙陪伴,寧卿淵對後生這一差事還算滿意。雖說每日不缺地迎來送往,有時也會受氣,但有魚笙鼓勵,他想該能堅持下去。
約過了一月時日,結拜三人中,陶漓一直在屋中學習,偶爾只出門轉上一圈,隨即便不見蹤跡。
綢莊這些日也忙碌的緊,魚笙整日忙進忙出,不過,卻不忘表示對寧卿淵關心。
三人各自在爲自己而努力時,宮中卻也難太平。
昭若公主忽然來府,寧卿淵出門,卻被下人攔住,說是公主吩咐,他現在還不能離開。
寧卿淵怒氣衝衝地尋昭若去了,可見到她時,她趴在石桌上,將臉埋於兩臂之間,魚笙在旁愁眉不展。
“怎麼了?”他惡聲惡氣,怎就不能有個快活日子。
“哎......”魚笙嘆了口氣,示意寧卿淵住下,“公主她......”
昭若擡起頭,雙眼已哭的紅腫,“皇帝哥哥要昭若嫁給尚書令之子裘斌。”
“那你便嫁了唄,”寧卿淵一臉笑意道:“雖說是尚書令之子,可這官職也不小,配的上你。”
不料,昭若眼淚簌簌地往下拋,委屈不已,連話都說不出。
寧卿淵一看大事不妙,連認錯道:“你是公主,可是千金之軀。那什麼尚書的兒子怎配的上你,你......你先別哭了,這不還沒嫁嗎?”
昭若一邊哭一邊擦着眼淚,看來無辜委屈,哪裡有往日囂張。
“你若不願嫁就與你皇兄說便是,哭也解決不了問題。”
“可皇帝哥哥硬要我嫁人。”
“哎......”在西臨時,他一直被祖母逼婚,也曾硬逼着娶人家姑娘,其中苦楚,他也清楚,“那你是要讓我三弟娶你嘍?”
昭若搖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不是?”昭若的心思不在魚笙身上。寧卿淵發現自己沒以前那麼討厭她了,“那你想怎樣?尋死膩活。”
“魚哥哥帶我離開遼沅。”
“私奔?這要被抓了,莫說魚笙,連魚府都可被連累,”寧卿淵認真道:“你可不能這麼胡鬧,害了你魚哥哥。”
昭若又落淚,寧卿淵不知如何是好,卻不肯變更,“要不......我帶着你走吧。我一人在遼沅,出了事也就我一人,你莫連累我三弟了。”
昭若止住了淚,雙目含情地怯怯看着寧卿淵,緩緩地點了點頭。
寧卿淵知曉自己惹上麻煩了,可偏偏是怕什麼來什麼,這個女人,他是一時半刻擺脫不了了。
“三弟,”既然要帶昭若走,他當然得跟着魚家撇清關係,“我一會就搬走,要是日後有個萬一被人詢問,你可別說認識我。”
“魚笙怎會棄二哥不顧,二哥留下,別的事明日再說。”
寧卿淵擺了擺手,爲自己感到可悲。爲何來到遼沅之後,難有安寧日子,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明日過來找我吧,”魚笙不讓他走,他只有儘快離開,“就明日,你明日若不來,莫說是哭了,就算尋死膩活,三弟與我都不會理你。”
得了應允,昭若回宮準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