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把慕傾黎請進御書房的時候,徐帆已經退出去了,年輕的帝王似乎是累了,他坐在龍椅上,單手撐着額頭,眼睛微合着,像是在假寐一樣,周身蕭殺肅冷的寒意也黯淡了些,極俊無匹的臉上顯出些許疲倦。
慕傾黎知道,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那目光必是如他的鳳鳴神劍出鞘時的氣勢一般,帶着斬斷一切的凌厲和霸氣。
她靜靜的看着他,猶豫了會還是走了過去。
察覺到有人靠近,鳳天瀾倏地的睜開了眼,熟悉的氣息漂浮過來,鳳眸裡逼人的寒意和凌厲在剎那就消散開來,他擡眼,見人已經在身前,嘴角揚了揚,帶着些笑意。
果然吶,這世上,也只有這個女子能無聲無息的靠近自己而不被自己發現了,並不是因爲她比他厲害,只是習慣了她的氣息,並且從來不會防備。
“怎麼了?”慕傾黎輕聲問道,瞧見他眉間的褶皺,不自覺的在話裡生出幾分擔憂來。第一時間更新
鳳天瀾坐直了身體,有些無奈的搖頭苦笑,“留不住徐相了。”
想到最近江湖武林加上朝廷,幾股勢力混在一起,本來就亂,而科舉制度又新提出,在幾個國家都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鳳天瀾就覺得頭痛,太陽穴的兩邊突突的跳,真是不讓人安生吶!
正這麼想着,突然就有雙手輕輕的按壓在他太陽穴的兩邊,修長的手指貼在皮膚上感覺到絲絲涼意,按摩的力度很精準,頭痛的感覺也隨着手指的力度正在慢慢的消隱,鳳天瀾一愣,脣邊的弧度慢慢的擴大,極俊無匹的臉上盪開溫和的笑意,完全不見素日裡的萬年冰山樣。
他乾脆往後靠在了椅背上,舒服的眯起了眼。
慕傾黎在他身後一邊認真而溫柔的按摩着鳳天瀾的太陽穴,一邊輕聲道:“徐相是三朝元老,年紀也大了,如今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我知道。”他笑了笑。
那個看着他長大,並且爲官三朝的老人,爲了玄國做了多大的犧牲,他一直都明白。
手指落在書案上放着的官吏花名冊上,他一一點名,“除了徐相,溫大學士也已經年邁,也有隱退的意思,你又不可能一直坐在左相的位置上,這麼一來,朝廷裡就少了三位巨頭,需要新的接班人,刑部尚書司馬易和工部尚書丁尚都已經快五十了,資政殿大學士展風用人調撥還行,議事能力始終差了點,我最放心的就是葉脩和清和,而楚天故,蕭然,李素,商顯晨,苻堅,他們是我一手提拔培養的人中最優秀的,將來也會是我最得力的幫手,司掌各部各殿,甚至是左右丞相……不過,現在他們還太年輕,始終尚欠磨練。”
慕傾黎低下頭,看着花名冊上硃筆鮮紅勾畫出來的人名,忽然覺得一陣後背發冷,
在成王叛亂前,成王黨爲了拉攏百官幾乎是不擇手段,而鳳天瀾一直沒有什麼動作,所以即使鳳天瀾政績出色威信高豎,也有不少人覺得他會吃虧,而他剛纔指出來的人,全是他正式參政那幾年慢慢升遷上來的人才,態度一直都是曖昧不明,也不爲名利所動,更像是中立派,鳳天瀾登基後在數次制度變革中他們逐一大放異彩,沒想到這些人竟都是他一手安插的棋子!
這就是鳳天瀾,鐵血酷厲深謀遠慮高瞻遠矚算無遺策的鳳天瀾!
不知道慕傾黎此時的想法,鳳天瀾眯起了眼,問她的意思,“你有什麼想法?”
慕傾黎定了點神,稍微思索了一會才提出自己的想法,“若說是丞相一職,夏清和、楚天故、蕭然,這三個人都很有潛力,在朝廷也供職多年,能力也是羣臣有目共睹的,太史季安雖然迂腐了一些,但是能輔佐徐相多年,他來做丞相的事情肯定也駕輕就熟,刑部尚書司馬易,工部尚書丁尚在朝二十多年,也是長袖善舞之人。第一時間更新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慕傾黎一口氣提出了數個人選,鳳天瀾卻是將這些人一一否定,“楚天故有仁心有魄力,不過尚需磨練,天闕府尹一職,他起碼得再坐穩五年以上,丞相一職不可能空上那麼久。蕭然是清正殿下一任大學士的人選,他走了清正殿就沒有更優秀更合適的人了,而且他也耿直過頭了。而清和的話,論資歷、論能力、論地位他的確是最適合的人選,可是,他只能呆在翰林院。第一時間更新”
慕傾黎默然。
的確,依夏清和的身份,是要一個不高不低、有足夠閒暇而且不會高調也不低調不會過分惹人注目的位置。
“丁尚狡猾有餘,謀略不足,季安……他沒有撐起大局的能力,司馬易雖然圓滑,但是不夠世故。”
說到這裡,鳳天瀾內心不禁嘆氣,人才到是不少,可惜術業有專攻,他們的位子不好挪,尤其是玄國現在正處於振興之時,其他四國又虎視眈眈,沒有一個好的統率百官的領頭人,他再雄心壯志也只能是一紙空話。
慕傾黎的眉頭微微皺起來,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到更合適的人了。
自律,謹慎,慎言, 用賢,低調,隱忍,遠慮,應變,詢訪,見微知著,難得糊塗,預事防亂,臨危不懼,爲官者,這些能做到其中一半以上就有能力但下丞相大任了。
可惜這樣的人真的不多。
低下頭,瞧見鳳天瀾臉上明顯的倦意,慕傾黎踟躕了下,遲疑道,“要不,我在左相的位置上再多留幾年?”
鳳千幻在位的時候,左相之位空懸十年,議政軍國,幾乎由右相一力承擔,可那時候至少還有位有爲的儲君分擔,擔子也沒那麼重,現在卻不同了,右相一旦隱退,朝政軍國就全都由左相承擔了,如果相位上的人不能服衆,百官微議,要平復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眼下的情況,似乎只有她最適合這個位置了。
聞言,鳳天瀾忽然睜開了眼睛,兩道視線靜靜的純澈的不含任何雜質的緊緊的盯着慕傾黎。
慕傾黎被他看得一陣不自在,幫他按摩着太陽穴的手也微微頓了下來,“怎麼?”
話才問出口,慕傾黎就覺得自己的手被人一把握住,然後一用力,隨着力道跌了下來,沒想到鳳天瀾會這樣突襲,等她反應過來,人卻已經橫坐在鳳天瀾腿上,纖細的腰被緊緊攬住,人也被禁錮在他懷裡。
“你幹嘛?”慕傾黎一驚,想要掙扎,卻被抱得更緊。
溫熱的呼吸噴到白皙的脖頸處,鳳天瀾低下頭來在她耳邊輕語,夾雜着淺笑,鳳眸流轉着緩和的笑意,溫柔刻骨,“傾黎,科舉這三個月已經是我的極限,你還想讓我等幾年?嗯?”
只要慕傾黎在左相的位置上一天,她就永遠不可能成爲的他的皇后,雖然自他登基以來推行了不少新政,但還遠遠不到讓百官接受左相還兼職皇后的地步。
“我等不了了,所以,科舉完了之後我們就大婚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