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天瀾眸色一動,看了看冰星,道:“請蘇先生進來。”
等那藍衣邪魅的男子進來時,冰星只是瞥了一眼就有些急了——她知道在承光殿裡他爲她擋了不少墜落的房樑磚瓦,還有身邊炸開的炸藥,受了些傷,只是她不知道,這個人竟然傷得這麼重,手臂,胸口,雖然經過簡單的抱扎,但是單憑衣服上那些血跡就知道他的傷絕對不輕。
赤月一進來看到冰星的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急什麼,只不過一眼瞥見她嘴角的殷紅以及腰上染暈開的血跡的時候,瞬間比冰星還急,“該死的,剛纔那麼多太醫在這裡就沒有一個給你看一下傷口麼!!”
難得聽這個總是一副風流邪魅的人爆一回粗口,冰星稍稍愣了一下,才道:“我沒事,倒是你,傷成這樣還要給主子輸內力,撐得住嗎?”
赤月咬咬牙,沒好氣道:“有空關心別人,你還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都這副德性了還把內力不要錢似的往外輸,冰星,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
“月……”冰星無奈,“我現在去找太醫,你和秦太醫先救主子。”
鳳天瀾聽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以赤月的武功修爲,在外面估計就把秦燢的話聽個完整了。
赤月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纔看向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鳳天瀾,象徵性地拱拱手當做行禮,“陛下。”
鳳天瀾也不介意,只是看了看他蒼白的臉色,道:“蘇先生怎麼不在偏殿休息?”
無論他的身份是什麼,對於這個肯捨身救慕傾黎的人,他是相當感激的。
“不必了,”赤月的目光落在黃金紗幔後慕傾黎的身上,暗暗嘆了一口氣,“還是先保住小黎吧。”
不是他自誇,少時得過一場奇遇,平白就多了幾十年的功力,後來還是在慕傾黎的幫助下才把這些功力一一化解爲己用,所以放眼天闕,除了因雙子蠱被封了內力的鳳天瀾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三個內力能與慕傾黎匹敵的人。
縱使高興,鳳天瀾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是,蘇先生你的身體……”
赤月也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搖頭,眉目間的傲然不羈流露出分毫,“我還不至於這麼不濟事。”
鳳天瀾站起身來,誠懇地道:“多謝蘇先生。”
赤月卻沒惶恐或是怎麼樣,反倒不耐煩地揮揮手,“小黎是我看得比生命還重的摯友,還輪不到陛下您來道謝。”
這般語氣,換作旁的皇帝,恐怕會直接叫人將他拖出去砍了。
不過鳳天瀾卻沒有發怒,只是苦笑,心中也明白赤月是因爲剛纔他沒下令救人的事所以對他有意見,他也沒有理由解釋,只能無奈道:“那傾黎之事,就拜託秦卿和蘇先生了。”
秦燢依言,取出金針,對赤月做出個“請”的手勢後,等赤月先掀開黃金紗幔走到龍牀那邊纔跟着進去,冰星在赤月半威脅半急慮的眼神裡,無奈的向鳳天瀾告了聲退,鳳天瀾讓長樂親自送她去偏殿,然後再宣太醫。
秦燢拿着金針在慕傾黎身上順着穴道一一紮了起來,順道和赤月講解着待會兒輸入內力運行的順序。
鳳天瀾沒有離開,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忽然就覺得有些悲涼。
他說要護着她,可是現在卻又什麼都做不了,還平白的連累了慕傾黎。
……
長樂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冰星往偏殿那邊走,雖然離得不遠,但是冰星傷口裂開在前,耗盡內力在後,每一步都走得極艱難,若非她用意志力強撐着,只怕也早已倒下了。
不過剛走到門口,偏殿門口忽然就出現了一個人,也帶來了一陣冰冷的寒意。
冰星一看,發現是夏清和,不過他沉着臉,一向有溫柔美人形象的他此時看起來倒是有些可怕。
難道是皇宮出了大事麼……
冰星胡亂猜測了一下,也沒有深做理會。
反倒扶着她的長樂打了個冷戰,告了聲退之後就火急火燎跑了。
冰星想繼續走,不過被夏清和攔住了路。
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應付他,冰星只是擡眸看他,眼裡有着深深的倦意。
夏清和卻沒有任何動靜,只是看着她,眼神幽深。
這樣的目光看得冰星有些不自在,一時也忘記了自己要幹嘛。
半晌,夏清和才道:“公子如何?”
聞言,冰星嘆了口氣道:“月和秦太醫正在全力救她。”
直到此刻,冰星一直懸着的氣才猛地一鬆,夏清和這麼一問,她才忽然醒悟過來,方纔秦燢確實說過慕傾黎還有救的……
天知道當看着她在一堆廢墟中呼吸突然斷了的時候,那種席天卷地而來的恐懼感有多麼恐怖……
身體猛的一軟,她忍不住就踉蹌了一下。
夏清和及時伸手扶住她,小心的避開了她腰上的傷口。
看着她蒼白的臉,嘴角的殷紅,腰間染開的妖紅,一直沉着的臉終於動容,夏清和忽然一把將人橫抱起來就往偏殿裡走,同時吩咐暗衛去傳太醫。
冰星懶得再動,也沒力氣再動,就這麼順勢靠在他懷裡,閉着眼睛養神,額而才發現,夏清和身上有一股極濃重的血腥味,想必是殺了不少人吧!
伸手往那血跡最濃的地方摸了摸,發現確實是別人的血而非他受傷以後,她才倦極了一般將頭埋在他懷裡。
進了偏殿,夏清和輕柔的將冰星放在軟榻上,動作溫柔細緻得能教寒冰都化成水,他看着她腰間的大片血色,一雙眸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冰星一言不發不顧一切衝進承光殿裡的情景,刺得他眼睛發疼。
這個一向溫婉毓秀的江南女子像是暴怒的獅子也像是失去族羣庇佑的幼崽,那憤怒又無助地拉着御醫威脅他們用盡辦法救人的模樣,完全無視崩裂的傷口上的血像是水一樣的往外流。
那副模樣,好似要流盡自己的血來救慕傾黎也在所不惜。
“爲什麼?”夏清和俯下身子,平視着她,看着她失血的蒼白麪孔,眼裡有一絲悲哀的痕跡,轉瞬即逝,“爲什麼連命都不要也要去救她?”
冰星想起那女子幾乎被埋在廢墟里的模樣,還是有些後怕,“我若不去救她,她會死在那裡的。”
“可是你也差點死了。”夏清和緩緩道,眼神黝黑不見底。
只差那麼幾步,如果冰星和赤月再慢上幾步,她、赤月、慕傾黎都會被完全坍塌的承光殿活埋在裡面。
冰星笑了笑,不甚在意,“有我在,怎麼會眼睜睜看着她死?”
不是她,又怎能理解她對慕傾黎到底有着怎樣的感情,當年若非慕傾黎,而今,只怕她也不過是聖雪山腳下的一縷幽魂,生不知何年,死不知何月。
“所以你爲了她去死也無所謂?”夏清和似乎想笑,但是牽了牽嘴角,卻沒有笑意。
“夏清和,”冰星歪着頭回視着他,一字一句說得極爲認真,“傾黎對我來說很重要,比我的命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