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若然一直覺得自己的師父大人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慕傾黎的時候因爲貪圖她的美貌就叫了聲師父(好吧!暫且就說貪圖的她的美貌好了)然後她就真的成了她的師父了。在她的的記憶裡面,慕傾黎似乎是一個沒有溫度的人,她永遠都在用平如靜水的眼神看着你,清冷、華貴,不帶任何感情,似乎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激起她的情緒。
然而十年的冰封之後,她隱隱覺得這個眉目依舊傾城的師父似乎有了一點點微不可見的變化了,比如在她復甦的剎那她清楚的看見在她的眼裡有悲傷瞬間即逝,比如在心情大好的時候她居然會戲耍自己,她敢肯定十年以前的慕傾黎絕對不會這樣,可是她想不通這其中的問題。
就像此時她也想不通爲什麼她的師父大人明明說要來稽首城,明明說需要來見一個人確定一些事,可是稽首城是到了沒錯,然而她的師父大人卻每天只是在城裡面遊玩,好像她們來這裡除了遊玩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目的,可是話又說回來,誰會遊玩還選一個正在打仗的地方?
施若然單手杵着下巴細細的打量倚在窗戶邊看街道人羣的白衣公子有想要嘆氣的衝動,她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師父大人究竟想幹什麼!
“公子,我們在這裡幹什麼?”施若然可憐兮兮的問。對於她而言在這城裡面最大的收穫就是知道要怎麼稱呼她家“稱呼難伺候”的師父,現在幾乎整個邊境都在流傳着一句“傾國人如黎,公子世無雙”。
慕傾黎依舊倚在那裡不急不躁的吐出一個字“等!”
“等?”等什麼?
施若然還欲再問一隻鷂鷹便飛了進來歇棲在桌子上,施若然眼見着自己的鼻尖就要和這隻來歷不明的鳥撞上慘叫了一聲,猛的後退卻因沒有站穩而險些跌倒,慕傾黎及時的過來扶住她微笑道“來了!”
來了?施若然不明所以的看着讓自己差點跌倒的罪魁禍首驚疑道“公子,你是說這些天我們就是在等這隻鳥啊?”
“沒錯”慕傾黎點點頭隨即取下鷂鷹爪上的小竹筒對瞪大眼睛的人道“還有,這是鷂鷹。”
慕傾黎展開竹筒裡的紙條,看到上面只有娟秀的八個字“中玄支柱,深不可測”
施若然看着紙條上的八個字驀然驚呼出來“公子,原來我們在等的是冰星姐姐的消息啊?”
“知道這是冰星傳來的消息還不算太笨!”慕傾黎笑了笑修長的手微一用力紙條在頃刻化爲粉裔。“小若然,這些天是不是悶壞了?”
施若然興奮的點頭如搗蒜,心道公子終於要有所行動了!
此時窗外,萬里無雲,天朗氣清。
慕傾黎帶着施若然到玄**隊駐紮營地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幅軍紀嚴明的場景,營地門口站立的士兵標直如鬆,巋然不動,彷彿一尊千年不腐的雕像。
施若然站在慕傾黎的旁邊,見自家微微朝自己點頭示意,便走上前去向其中一個士兵盈然笑道“這位大哥,我家公子想見太子殿下,麻煩你通傳一聲。”
那士兵見施若然嬌俏玲瓏卻是不爲所動嚴肅的回道“太子殿下軍務繁忙眼下沒空見任何人,況且軍營重地,女子不得擅留,請回吧!”
“我們家公子可不是一般人!……”
施若然話說一半便再次被衛兵不留情面的打斷,語氣中滿是不耐煩“太子殿下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趕緊走趕緊走!”
“誒,我說你……”
“若然”慕傾黎見施若然有越來越胡鬧的趨勢適時地出聲制止“這位大哥,小徒無禮,得罪了,勞煩通報太子殿下慕傾黎求見!”
士兵循聲望去,見那白衣的男子有傾世風骨,眉間一點硃砂煞人眼目,說話雖謙遜有禮卻透着一股子清冽,驀然的讓他覺得雖然這個男子就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裡,可是似乎又是整個世界的中心。
然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驚異的問道“你就是慕傾黎?”那個進來傳響五國的無雙公子?
“正是。”
士兵看着慕傾黎微一思索,到底還是去了。
當慕傾黎出現在鳳天瀾面前的時候,只有她自己知道看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她心裡是怎樣的洶涌澎湃,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死死的壓着她,幾乎讓她窒息。
冷湮——這是曾經無數次出現在慕歌夢裡的那張臉,那個冷如冰雪卻又溫柔至極曾經讓慕歌心甘情願以**爲代價去追逐的人,那個戰死沙場曾經讓慕歌甘心爲之付諸生命的人。
可是?現在這個人正好好的端坐在她面前,依舊是記憶中的驚世之姿,依舊是記憶中的冷如冰雪,他就那麼坐在那裡不怒自威,眉宇間散發的都是君臨天下的王者之風,令人不敢直視。
淡淡的疼痛從胸口處漸漸的蔓延開來,壓抑得讓她覺得自己開始煩躁,慕傾黎暗暗的吸了口氣將手背到身後。慕歌已死,她這樣告誡自己,此時居高位的這個人到底是冷湮還是鳳天瀾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她擡起頭就這麼直直的直視回去,在鳳天瀾的眼睛裡她看不到任何情緒。
鳳天瀾直視着站在軍帳中央的白衣男子,墨發如瀑、白衣勝雪、眉眼如畫、眉間一點硃砂鮮豔欲滴將他的皮膚映襯的更加白皙細緻,他就那麼傲然站在那裡風骨傲然、清絕無雙,黝黑的眼眸深不見底,看不到任何情緒,這個人有傾世之姿,這是第一次見到慕傾黎的時候鳳天瀾對他的評價。
而其他人——施若然,藍若風,鳳天瀾的副將:魏延、葉脩、趙靖還有趙青則是在很無語的看着自家主子在相互大眼瞪小眼。
藍若風就坐在鳳天瀾的下首,依舊是眯着眼睛的某神醫雙手杵着下巴笑得像只狐狸“哎呀呀,真是深情款款的對望呢?要不是知道慕先生是個男子我會真的以爲是太子殿下的意中人來了呢!”
衆副將一陣狂汗,藍大神醫是哪隻眼睛看到自家殿下和那個誰的對望是“深情款款”的了?放眼玄國甚至五國之內,敢調侃他們偉大的太子殿下的人恐怕只有這位大神醫了,可是他們很不想被太子殿下的冷氣殃及到啊!
衆副將開始面面相覷,極力的想裝出一幅“我聾了,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慕傾黎看了眼懶散的倚在椅背上的藍若風眼裡飛快的閃過絲複雜的情緒,隨即恢復成深不見底的黝黑清澈,對望終於結束,她淡淡地開口“草民慕傾黎見過太子殿下”
鳳天瀾波瀾不驚的看着她,聲音清冽乾脆“慕傾黎?名傳五國的無雙公子慕傾黎?”
“無雙?”慕傾黎輕微的揚了揚嘴角淡然道“敢問這世間可還有第二個鳳天瀾?何爲無雙?獨一無二方爲無雙,如此說來這世上又有誰不是無雙?”
鳳天瀾微微一愣,他還記得曾經也有一個清絕無雙的女子對他說過相似的話“誰不活在風塵之中?”
“說得好!”鳳天瀾很快回神清冽的道“獨一無二就是無雙,慕公子的見解倒是獨特。”
“太子殿下過譽了,慕某不過實話實說,就像當今五國的局勢即使持續了六百餘年不也是瞬息萬變麼?”
鳳天瀾驟然眼眸緊縮冷冽的看着直視着自己的人,不怒自威的王者之風驚不起這男子半點怯意,他冷冷的看着她開口“你的目的!”
慕傾黎波瀾不驚,置若罔聞“毛遂自薦”
“哦?”
“慕某不才,請命任玄國大軍的軍師,我保證殿下兩個月內收復陽關。”慕傾黎說這話的時候帶着些倨傲和君臨天下的霸氣,更多的卻又是超脫塵世的淡然,鳳天瀾忽然覺得自己很難看透眼前這個男子。
不意外的聽見兩旁的副將們各種輕蔑和嘲諷的冷哼,慕傾黎不甚在意的笑了下,依舊不動聲色。藍若風笑眯眯的看着淡然負手而立的人,又看了看上座的冷冽的鳳天瀾微微的笑出來,不帶任何惡意的道“真是有趣的人呢!”
“本宮憑什麼相信你?”
“能力不是靠說的,而是靠做的,若慕某沒有這個本事,或者真的另有所圖殿下大可以軍法處置了我。”
兩兩相望,四目相對,一個探究,一個淡然,軍帳再次一片死寂。
“什麼軍師,我看你根本就是西月派來的奸細,什麼無雙,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和西月打仗的時候出現,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副將魏延一直就是個勇夫,此時一陣腦熱就把心中所想直接吼了出來。
“殿下末將的看法和魏將軍一樣,此人來路不明,名聲鵲起又剛好在與西月對峙之時,西月狼子野心不可不妨”副將趙青亦起身行禮。
鳳天瀾掃了一眼其他三位還未出聲的副將淡淡的問了句“你們也這麼認爲?”
三人齊齊起身行禮點頭“是”
“要對付如今的玄國大軍何須派什麼奸細,諸位未免太看起自己。”慕傾黎輕聲道。
語氣雖輕,聽的人可是氣得不輕,魏延一聽被人看不起立刻怒吼“混賬,你說什麼?”
眼見着他就要衝過去攻擊慕傾黎,身旁的葉脩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魏將軍莫要衝動,且聽太子殿下的命令”
慕傾黎看着魏延一副要將自己碎屍萬段的猙獰模樣,淡淡的開口“要主動收復陽關就只有大軍主動出擊,可是從稽首城到陽關就必須經過虎跳淵,高山峽谷絕佳的伏擊之地,易守難攻,偏偏對方統帥又是以陰狠毒辣、心思縝密而聞名五國的肅王東方絕,以寡敵衆本就處劣勢,更何況敵方還是以逸待勞。試問在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玄國的情況下,西月完全可以強攻,他又爲何還要大費周章的派個奸細混進來?”
趙靖冷笑了聲反駁回去“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以西月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強攻過來,那他又爲何要與我軍對峙而不是攻下稽首?”
“很簡單,因爲他在等”
“等?”等什麼?
“等援兵,西月之所以一直沒有動手就是算準了玄國大軍忌憚虎跳淵不會貿然進攻,而他們對於強攻稽首城又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東方絕又秘密將自己在邊境附近的軍隊也調了過來,當他的軍隊數量達到了絕對壓倒性的優勢的時候他一定會強攻過來,屆時,這座城就會是太子殿下和他的戰神之名以及十萬將士的葬身之處。”
這不算什麼秘密,我想太子殿下應該早就得到消息了吧?”
聞言,衆人看向鳳天瀾,只見鳳天瀾俊逸的臉依舊面無表情,清冽冰冷,只是眼中多了些凝重。
四目相對,兩人似乎都試圖在對方眼睛裡看出點什麼?只是最終都是徒勞無功。
慕傾黎微微一笑“看來慕某和各位無緣,言盡於此,各位保重,告辭!”
說完慕傾黎轉身欲走,施若然一反常態的安靜的跟在她後面,恭敬嚴謹,原該是稚嫩的俏臉此刻竟顯得有些成熟。
“站住!”在慕傾黎轉身沒走幾步的時候,鳳天瀾叫住了她。慕傾黎回過頭來,看見鳳天瀾眼裡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衆將聽令!”
衆副將恭敬的跪下行禮聲如洪鐘“末將在!”
慕傾黎定定的望着那個有驚世之姿的儲君慢慢的起身,直視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宣佈“從今日起,慕傾黎就是我玄國大軍的軍師”
“末將領命!”
“多謝太子殿下信任,慕某當竭盡所能輔佐殿下!”
鳳天瀾走到慕傾黎跟前極爲認真的道“軍師不必自謙,即日起你就是我玄國大軍大一員,與衆將士一同以收復河山爲己任,但願兩月之內能夠江山完璧”
“慕某明白!”
藍若風摸摸鼻子見大家都站起來了,也不好再賴着不動,於是起身到鳳天瀾身邊依舊眯着眼睛道“太子殿下那我們的軍師今晚在哪歇息啊?”
“葉將軍,你去安排!”
“是!”葉脩恭敬的回答,對慕傾黎道“軍師,請!”
“有勞!”
見一羣人退了出去藍若風看向身旁的人問道“你信她嗎?”
“不信!”鳳天瀾很乾脆的吐出兩個字,然後命令道“去查!”
這句話並不是對着藍若風說,而是隱藏着的影衛。沉寂的空氣有虛空劃破的細微聲音,隨即又迅速消失。
葉脩爲慕傾黎安排的軍帳就在中央主帥軍帳的後方,中間只隔了一個軍帳,相距不是很遠,不過位置很有意思的是她的周圍就是幾個副將將她團團圍住,以便監視,彷彿生怕哪一天他會行刺了鳳天瀾一樣。
施若然一邊叫苦着一邊還是很利落的收拾好所有的一切,她回過頭看見自家師父竟然坐在那裡發呆,好看的眉頭隱隱的皺着。
她走過去在慕傾黎面前坐下不甚明白的問“公子,你爲什麼會選擇在玄國做軍師呢?難道鳳天瀾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
“或許是吧!”慕傾黎淡淡的說。
“公子,你真的要幫他收復陽關嗎?”施若然天真的問。
慕傾黎笑了笑“自然,既然答應了他我就一定會做到。“
“可是?他相信你嗎?”
“不信,他不相信我。”
“那我們該怎麼辦?”
慕傾黎揚了揚嘴角,沒有說話,比起這個她更在意的是鳳天瀾的身份。
她還記得師父說過當紫微大帝復甦的時候他會殺了慕歌,如今慕歌已死,可是紫微大帝似乎並未出現,在慕歌所有的記憶裡可能是紫微大帝的人寥寥無幾,本來她對鳳天瀾尚不確定,可是今天看見他本尊之後她確定了這個想法。
從冷湮到鳳天瀾,她不相信事情會像鳳天羽說的那樣簡單,必定還有一些不爲人知的原因。
那個冷如冰雪的大將軍、那個有驚世之姿的儲君,絕世的容顏不斷在慕傾黎腦海閃現,她極力忍下來的淡淡的疼痛感再次從心底升騰,莫名的煩躁充斥着全身,就像有巨大的石頭橫亙在喉嚨與心臟之間,不上不下,令人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這是慕歌殘存下來的感情,本來它們應該在一點點的消失纔對,可是就在看到鳳天瀾的瞬間,曾經和冷湮一起的畫面以及那些慕歌隱忍着的感情一下子便洶涌出來。
慕傾黎輕輕的將手按在心口處,一時有些怔然,她暗暗的告訴另一個人:慕歌,你已經死了,不要再出來影響我,不管是曾經的冷湮還是現在的鳳天瀾都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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