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可是,那眉那眼,赫然就是在酒樓遇見的那個女子。他奔上兩步,卻是停了下來,又能怎樣?上去了又能怎樣?他的雙眼忽地黯淡下來,搖搖頭。
崔宗伯卻是笑道:“殿下怎麼了?”他順着楊浩的眼光,不由若有所思。他摸了摸下巴,喊道:“珺然,過來。”
那女子聞言,卻是回頭,領了丫鬟上來,施禮道:“父親。”
“父親。”這一聲,敲在楊浩的心中,他回過神來,有些疑惑的看着崔宗伯。
崔宗伯卻是笑道:“這是小女珺然。”說着,他笑着回頭,卻是看見丫鬟一臉的氣憤,拉扯着崔珺然的衣袖,他微怒道:“珺然,還不見過秦王殿下。”
崔珺然卻是看着秦王,想起那日的一幕,她正要說話,這時,鼓聲又起,有人喊着:“盜匪又來了!,兄弟們快起來殺賊哪!”
頓時城牆上,一疊聲的叫喊聲響起。
楊浩頓時返身回奔,只見城外密密麻麻,又有無數的匪兵聚在城外數百丈外,早晨的太陽毫不吝嗇的將他的光熱灑在大地之上,映照在匪兵的刀槍之上,泛出金光。“衝啊!”二狗子一聲厲喝,又有無數匪兵飛奔而來,呼喝着衝向城牆。
“射!”早有張奇在城牆之上,一聲高喝,弓箭手搭起弓箭,向天空射去。旋即,那些弓箭又拋落向下,刺進匪兵的身軀。匪兵哀叫着,眼中猶自亮着不甘的光芒,可是隨即,那抹生命的亮色黯淡下去,人也軟綿綿的倒下,手中的刀槍不甘心的倒下。可是更多的,冒着箭雨,架起簡單的雲梯,衝上城牆。
楊浩也奮不顧身的砍殺着,他用一塊布纏住了手腕,讓他能更爲方便的砍殺,鮮血已經崩了他一身,分不清楚其中有沒有他的。終於,輪換的士兵趕來,這股生力軍上來,匪勢才稍稍一墮,攻擊暫停。
“殿下,吃點東西吧。”小喜不知從那裡轉出,看見滿身鮮血的楊浩,卻是大吃一驚,道:“殿下,沒事吧。”
“沒事。”楊浩搖搖頭,可是手腕,傳來一陣疼痛,他身軀不由一顫,他勉強走下城牆,卻是不由倒了下去。
“殿下!”幾聲急呼,頓時有人上前扶住倒下的人。
“怎麼樣?殿下沒事吧?”當請來的醫者爲楊浩把完脈,小喜卻是急忙問道。
“不礙事,殿下是辛勞過度,體力透支,休息休息就好了。”醫者道,開出一個藥方,道:“按這個藥方抓藥,上面有詳細的服法。有問題再來找我吧。”
“多謝老人家。”小喜道,吩咐了僕人前去抓藥。她輕輕掖了掖被角,眼角卻是有些溼潤。
清河城牆上依舊是血戰,在攻伐了兩天一夜之後,張金稱也是收兵回營。
大營內,張金稱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有些氣惱的道:“想不到這小小清河,竟損失老子三千兄弟!”適才有人報上戰況,竟是傷亡了三千有餘,而清河依然屹立不倒,讓他不由滿臉怒氣。
“大哥,明日一定能打破清河。”二狗子倒是一臉媚笑,爲張金稱斟滿酒。
“哼!”張金稱冷冷看了一眼二狗子,心中又是一陣痛楚。在他積威之下,二狗子頓時一臉緊張,轉瞬消失了乾乾淨淨。
夜,已經很深。天空中漂浮着一絲燥熱。夏,終於要來了麼?
晴朗的夜空下,月亮灑下冷冷的清輝,看着這個世間,是憐憫?還是冷漠。無數屍身堆積的城牆下,血水已經染紅了土地,護城河內,已經是一片濃濃的赤色。看守在城牆上的士兵互相交替着休息,夜,就會這樣過去嗎?
楊浩的府邸位於清河的北邊,他自來了清河,尚未喘息片刻,便遇到這張金稱來襲,接連是幾番惡戰。
小喜的頭不停的垂下,可是隨即她努力擡起頭,輕輕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清醒。可是終究抵不過沉沉的睡意,就這樣趴在楊浩的牀邊睡着。這一刻,是顯得那麼的安靜。可是,倏地,一聲輕輕的響聲,門輕輕的被推開,滿屋頓時充滿了月色,很美,不是麼?
幾個身影輕輕的進門,隨即,最後的一人將門關緊,頓時屋子又沉寂在黑暗中,爲首的一人,身高馬大。幾人對視一眼,看着沉睡中的楊浩,均是微微一笑,爲首的那人輕輕拔出刀來。
倏地,不知誰碰着了杯子,在如此靜謐的夜裡,發出一聲脆響,頓時驚醒了沉睡的人兒。那人回頭,藉着昏暗的光線,她看清楚了,幾個不明身份的人。她尚未驚呼,便有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小嘴。急切中,她奮力一掙,在那人手腕上奮力一咬。頓時,伴隨着鮮血流下還有幾聲驚呼。
被咬的男子的叫聲驚醒了楊浩,楊浩猛地擡起頭,看見的是小喜軟綿綿的倒下。他一聲怒喝,順手拔起牀榻邊的寶劍。屋內陰暗,幾人在那裡宛轉打鬥,可是他一個人,對手人多勢衆,又是有備而來,他如何抵敵得住?
他節節後退,可是已經退無可退。倏地,一聲清叱,一絲寒光亮起,一個黑影飛馳而來,那個美麗多姿的身影,手中的寶劍是如此的堅定執着,守護在她的身邊。他劣勢頓消,隨即,屋外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顯是有值夜的侍衛聽見打鬥之聲,聞訊而來。
那幾名刺客顯是大急,加緊幾招,步步緊逼。可是那個身影,只是幾招,就將刺客的攻勢化於無形,爲首那名大漢,頓時大急,呼喝一聲,幾人頓時作鳥獸散,紛紛向外竄去。十餘名侍衛頓時紛紛追趕。
“你也要走麼?”黑暗中,楊浩問,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人遲疑了一下,只是一聲嘆息,可是,她的嘆息,是那麼美,是那麼的無奈。可是她一聲輕輕的嘆息,已經重重的打在他的心中。
“你以爲你一聲不吭就這樣走掉,我不知道是你麼?”楊浩握緊拳頭,那個在館陶救他的女子,一聲不吭的悄悄走掉,可是啊,他能夠理解,以她的身份,雜夾在兩個勢同水火的人兒中間,一邊是生她養她的父親,而另一邊,是她有着好感的男子。難道兩個人就要一生陌路麼?他的心裡,說不清,他想自己並不是愛她的,可是她先是在館陶奮不顧身的救了自己,絲毫不顧家族的利益,族長大人的懲罰。自己的心中,是有了些許的感動麼?他上前,伸出細長的手掌,輕輕握住她柔軟的柔荑。
女子忍不住微微顫抖,可是她終究什麼也沒說,輕輕的,掙開他的手,慢慢的上前走去。她的身影,會消失麼?在這樣的一個夜裡。
楊浩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月光下,那個背影似乎遲疑了一下,曾經有那麼的一瞬,他以爲,這個幾度救他的女子,會留下來吧。可是,那個婀娜多姿的背影終究消失了,就宛如當年那個消失的女子。
楊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點亮燈,昏睡在一旁的小喜一臉的倔強,她的眉頭輕輕的皺着。他急忙叫了醫者,直到確認小喜沒有大礙,只是被刺客敲暈了而已,方纔放下心來。
這麼一折騰,他也有些睡不着了,看看已近五更,他到了廚房,卻是親自動廚,做了幾個小菜。菜香四溢,倒是驚得幾個早起的小僕目瞪口呆,不知道這王爺什麼時候有這麼一手廚藝?
天色見亮,可是,又是難熬的一天哪。他放下史記,這些日子以來,他苦讀書,只是爲了更好的適應這個時代。
“殿下。聽說昨夜遇刺?”崔宗伯倒是起了個大早,看見楊浩在看史記,微微揚眉,關心的問道。
“呵呵,有勞崔先生關心了。”楊浩吩咐臨時調過來的小廝端上吃食,道:“不過幾個小賊,不礙事。”說着,他的眼神望向西邊,那裡尚有張金稱的數萬大軍。
城牆上,來整早已是一身戎裝,看着密密麻麻而來的盜匪,心中卻是微微嘆了口氣。他雖不怕賊人,可是賊人終究太多,清河郡兵卻是損傷已近三停,如此下去,清河將無兵可守。城外,張金稱那廝又在大聲呼喊着什麼,想是又在激勵匪盜吧。
不到一刻鐘後,匪兵們又敲起胡亂的鼓聲,幾名盜匪小頭目,領着手下的匪盜連聲呼喝,向城門衝來,一些匪盜再度架起簡易的雲梯,奮不顧身的爬上城來。清河守兵中,幾名老兵帶着新兵蛋.子,混合着守衛城池。本來這些新兵還沒有訓練合格,可是前兩日,張金稱猛烈攻城,老兵死傷不少,只能派上新兵以充實兵力。
又是一場血戰,那些受了金錢美女刺激的匪盜,有如吸了興奮劑般的,悍不畏死的猛攻。一個匪兵倒下,另一個立刻補上,從太陽初升,一直持續到幾近黃昏。城牆下,已經積滿了屍身,護城河竟是被填平了,惡臭的血腥味隨着晚風吹來,頓時有幾名士兵忍不住嘔吐起來,幸好這時匪盜暫退,否則清河城難保。
“他媽的,兄弟們,今天一定要打破清河,不然,他孃的,就斷糧了!”張金稱這廝站在一塊石頭上,高聲大叫,他一向是以戰養戰,殺到那,搶到那,故不曾缺糧,可是如今小小的清河竟是連攻幾日,還是屹立不倒。他只帶了幾日糧草,竟是有些不足了。
“大哥,先去附近村落搶先糧食吧。”有人提議,那人長的黑黑,上身半裸,露出一身黝黑強壯的肌肉。
“好,就你帶上兩百個兄弟,去徵糧!”張金稱應道,他大喝道:“快點吃飯,連夜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