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坐着,雙手還被反綁着,這實在是太難受了,爲了能更加舒服些,我就乾脆倒在了地上,不知不覺中,我就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在我睡的正鼾的時候,我的屁股上就感受到了一陣疼痛,緊接着從朦朧的聲音逐漸轉化爲清晰“唉,趕緊起來,麻溜的,我們團參謀來了,趕緊醒醒”
我剛想怒斥這個小兵的不禮貌就聽到一句平靜的聲音“這白毛巾是你們的信號?你們是77師的?”
想來問這個問題的就是他們參謀長,但是被他們粗暴的對待,我也不想給他拍馬屁,就說“對啊,我們是77師的,來接你們傳令官的,我們團長那邊應該已經給你們拍完電報了”
但接着我倆開始了互問互答的狀態。
“你在88師待了多長時間?”
“一年半啊”
“你去過上海?”
“當然了!”
“在南京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沒從南京逃出來,唉,我跟本就沒撤回到南京”
“那你去哪了?”
“部隊打散了,負傷被衝到下游...”於是我就把我的經歷做了一個簡易的回答。
聽了我的訴說後他又問了問這次行動的事,然後說道“嗯,這樣吧,先把你們都眼罩摘去了吧,給他們整兩碗飯,吃飽後我帶你們去見我們團長”
當眼罩摘下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和我差不多年歲,差不多身高的書生模樣的軍官正翹着二郎腿坐在一個由彈藥箱摞成的“凳子”上,他左手拖着一杯茶,右手用茶蓋不斷戰死茶杯口處摩挲着,並且時不時的吹吹兩口,這樣子太泰然自若了。
這不由得讓我想起小時候去北平在街上看見的那些旗人,這種狀態就好像是天下所有的事都不叫事的一個狀態,悠閒。
我看着他的樣子卻總感覺像是在哪裡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也注意到我在看他,就在着幾秒鐘我倆同時說出了對方的名字
“王顯!”
“方岑!”
沒想到這個中央軍的團參謀竟然是我們三期二班的同學王顯!
“還真是你啊,小方岑,我當時還以爲你在上海陣亡了!”說着他又錘了我胸口一下,雖然我倆在軍校時期關係一般,但總還是有着同窗之情,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特別的場合。
“別的不都說了,還活着就好,來給這個兄弟也鬆綁”王顯在下達釋放李長嶺的命令後,就帶着我趕去見他們團長。
這一路上,我看到了中央軍的陣地佈防很有層次,他們也是盤踞在上頭,在陣地邊緣甚至還拉起了鐵絲網,輕重機槍也擺放有序,能發揮出最大功效,王顯也在一臉得意的和我介紹着。
“介紹這麼詳細,你就不怕我偷學了去”我說
“瞅你這副樣子,德行,咱都同期生,你不也是中央軍出來的嗎,我會的你還能不會,不過剛聽你小子說你還是個副連長,嘖嘖,地方軍也不好混啊”
到了團部,他們團長只是簡單的和我談了幾句,我們在談完交待完接洽的事由後他就走了,看的出來,他對此事有些不在心。傳令官明天早上就會和我一起走,此時的李長嶺被安排到離我比較近的地方,我有些害怕他在這裡捅婁子。出了他們的團部我就問王顯“你們這傳令官什麼來頭啊?大姑娘啊,還怕見人?”
“我也不大清楚,就見過一回好像,反正個挺高,帶個大鏡片子,指不定又是哪個軍官訓練班的,這我見過太多了,不過不用擔心,明天一早你指定能把人帶走,畢竟這是你們和我們協同作戰,上面都交代我們重視起來了,都是爲國家出力嘛”
個很高,還戴個大鏡片子,還是軍官訓練班,我感覺他說的不就是我們新連長李之偉嗎。
談完事後我被王顯拉到了他的帳篷,進來一看頓時驚到我了,這個五六平米的帳篷沒想到是王顯一個人住的,裡面竟然有一張摺疊牀,還有一套掛着的乾淨的軍裝。被當作桌子的彈藥箱上還有着沒有喝完的咖啡,而磨咖啡的傢什被放在了一個精緻的匣子裡。
我拿起這個磨咖啡的小傢伙邊把玩邊說“早知道中央軍闊綽,沒想到這麼闊綽啊,你這睡着帳篷,我們那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唉,誰讓我離開的太早了”
“說笑了啊,岑,你現在回來也不是不可以啊,老實說剛見到你的時候我還懷疑你的真假,但摘下眼罩後認出你的時候我心裡的疑慮全釋放了哈哈”說着王顯脫便下上身軍裝露出裡面白色襯衫,在他的手腕處還戴着他那塊德國手錶,這是我記憶中的王顯,也看得出他比在軍校的時候更加幹練了。然後他坐在彈藥箱上說“方岑啊,我真沒想到你還活着,我記得你和王禹一在一塊,他還是你長官呢,雖然咱們那時候是一個師,但基本就沒怎麼見過面,那小子我記得脾氣也挺爆,也就你能和他處的來,那小子也和你一樣在77師呢?”
“沒有,他後來受傷了,那個叫趙子琪的教官助理和36師打散了,就和我們一塊戰鬥,最後是他帶着王禹一回南京了,你在南京沒見到嗎?”我問。
“沒有啊,我們當時都以爲你和王禹一一塊陣亡了,咱們從上海回去的時候就那點人,他們如果回來應該能看見過,但那時候那麼亂,我想他們也許沒有到南京就已經...”王顯實在是沒有將這個最可怖的結果說出來,以此讓我們對他們的結果還能抱有一絲幻想。
在我之後的餘生裡,在不停的征戰中,走那麼多的地方,遇到那麼多的部隊卻始終沒有打探出王禹一的下落,他和趙子琪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我有的時候還在想趙子琪是不是犧牲了,王禹一是不是也像我一樣被哪個好心的村民給救下來了,我在腦海裡閃過無數種結果。
最後,我只能是按失蹤來給這兩個戰友的不見以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聽趙子琪說,那個...王鑫在上海陣亡了”對於王顯的好友,我也以一個委婉的語句來訴說。
“是啊,王鑫也犧牲了”說着王顯擡起了他的頭,眼裡閃出了些許淚珠。
“其他人呢?”我迫切的想知道在我脫離中央軍後我的那幫同窗好友都發生了什麼,我迫切的想知道,甚至都不在乎王顯的感受。
“你容我緩緩,岑啊,你知道回憶起南京的事是一個很不容易的事”說着王顯便又點起了煙,他在軍校的時候是不抽的。
藉着升起的寥寥煙霧王顯把我帶回了我一直都想知道的那段時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