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謝明曦那點悶氣早就消了。
現在故意繃着臉,只是捉弄盛鴻罷了。
盛鴻心裡未必不清楚。可他還是願意低頭退讓慣着她哄她高興!他的心意,她又怎麼會不明白?
謝明曦心頭微熱,看着盛鴻的目光也隨之柔和了幾分:“以後可別這般張揚冒失了。這等事傳到宮中,讓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少不得要數落你一頓。”
盛鴻不以爲意地笑了一笑:“我這般兒女情長,父皇確實會有些失望。不過,母后心中只會高興。”
這倒也是。
身爲一個對儲君之位毫無野心的皇子,兒女情長英雄志短些,最多被人取笑幾句,並無實質妨礙。
俞皇后竭力捧三皇子,壓根不會介意盛鴻成不成器。
盛鴻自學業結束之後,也開始臨朝聽政。從年初之後到現在,也有幾個月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領了差事,唯有身爲七皇子的盛鴻未領實差。
也不能全怪建文帝偏心。
盛鴻一心韜光養晦,從不搶三皇子的風頭。倒是擺出了輔佐跟隨三皇子的架勢。建文帝難免有些失望。
想及這些,謝明曦心中泛起微妙難言的滋味。半晌才低聲道:“盛鴻,你這樣做,實在有些委屈。”
盛鴻聽出謝明曦的話中之意,露齒一笑:“明曦,你是在心疼我嗎?”
謝明曦深深看了盛鴻一眼:“是,我是心疼你。”
明明是有能耐展翅飛翔的雄鷹,卻未飛向高空,反而在低空打轉。盛鴻的心裡,也會有些不甘心吧!
盛鴻收斂笑容,伸出手,握住謝明曦的手,輕聲道:“明曦,我不委屈。眼下,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安然立足。”
二皇子進了禮部,三皇子進了戶部,四皇子領了兵部,五皇子則去了刑部。
儲君未立,上面有年長的四個皇子。他若在此時爭搶着出風頭,便是成爲衆矢之的。最安全穩妥的辦法,便是退讓一步……
先求立足自保,再慢慢圖謀將來。他有的是耐心,一點都不急。
有些話,盛鴻無需說出口,謝明曦也能明白。
謝明曦沉默了片刻,才道:“略作退讓無妨,不過,誰要是不長眼地欺負到你頭上來。你別忍氣吞聲。”
被人全心全意地放在心上的感覺,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盛鴻點點頭,那一點笑意,自嘴角蔓延開來,很快染上了雙眸。
謝明曦也彎起脣角,和盛鴻對視而笑。
……
謝明曦抽回手,隨口問道:“趙奇今日見到顏蓁蓁,是何反應?”
盛鴻揶揄地一笑:“別提了。他臨走之前還央求我,讓我向你說說情。請你在顏蓁蓁面前爲他美言幾句。”
所以,這就是中意了?
謝明曦挑眉一笑:“這等事,我可不能應。他若有意,便去央趙夫人請官媒提親。或是正經的相看一回。若顏妹妹不樂意,誰也奈何不得。”
盛鴻有些無奈地聳聳肩:“這些話,我已經和他說了。他死皮賴臉地求我,我不點頭他不走。”
在松竹書院讀了一年半的書,同窗好友着實不少。其中,便屬趙奇和他來往最密切交情最佳。
好友這般懇求,他張口拒絕,實在於心不忍。
謝明曦感慨不已:“人以類聚物以羣分,此話半點不假。他能和你成爲好友,倒是半點不稀奇。”
盛鴻:“……”
懟得盛鴻啞口無言,謝明曦輕笑出聲:“罷了,既是如此,我便私下問一問顏妹妹。若顏妹妹肯見他,到時候我再替他們製造個見面的機會。”
盛鴻一本正經地拱手道謝。
謝明曦被逗得笑了起來:“你和趙奇,倒是投緣。”
盛鴻也笑了起來:“我和他同桌一年有餘,交情總比別人好一些。”
閒話片刻,謝明曦便催促盛鴻離開。
盛鴻只得起身,從袖中的暗袋裡取出一個精緻小巧的長匣子,塞入謝明曦手中:“這是我送你的及笄禮。”
盛鴻頗有情趣,時常送些小禮物給謝明曦。像這般鄭而重之的倒是第一回。
謝明曦正要打開匣子,盛鴻立刻出言阻止:“待我走了你再看。”
謝明曦有些訝然,一擡頭,正好捕捉到盛鴻俊臉上的一絲可疑的紅雲。
這是害羞了?
謝明曦失笑不已:“好,我先送你離府,待會兒回了春錦閣再看。”
……
待盛鴻離開之後,謝明曦回了春錦閣。從玉等人都被打發退下了,屋子裡只剩她一個人。她取出長木匣,打了開來。
木匣裡放着的,是一支木簪。
看得出,做木簪之人十分用心,選的是最上乘的檀木,色澤古樸典雅,散發出淡淡的香氣。簪頭的海棠花雕琢得栩栩如生。
今日及笄,她收到許多珍貴的首飾頭面。這根木簪,大概是最廉價的禮物。
卻也是最珍貴的一個。
這是盛鴻親自選料雕琢打磨而成的木簪。
不知他花了多少時間心思,才做出了這麼一支木簪。一直瞞着她,直到今日纔拿出來,口風倒是緊得很。
謝明曦的腦海中,閃過盛鴻略顯羞臊侷促的俊臉,忍不住又笑了一回。
心裡似有滾燙的岩漿,衝破堅實的冰層,在心頭滾動。
謝明曦對着鏡子,取下頭上華麗的金釵,換成了木簪,衝着鏡中的美麗少女微微一笑。
心頭的甜意,久久未散。
……
兩日後,謝明曦回了蓮池書院。
顧山長目光一掃,便瞄到了謝明曦頭上的木簪,隨口笑問:“你的金釵怎麼不戴,換成了木簪?”
謝明曦抿脣,輕輕一笑:“盛鴻親手做的木簪。雖說醜了些,總是他一片心意。我便戴上了!”
顧山長:“……”
這都一把年紀了,還要不時被秀一回恩愛!
顧山長仔細打量一眼,頗爲中肯地說道:“木簪做得不錯,和普通的工匠手藝也差不多了。就這你還嫌醜,也太過挑剔了。”
謝明曦眨眨眼,謙遜地一笑:“當着師父的面,我哪裡好意思誇他!故意說木簪醜罷了!”
顧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