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錦侯府靜謐得可怕,靈瑤跪在中堂。夜長空高做在上,看不出臉上是怒是喜,那件穿系的斗篷還未解開:“你進府三年還不清楚府裡規矩嗎?”
靈瑤無辜的看着春華和夢蘭兩個婢女,兩人卻裝作什麼事都不知道。夜長空卻只是微微斜視了下二人。
靈瑤見她們不作聲,無奈的解釋到:“酉時時分我摔斷了腿,找不到......”
春華即刻打斷到:“錦侯,這事怪不得公主,都是奴婢們做事笨,公主吩咐過我們去拿藥,但是奴婢們當時手頭上還有活兒,就把這事耽擱了。公主當時可能真的着急了,纔出府求醫的,求錦侯息怒。”
說着,兩個婢女即刻下跪求情。靈瑤錯愕詫異的看着面前的兩個姑娘,怎麼也想不到她們會說出這種搬弄是非的話。
靈瑤皺眉問到:“我何時吩咐過你們”。
春華故作好人,向她低頭細語使眼色:“公主,你這是說什麼胡話。奴婢們這是幫你,還不趕緊給錦侯認錯”。
靈瑤自知這二人平日怎麼對自己的,也知她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與其讓別人抹黑自己,倒還不如干脆的承擔出府的後果。
以她對夜長空的瞭解,如果今晚她當真沒事就不會在這裡跪着。她不願與人交際,也不想接任何人的虛情假意。
她擡頭看着夜長空沒有多餘的解釋和求饒:“我從不敢吩咐府裡任何人爲我做事,今天是我自己要出府求醫。”
夜長空看着態度堅硬的她,嘴角揚起譏諷的笑:“你就沒有半點悔意?”
靈瑤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着他回答到:“靈瑤不知錯在何處?”
夜長空嘴角的譏笑變得僵硬:“是嗎?來人,按府規處置。”
高座上的他拿着書籍很是淡定從容,連看她一眼都沒有,長鞭抽打在她的後背。她連一聲求饒都沒有,只是雙手環抱自己。
“啪......啪......啪......”長鞭飛揚在她瘦弱的身子上,很快她乏黃的衣裳被血浸溼,手臂和背部一條條的血印。
身旁的下人都畏畏竊竊的低下了頭,不敢直視那一幕。靈瑤緊咬着牙,絲絲血跡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鞭鞭落下,她的身子越發的顫抖搖曳,滿額痛汗落地,眼淚溼潤了眼眶。就在淚水要漫出眼眶時,她鬆開了環保自己的雙臂,用雙手掩着臉面。
所有人都不知她這是做什麼,就連他的眼角餘光掃到她的作爲,也不知她爲什麼會掩着臉面抽泣。
三十鞭落完,她已經跪不直身子,整個身體都在發抖。當他放下書時正眼看她,她的雙臂明顯的皮開肉綻,她的眼睛雖紅,卻沒有一滴淚掛在臉上。
那樣堅毅的她,在他看來心裡卻是隱隱抽痛,“這三十鞭只是破了皮,如果還有下次,那麼我會直接斷了你的腳筋,讓你這一世都不能用腳走路。”
靈瑤眼眶乏起淚水,滲出絲絲的淒涼:“自然是沒有下次,如果我去意已決,我又怎麼會回來,又怎麼會讓你找得到。”語罷搖晃着身子強行站起來,顛簸的拖着傷腳離去。
只是在她轉身後,眼淚已經順着臉頰滑下,身上那火辣辣的傷口痛不及心上的刺痛。雖是三月夜晚,夜風卻是格外的涼。
她的身影被燈光拉長,映在地上格外的瘦小憔悴,好似風在大點就能把她吹跑。
他緊皺劍眉看着門口地上她的影子,眼裡全是無可奈何的恨意,在他冰冷的眸子後面一汪波瀾拍打,叫人看不出是何意。
深夜,她臥牀偷偷痛泣,等到眼睛疲憊哭着入睡。
他整夜坐在屋角,劍眉緊皺未眨過眼。
翌日,他起身離開房門路過她的房門,她正巧拉開房門看到他冰冷的側臉。他始終是沒有停駐腳步看她一眼,那血淋淋的髒衣那麼刺眼,他連一句問候也沒有。
她失落的低下頭關閉了窗戶,只能不去想他。
忍痛脫下與傷口粘黏的衣裳,自己咬牙忍痛給每道傷口上着藥。
他站在閣樓雙眼不曾離開過她的房門,只是那樣冰冷的無情的他,越來越叫人看不懂他的內心。
他淡然喊到:“來人”。
侍衛隨機上前:“錦侯有何吩咐?”
他輕言簡單的吩咐,連一點解釋都沒有:“處死春華夢蘭。”
侍衛只是微微錯愕,不過即便迴應到:“遵命”。或許跟久了夜長空,也都知道夜長空殺人從不需要理由,在他眼裡人命不過是螻蟻,他要誰死,那人不會多活一天。
不過三年裡,府裡被秘密處死的下人,僅有春華夢蘭。作爲他的貼身侍衛,他比誰都明白在錦侯府裡哪個是主。
六月夏暑,滿院的“知了”“知了”聲,夜長空乏困的坐在院堂,只見他一束烏黑秀髮垂胸,一手託額慵懶的斜靠着座塌,藍衣簡裝卻難掩他的妖豔。
靈瑤身穿一襲陳舊的白衣,手拿着搖扇,站在院子靜靜的看着他。微風輕輕吹拂劃過他俊逸的臉龐,額上的幾絲碎髮隨風微微飄動,他託額的手青筋明顯膨脹。
她癡癡的看着他,就連他手臂的青筋走形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一步兩步輕輕的靠近到他,三年裡,她從未這麼靠近過他,也未曾這麼仔細的看過他。
不管在什麼時候,她總想着把所有好的都給他,總想着爲他做力所能及的事,她輕搖羽扇,絲絲涼意拂面而來。
他煩厭的擡眸對上她的臉,她即便被嚇得跌倒,語無倫次的解釋到:“長空......我......我只是......”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驚慌失措的她:“你就這麼怕我?”
靈瑤低下了頭不再看他:“是”
他心裡狠狠一個刺痛,怒氣上頭:“既然害怕,又何必要委曲求全的靠近我。從此以後,我在的地方你不要出現,因爲我看到你格外的刺眼。”
她無辜的埋着頭,站起身正欲離去,卻不想下身一片溫熱,她驚恐的尖叫出聲:“啊......”
他皺眉看着面前失措的她,尋着那片殷紅的源頭,卻只看到她下身衣裙片片殷紅。她手足無措的提裙尋看,一絲鮮紅的血液順着腿部內側流了下來,染了她的白色鞋襪。
在那一刻,他起身看着驚慌失控的她,心猛然揪緊,婢女侍衛聞聲而來。婢女見狀慌忙拉好她的衣裙。
婢女即刻解釋到:“公主莫急,這是每個姑娘都有的。”
夜長空緊皺劍眉不明所以的看向身旁侍衛,侍衛會意細聲向他解釋到:“到了一定年紀每個姑娘每月都會來月事,公主這是初潮,意味着......錦侯可以和她洞房了。”
夜長空對於此事錯愕不已卻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只是脫了外衣扔給婢女,轉身帶着幾個男侍衛離去。
婢女拿過他的外衣給靈瑤披上,遮蔽她那一身的窘迫,一邊笑說到:“公主來初潮了意味着長大了,等你辦完及笄,錦侯和你行了正禮,你就可以成爲錦侯正真的妻子。”
靈瑤羞紅一臉的懵懂問到:“長空真的會和我行正禮嗎?”
兩個婢女相視會意,尷尬的說到:“應該會吧,畢竟這麼多年錦侯也沒再說過其他的婚事。”
靈瑤從未如此開心,期望着有朝一日的正禮,成爲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夜晚,夜長空坐在中堂撫琴,琴聲隱隱作亂,時而惆悵時而急快。靈瑤身旁的兩個貼身婢女走進來恭恭敬敬的行禮喊到“錦侯”
夜長空:“你們跟着靈瑤有多久了?”
婢女:“兩個月。”
夜長空:“葵水意味着一個姑娘長大了嗎?”
婢女被夜長空毫無婉轉的問話,羞得面紅耳赤,兩個姑娘都緊低着頭回答:“是”。
夜長空即便邪氣的掃了她們一眼,語氣格外的冰冷:“你們的主子長高了看不見嗎?”
婢女即刻跪下喊到:“錦侯息怒,因爲錦侯時常奚落公主,奴婢們以爲錦侯......”
夜長空冰冷魅惑的聲音打斷到:“我何曾說過不給她衣裳穿?我的人只能我自己動,你們沒有資格的人若是動了,我必叫你們萬劫不復。你們的主子身邊換了無數的婢女,我不需要你們待她如正主,但是你們也別傲慢得分不清主次,不然......下場和她以前身邊的婢女一樣銷聲匿跡。”
兩個婢女發抖的身子連連叩首:“是是是,奴婢謹尊教訓。”
翌日,婢女拿着量尺給靈瑤量着身子尺寸,她驚愕的訊問到:“二位姐姐,這是給靈瑤做新衣裳嗎?是長空安排的嗎?”
每次說到夜長空她總是神采奕奕,一臉的欣喜。婢女:“公主,不是錦侯安排的,這些都是你該有的,畢竟現在公主是大姑娘了,也該注重梳妝打扮了。”
靈瑤失落的應了一聲:“哦”。
只是初潮後的一日,她的衣櫥換了幾套新衣,在那陳舊的梳妝檯上多了精緻的首飾。
夜長空站在閣樓,靜靜的看着樓下。
靈瑤穿着繁華的鵝黃的衣裙,繫着藍彩腰帶,盤着精緻的盤頭。興高采烈的張開雙臂在院裡旋轉歡躍。
夜長空看着她還帶着些許稚氣的臉,回想起幼時初見靈瑤的場景,她給他的第一次擁抱,再到後面她的拋棄。
淚光閃過眸子,他放下冰冷殘暴的面具,卻早已是一臉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