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已經沒事情了,趕緊下山吧,山裡面出了一些異變,這裡不是你們該逗留的地方,否則怕是會有生命危險的。”道士語重心長地掃了一眼衆人道。
大家都是普通的學生,對於這種鬼神之事還是無比忌憚的,雖說不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座森嚴道觀,可是黑暗總是能夠加深人們內心的恐懼感,哪怕只是想象了一下。
告別了道士之後,這幫學生連忙回到露營地,手忙腳亂地收拾好一切後匆匆下山,至於之前的種種安排,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
虛空之中,一片黑色的羽毛飄落,道士伸出手接住,仰望着金宵大廈的方向,長嘆了一口氣。
“要學神仙駕鶴去。”道士用着一種綿長語調唱着,揹着雙手轉身走向身後的幽暗。
剛剛消失的古老道觀再次出現,兩盞幽藍色的燈籠懸掛在道觀兩邊,兩青衣道士依舊端坐在大門左右。
伴隨着一聲“吱呀”聲,道門轟然洞開,道士走進黑暗之中,和道觀一起消失。
金宵大廈天台
“東東究竟在哪裡呢?”Alex揉了揉頭髮,很是擔心。
“你說的那個東東究竟幾歲?還有多高多大啊!”阿蕭的腦海之中完全沒有東東的任何印象。
“你怎麼會不知道東東長什麼樣?,你跟他打遊戲,還送他回家,你還總是說他頑皮呢。”Alex覺得很是費解。
“你沒事吧,你鬼附體嗎?我跟他打遊戲?”阿蕭探出手背在Alex的額頭感受了一下,“我巡樓那麼久,你那層沒有小孩啊!”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當他完全沒存在似的?我們去看閉路電視,走。”Alex拉起阿蕭的手向保安室走去。
這邊東東的爸爸媽媽也重新碰頭了。
“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都說我和你沒有生過東東,就算東東被人拐帶,他們也沒理由不記得他吧。”東東的爸爸很是疑惑。
“去看閉路電視吧!”小惠說道,這個時候恐怕也只有閉路電視不會再說謊了。
Alex看到東東的父母走了過來,向他們招了招手,不過在東東父母的眼中,他們只看到保安室中的阿蕭一個人。
“正好我們在看閉路電視。”Alex說道。
東東的父母沒有答話。
“你們還記得最後在哪裡見過東東?”阿蕭向走過來的東東父母問。
“你還記得東東?”小惠很是驚喜。
“是我告訴他東東不見了。”Alex道。
“有小朋友不見了,我身爲大廈保安,當然有責任要幫忙,是不是?”阿蕭解釋道。
“謝謝。”
經過監控的查找,終於在雜物間的監控中看到了東東,監控中東東正在對着牆打着乒乓球。
“爲什麼東東跟自己打乒乓球?”小惠有些疑惑不解。
“你們夫妻倆平時那麼忙,他當然覺得很孤單了。”Alex搭着話,她完全沒有留意到從始至終東東的爸媽都沒有注意到她。
“你們看到了嗎?球反彈旋轉。”東東的爸爸一眼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能不能倒回去再看一次?”小惠道。
“好。”
然而這一次倒回去,屏幕恍惚了一下,監控之中的東東便在衆人的眼皮底下,從原地消失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剛剛東東還在的。”小惠六神無主地道。
“爲什麼現在再播一次就不見了?”Alex也一臉的詫異。
“昨晚我值夜班的時候,聽到有滴答聲,然後我就衝去了雜物間,我去雜物間幹嘛呢?不記得了。”阿蕭努力回想着。
“看看昨晚的影片。”小惠忙道。
阿蕭將視頻的時間調整到了昨天晚上,之間視頻的最後,東東一個人站着,好像在他的對面看到了什麼。
“爲什麼東東的樣子那麼的害怕?”小惠攥緊拳頭,掌心都滲出了汗。
忽然一個渾身黑衣的女人出現在視頻之中,回頭看了一眼,隨後電腦中傳出了異常尖銳刺耳的嘈雜聲。
衆人連忙捂住耳朵,阿蕭迅速關掉了閃着雪花點的視頻。
幾人連忙來到雜物間,卻看到葉易和翡翠早就在這裡了,翡翠還特意向Alex點了點頭。
“你們來的正正好,這裡就是東東最後消失的地方了。”葉易掃了一眼陳舊的雜物間道。
“東東他到底是去了哪裡?我們剛剛在監控裡面看到了一個黑衣的女人,就是她帶走了東東。”小惠急忙說着剛剛的發現。
葉易在東東父母的肩上各自推了一下,隨後東東父母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了。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阿蕭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不用害怕,他們只是去了東東存在的那個時空,過一會兒還會出現的。”葉易拍了拍阿蕭的肩膀解釋道。
“爲什麼你推一下他們,他們就這樣不見了。”阿蕭連忙遠離着葉易和翡翠,還不忘拉着Alex,警惕地看着他們。
看來膠罐的嘴還是挺緊的,沒有將葉易和翡翠的異於常人告訴別人。
“道術,我們都是修道之人。”葉易這樣解釋着,沒有說的太複雜,大多隻要看過影視劇和小說,都可以理解。
“這麼厲害!”阿蕭的身子微微後仰,皺着眉頭看看葉易,又看看翡翠。
“就是這麼厲害。”翡翠點了點頭附和着。
“怪不得我見到你們,你們就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原來你們不是普通人。”Alex也恍然大悟地道。
翡翠朝Alex淡淡一笑。
“那東東到底是什麼情況,爲什麼大家都不記得他了?”阿蕭問道。
一個人的消失哪有那麼的簡單,就是死亡也不是真正的消失,因爲他還存活在別人的記憶之中。
有一個效應叫做曼德拉效應,許多人很肯定地說南非總統曼德拉在80年代死於監獄,但是事實上,他到2013年纔去世,這些人言之鑿鑿,說得出相關的新聞報道,電視臺直播喪禮,甚至他遺孀的悼詞都十分感人。
有些人說不是記錯,只是記憶被修改,記憶就像是一排書一樣,有本書被人抽走,要麼就當看不到,無視兩本書之間的空缺,要麼就塞一本大小相同的書進去,就算內容完全不一樣,不在意的人也不會發現有什麼分別。
東東的父母最在意東東,所以能夠抵消這種無形的修改力量。
人有三種死亡,第一種是醫學上的死亡,心跳停頓,腦幹死亡,另一種就是社交消失,停止建立新的人際關係,封鎖自己,第三種就是世上沒有人再記得他,真真正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東東的父母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建築之中,這裡很是破舊,看起來廖無人煙的樣子。
“我們這是在哪兒啊?我們怎麼會來到這裡?”小惠很是無助地看着四周。
“我記得剛剛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東東的爸爸回想着。
“好像也有人推了我一把。”小惠附和着。
“別管了,快去找東東。”
兩人在這陌生的建築中來回奔走,高聲呼喚着東東,可始終是沒有人迴應。
就在兩人彷徨無措的時候,一道小孩的身影從他們的身後跑了過去,刷的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兩人急忙想要跟上這道人影,可是視野之中早就不見。
“你累不累?不如休息一下。”東東的爸爸看小惠臉色很是不好,關心地道。
“我們繼續找。”小惠堅持道。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東東的。”東東的爸爸扶住小惠的肩膀,語氣堅定地道,握起了小惠的手,“我們繼續找。”
“你這個人平時一聲不吭,又不溫柔又不體貼,但就是因爲你夠老實,我知道你會一心一意對我。”走在路上小惠說着自己的心裡話。
“是我不好,我沒有爲你們母子倆爭取最好的,因爲那件事情,之後總是得過且過。”東東的爸爸也表露着自己的歉意。
“不是你的錯,是我對你的要求越來越高,我自己跑得快,就嫌棄你連累我,其實,是我應該放慢腳步,真是對不起。”
人啊!總是到了危難的時刻纔會恍然大悟。
夫婦兩人相視一笑,過往的種種在這一刻瞬間釋然。
“嘻嘻嘻!”一道孩童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一道身影又從他們的面前輕盈地跑了過去。
東東父母連忙跟上這道身影,來到了一個開闊的遊樂場地。
這裡的天空五彩斑斕的,周遭的一切也都籠罩在五彩之中,很是夢幻璀璨,像是一處童話中的世界。
“東東的乒乓球拍!”小惠一眼就看到了放置在長椅上面的乒乓球拍。
“是啊!”東東爸爸也認了出來。
忽然一隻手從他們背後伸了過來,抓着東東爸爸的衣角往下拽了拽。
夫妻兩人回頭一看,瞬間被嚇了一大跳。
“姐姐,能不能把乒乓球拍還給我?”說話的是一個八九歲的男孩,他睜大的雙眼之中,白茫茫一片。
東東爸爸和小惠驚恐地看了一眼對方,小心翼翼地將球拍遞了過去。
小男孩拿起球拍很高興地跑到一邊玩耍去了,他眼睛的異樣絲毫沒有影響他的行動和視物。
再一回頭剛剛空曠的場地上,三五成羣的孩子在熱鬧的嬉戲着,歡聲笑語不斷,不絕於耳。
兩人有些慌亂地在人羣之中行走着,終於在一角尋找到了東東的身影,在東東的身邊還站着一個二十來歲,穿着碎花長裙的清秀女孩。
小惠激動地上前一把抱住了東東。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大人不可以來這裡的。”東東有些緊張地看着爸媽。
“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東東的爸爸很茫然地道,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來的這裡,但是索性在這裡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兒子。
“我們回家再說。”小惠激動地道。
東東的臉色一邊,突然向後退了一步,很是沮喪:“對不起,我沒用,我回不去了。”
“爲什麼?”小惠很是不解地看着孩子。
東東卻是看着父母的身後喊了一聲“鴉巫”。
東東的父母回頭,只見一個渾身裹在黑袍之中的詭異身影出現。
“就是你抓走了東東!”小惠怒不可遏。
“你不要過來。”東東爸爸雖然心中害怕,但還是義無反顧地攔在妻兒的身前。
鴉巫沒有說話,擡起手,將兩片黑色的羽毛吹向了東東父母的面前。
兩片黑羽上盪出了一層光暈,將東東的父母帶回了過去的場景之中。
先是在膠罐的店中,膠罐和阿蕭對東東說的那番話,接着是面試的時候,東東遇到的那個富二代小孩的場景。
“東東,是媽媽對不起你。”從幻境之中出來,小惠激動地抱住了東東。
“媽媽,其實我也很捨不得你,是我太失敗了,沒能夠給你希望。”東東很是抱歉地道。
“東東,跟媽媽回去吧!”小惠雙手搭在東東的肩膀上道。
東東搖了搖頭:“不行,我已經回不去了,鴉巫說了,那個世界已經忘記我了。”
“小孩子不懂事,錯的是我們,你讓他回去吧,讓我們留在這裡。”東東的爸爸央求着鴉巫。
“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小惠也抓着鴉巫的腿,苦苦哀求着。
鴉巫再次吹出兩片羽毛,東東的父母瞬間從這個空間中消失。
小然往前邁了幾步,牽住了東東的手,東東的眼睛也漸漸變得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樣。
東東父母再次出現在雜物間之中,眼神卻很是迷惘。
“我們怎麼會在這裡?”小惠問道。
“大廈有個小孩子不知道貪玩跑去了哪裡,我們剛剛都在幫着找啊。”葉易道。
“好像是的。”東東爸爸摸了摸頭道。
“我們好像是在找一個小孩。”小惠也附和着。
“好了,剛剛收到消息,小孩已經找到了,真是辛苦大家幫忙了。”阿蕭頭腦轉得很快,適時地補充道。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那我們也回家了。”
“嗯嗯,拜拜。”
“他們這是也忘記了東東了嗎?”Alex望着兩人離開的身影,有些傷感地道。
“是的。”翡翠點了點頭。
Alex滿懷愁緒地坐在天台上,望着深邃的夜空,晚風從她的身邊吹動,撥亂她的秀髮。
“傳說鴉烏女是拐帶一些頑皮的孩子,但是如果真的有鴉烏女,我想她應該是拐帶那些寂寞的小朋友纔對。”Alex對剛剛上來的阿蕭惆悵地道。
“他們夫妻兩個都搬走了,你還是放不下。”阿蕭雙手撐在天台邊,看着遠處的霓虹閃爍。
“我知道這個世界很善忘,人也好,事也好,很多事都會很快忘記,很快放下,但是我和東東也生活了一段時間,他表面上好像很開朗,但其實我知道他心底裡是很寂寞的,就像是我教他念得那首英文詩。”Alex回想着過往。
你曾認識的人陌生走過,你們曾一起共度的時光,你彷彿不在其中。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纔好。”阿蕭嘆了一口氣,彎腰抱起了身邊的一個紙盒子,“只有請它出手了。”
Alex扭頭看向阿蕭,阿蕭歪了歪頭示意Alex打開它。
紙箱打開,一個黑煤球從裡面探出了腦袋,正是貓咪靚寶。
“我雖然不能幫你找到東東,但是我能幫你找到靚寶啊!”
“謝謝你。”Alex抱着靚寶,很是激動地道。
“你開心就好了,我希望你知道,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在你身邊,我都不會離開你,不會放下。”阿蕭輕撫着Alex的頭髮道。
南風吻臉輕輕,放下愁緒,今宵請你多珍重。
一隻烏鴉從金宵大廈中飛出,撲閃着翅膀憑空消失。
山林中,虛空一陣波動,詭異道觀再次出現,大門自動打開迎接着一隻歸巢的倦鳥。
葉易望着烏鴉掠過的方向,目光深邃。
“當一個旁觀者真的好嗎?”翡翠愜意地躺在陽臺邊的搖椅上,一邊望着漆黑的星空,一隻手拿着罐旺仔牛奶。
娃哈哈已經被翡翠給拋棄了,還是旺仔牛奶更是一籌。
“我覺得挺好的。”葉易伸了下懶腰,扭了扭脖子。
做一個看客的感覺也不錯。
“小亞,你在幹什麼呢?”翡翠又和王小亞開啓了視頻,“咦,冬青怎麼在你的房間裡面?你們兩個……嘿嘿嘿。”
“你這小腦袋瓜子整天想些什麼呢,連琥珀的半分正經都沒有,洗手池堵了我讓他幫我通一通。”王小亞隔着屏幕白了翡翠一眼。
“哎,可憐的冬青啊!什麼髒活累活都是他做。”翡翠搖了搖頭嘆道。
“切,平時你指揮他也不少,還好意思說我。”王小亞往牀邊一靠,架起了二郎腿,“呦,最近生活很滋潤嘛,都從娃哈哈升級到了旺仔了,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看情況吧,我也不清楚。”翡翠想了想,這種事情還是要聽自家男人的,“哎,小亞,我和你說,我和葉易在這邊遇到了很稀奇古怪的事情……”
翡翠又嘚吧嘚地說了起來,津津有味的。
葉易看她這架勢,沒個個把小時是結束不了戰鬥的,於是自己回到客廳之中,打開了電視。
“偏僻山林突現幽藍色火焰,一座肅殺道觀隱現其中,日前我們節目組來到了不久前港大學生所說見到古怪道觀的山中一探究竟,真相爲何,馬上爲大家揭曉。”
“也不是我親眼看到的,是我的同學,當時我們是在山裡面露營的,然後就有同學大喊,我們過去之後,她就說是看到了兩團幽藍色的光芒,還有一座道觀突然出現,在道觀的門口還有兩個道人端坐,這是不是真的其實我也不太確定,說不好是幻覺……”
節目的一開頭,是主持人採訪一個學生的畫面。
葉易饒有興趣地看了下去,之後便是這些探險節目老掉牙的套路,故意說得玄乎離奇,但是真的發現什麼有用的地方完全沒有。
節目的最後又是常見的專家科普環節。
“看什麼呢?看得這麼津津有味的。”翡翠順手將旺仔的空罐丟進垃圾桶,瞥了一眼節目尾聲的電視問。
“一個探險節目,聽起來很玄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葉易將電視的聲音調小了些道。
“哈,在堂堂葉大宗主的面前,還有誰敢故弄玄虛的。”翡翠往葉易身邊的沙發上慵懶一靠,一手撐着臉頰,側着身子看着葉易。
“你今天看起來有點奇怪。”葉易同樣側着身子和翡翠對視着。
“奇怪?沒有啊!”翡翠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嘿嘿,怪好看的。”葉易訕訕一笑道。
“會說話就多說一點。”翡翠莞爾一笑,眼睛都彎成了一抹月芽兒。
“就這樣看着就蠻好的。”葉易淡淡一笑,眉宇間滿是柔情。
兩人就這樣互相看着對方,氣氛一時間微妙了起來。
“葉易,你說我們之間有一個愛情的結晶好不好。”翡翠很唯美地說道。
“開個小會。”葉易一揮手,窗簾一下子拉了起來。
“開個小會。”翡翠向葉易挑了下眉頭,眸中風情萬種。
燈熄。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