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年輕人心意相通,頓時覺得全天下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攔,再也沒有任何事需要擔心,哪怕此時此地是無間地獄,也是毫不畏懼。他們對場上的暗潮洶涌顯然毫不在意,攜手走到後面,笑吟吟地說起話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柳意歡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歡暢淋漓,感染得亭奴也跟着微笑,兩人都覺痛快的很。
“小宮主,君子不奪人所好,你看看這情形,莫非還要做打散鴛鴦的棒子?”
柳意歡問得雖然不客氣,但話糙理不糙,縱然他身爲離澤宮長輩,卻也沒有無故打散情人的道理,更何況司鳳早已被種了情人咒,按規矩來說,也只能算半個離澤宮弟子。
大宮主面無表情,半晌才淡道:“前輩言重了。”
柳意歡笑道:“你知道言重就好。這樣吧,我們馬上就走,你們也不要再苦苦相逼,這羅長老嘛……我到了格爾木就將他放了。從此禹司鳳和離澤宮再無瓜葛,你看這交易成不?”
大宮主微微一笑:“那離澤宮未免太吃虧了些,前輩這算是欺壓小輩嗎?”
柳意歡瞪圓了眼睛:“怎麼!你還想我現在就放了羅長老不成?那可不行,你們這麼多人,惡狠狠地,羅長老可是我們的救命傘,這會還給你們,老子纔是大蠢驢!”
大宮主一時沉吟不語,那羅長老被柳意歡卡住脖子,呼吸也艱難,然而說起話來還是氣勢洶洶,彷彿被挾持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宮主。不用理會這狂徒!也不用擔心我。離澤宮是什麼地方,怎能容他們如此放肆!”
柳意歡用匕首戳了戳他的脖子,哼哼笑道:“師兄。名聲氣魄都是假的,自己的命纔是最重要。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一點沒變,整天假裝大義凜然,瀟灑地很吶!”
羅長老冷道:“無恥狂徒!我不屑與你說話!宮主,不用顧忌我,立即將他們拿下!”
柳意歡見大宮主一直不說話。只怕呆久了生變,當即對着天空輕輕吹一聲口哨,只見天邊迅速飛來一柄巨大的石劍,搖搖晃晃停在海邊,竟真的像馬匹,隨傳隨到。。
“你們幾個,先上去。”他吩咐着。
亭奴點了點頭,帶着禹司鳳和璇璣,先上了石劍。遠遠地等着他。
柳意歡挾持着羅長老,慢慢後退,雙眼緊緊盯着對面離澤宮諸人地動向。一個也不放過。由於大宮主始終不下指令,衆人都不好動手。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把人帶到石劍前。
“亭奴。給我捆妖繩。”柳意歡頭也不回,定定說着。
亭奴立即從袖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繩子。捆妖繩是在繩中加上咒法地一種法器。一旦被它束縛住,縱然有通天的法力那也使不出來,柳意歡用捆妖繩將羅長老捆個結實,他被繩子拴住之後,氣力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半點也掙扎不得。
“來!咱們走嘍!”柳意歡一聲歡呼,轉身正要將羅長老提起縱身跳上石劍,忽聽對面璇璣一聲驚呼,他下意識地將羅長老向前一拋,轉身便要迎戰。眼前青影乍閃,卻是那大宮主趁他轉身不備,終於出手。
柳意歡見他身形猶如鬼魅,動作快若閃電,根本看不清,心中也不由駭然,只將匕首抓起護在身前,待他攻到身前再反擊。
誰知那大宮主忽然縱身而起,厲聲道:“把人留下!”那一團青影一縱之下居然離地丈餘,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這等輕身功夫委實讓人驚駭。衆人見他躍過頭頂,急急落下,伸手便要搶羅長老,一連串的動作猶如行雲流水,尚未反應過來,他人已到面前。
柳意歡急忙發招攻擊,誰知他袖袍輕輕一甩,將他的匕首捲住,再一帶,匕首脫手而出。他這下吃驚得話都說不出來,擡頭見他兔起鶻落,青袍揚袂,足尖在沙地上一點,砂粒上居然一絲痕跡也沒留下。璇璣見他近前,立即抽出崩玉要應戰,卻被禹司鳳一把拉住,略一遲疑,柳意歡已經追了上來,雖然動作不如人家大宮主瀟灑流暢,但速度居然也不慢,擡手去抓他的後背心,大宮主身形一斜,巧巧從他胳膊旁讓了過去,五指微張,猶如撥絃彈琴一般,在他肩上一抓而過。
“啊!”柳意歡也不知是真是假,痛叫一聲,招式突然一換,兩隻胳膊掄得風車一般,毫無章法,沒頭沒臉朝大宮主身上打去。那模樣看起來不像是比武,倒像是潑婦發狠。
大宮主一時倒也對他這種打法無可奈何,須知柳意歡要是耍起無賴來,神仙也一時半會沒主意,他只得先後退幾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發瘋。
柳意歡只覺被他拂過地地方越來越冷,像是有什麼東西鑽進了皮膚裡,凍住筋脈血管,肩上越來越重,竟像扛了幾十斤重的冰塊一樣。他心知不好,中了他的冰咒,一旦被催動起來,全身的血管都會被凍住,一直凍到心臟,就是大羅金仙也必死無疑。
他舞了半天胳膊,終於支撐不住,咬牙反手在石劍上一拍,厲聲道:“你們先走!”
那石劍被他一拍之下,立即微微顫動,大有一飛沖天的氣勢,然而晃得兩下,還是穩住了,沒飛起來。璇璣見他並不上來,不由急道:“柳大哥!你……你不要一個人留下!”
他恍若未聞,頭也不回,肩上的冰寒一寸一寸往下侵襲,漸漸令人不能動彈。他忽然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望着大宮主,道:“難怪把宮主的位置傳給你,不簡單吶。”大宮主將手一擡,厲聲吩咐:“都拿下了!”
身後一直按兵不動的離澤宮諸人得令,立即拔劍攻擊。一時間銳利劍氣充斥整個天空,年輕弟子與長老們混雜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片劍氣地海洋,都是對準了海邊的這幾人,很顯然大宮主是下了決心捨棄羅長老也要維護離澤宮尊嚴,這片巨大劍氣如果放出去,不要說柳意歡,只怕這一片沙灘都會翻天覆地。
柳意歡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笑道:“這下可不好過了,夠狠毒,好手段!”
話音一落,忽覺腦後熱浪熏天,他茫然地回頭,只見璇璣手中的崩玉劍又熊熊燃燒起來,無數條細小地火龍在上面飛快地穿梭,急不可耐。她厲聲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說罷便要揮劍放出火龍。那大宮主先前在宮內早已見識過她三昧真火的厲害,這丫頭很有些古怪,如果逼急了她,那火焰只怕比方纔地還要兇猛。三昧真火不同凡火,那是天上地火,離澤宮諸人受不起這等烈火,只怕要死傷慘重。
他心念急轉,一瞬間想到無數個法子,腳下一動,青影乍閃,一眨眼就衝到璇璣身邊,擡手作勢去搶她的劍。璇璣冷不防他動作這樣快,不由自主後退一步,他中途招式忽變,袖袍一展,竟是抓向旁邊重傷地禹司鳳。
衆人再也想不到他居然不是來救羅長老,卻是抓禹司鳳的。柳意歡和亭奴都是大吃一驚,然而一箇中了冰咒無法動彈,另一個本來就手無縛雞之力,也只能幹瞪着眼。
那宮主一把抓住禹司鳳的領口,輕輕一提,眼看就要將他拋回去。忽然臉旁一熾,像是被火舌舔了一口,劇痛無比,耳邊傳來璇璣森然的聲音:“放下他!”
他認定璇璣經驗不足,又自負於自己的速度,竟恍若不聞,足下一點,倒退了幾丈,正要聚力縱身而起,卻見眼前火光大盛,無數條火龍奔騰而來,竟比他還要快上數倍。大宮主心下大駭,再也顧不得禹司鳳,一把丟開他,急急後退,卻仍是遲了一步,被其中一條火龍咬住胸口,擦過去。天火焚燒,其痛楚無法用言語描述,縱然沉穩如他,也痛得嘶聲大吼,被一衆火龍掀翻過去,仰面躺在沙地上,生死不卜。
離澤宮諸人見宮主居然被重傷,都是大驚失色,再也顧不得放劍氣,紛紛搶上前來查看傷勢。
柳意歡不顧自己身上冰咒蔓延,先將禹司鳳搶了過來,亭奴順勢將他二人抓上石劍。柳意歡喘息未定,一把將動彈不得的羅長老推下去,他在沙地上滾了好幾圈,目光猶如要殺人一般,死死瞪着柳意歡。他呵呵一笑,低聲道:“師兄你保重吧,咱們後會無期!”說罷再次勉力拍了拍石劍,道:“快、快走!”
石劍終於微微晃動起來,一飛沖天,霎時隱沒在雲端天際,再也見不到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