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娥已然心力交瘁,連質問都不樂意了。
“起來,你給我起來!我們老徐家廟小,供不起你這尊大佛!你要進城享福,那就去找那個能讓你享福的野男人去!”
林月娥用力地將癱坐在地上的徐小菲給拽起來,推搡着徐小菲,最終將她推出家門。
當着徐小菲的面,林月娥將家門嘭一聲關上,她背靠着木門,心裡頭全都是悲涼。
徐廣田那些控訴的話語猶在耳畔,徐小菲那一句“老不死的”狠狠地紮在林月娥的心頭。
要知道徐小菲小時候意外落水,是老爺子不顧自己的身體跳到冰冷的河水裡將她撈起來啊。
爲了救徐小菲,徐廣田在牀上休養了一個月,還落下了病根——一旦是雨天,老爺子的腿就疼得厲害。
徐小菲能活下來,全仰仗徐廣田不顧一切地救她,這救命之恩,林月娥和徐鐵柱沒少在徐小菲耳邊提起。
正如徐廣田說的那樣,做人得講良心,而徐小菲自私自利到將良心給丟棄了,竟然罵老爺子是‘老不死的’。
林月娥不禁想到,如果她跟徐鐵柱一開始就狠心讓徐小菲跟那個姓張的畜生斷了關係,是不是她們夫妻倆也成了徐小菲仇恨的對象呢?
一想到這個,林月娥的淚水就止不住流,她真是一個非常失敗的母親。
她總認爲自己比李香香過得好,嫁的男人是生產隊大隊長,生了好幾個孩子,教養的孩子們個個都是頂頂好的。
但徐小菲未婚先孕的事情,再加上她剛剛跟徐廣田說的那些話,林月娥的臉被打得生疼生疼的。
林月娥不得不承認,在教育子女這方面,她不如李香香會教。
門內,林月娥潸然淚下,後悔不迭,懊悔她沒能將閨女教好,也怨恨起張昌盛那癟犢子!
門外,徐小菲哭着喊着拍門,求着林月娥讓她進家門,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恐懼,她所倚仗的一切被林月娥狠狠地摧毀了。
原來,她的媽媽不可能無條件地寵愛她,她的家人並非她認爲的那樣對她掏心掏肺的好。
徐小菲承認自己是有點自私,但她的自私沒有傷害任何人,她僅僅是想要過上更好的生活,比盛夏活得更好更滋潤而已。
難道,她想要過上好日子錯了嗎?
如果徐廣田聽到徐小菲的心聲,老爺子肯定會指着徐小菲的鼻子罵:“你沒有傷害任何人?你這話是認真的嗎?你算計了你的父母和叔伯兄弟,逼着他們不得不按照你的意願行事。難道不是對他們莫大的傷害嗎?
你只想着自己,你想過你的壞名聲會給老徐家帶來多大的影響嗎?日後,老徐家的姑娘因着你的壞名聲,她們會被婆家看輕,這責任你承擔得起嗎?”
可惜,徐廣田對徐小菲是失望透頂,哪怕跪請他,他都不樂意再跟徐小菲說任何一句掏心窩子的話。
徐小菲在門外嗚嗚地哭了半晌,她哀求着林月娥,希望她能開門出來,能改變主意。
她卻不知道,林月娥是鐵了心要讓恃寵而驕的徐小菲記住這個教訓——哪怕是親生父母,那也不可能無下限地滿足你的所有要求!
林月娥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她決定等這件事了了之後,好好跟李香香取育兒經。
生怕她再教養出一個徐小菲,如果可以的話,林月娥希望李香香能幫她想想法子,能把徐小菲扭曲的三觀給掰扯回來。
至於徐小菲腹中那沒成型的肉,林月娥同樣想好要怎麼處置了。
徐小菲在門外哭得嗓子都啞了,始終沒等來林月娥的原諒,她哭哭啼啼地抹了抹眼淚,往張寡婦家走去。
—張寡婦家—
徐鐵柱領着老徐家的人到張寡婦家,他們悄無聲息地蹲守在張寡婦家的圍牆外頭,只等着抓姦抓雙!
徐廣田的大孫子低聲問道:“鐵柱叔,待會兒要是那鱉孫抵死不認咋整?”
徐鐵柱冷笑連連:“怕什麼?抓賊抓髒,抓姦抓雙。誰人不知道張寡婦家只她一個婦人,餘下的都是小孩子?這孤男寡女大半夜的,除了男女之間那點破事兒,還能有什麼?”
徐廣田的大孫子進一步解釋道:“鐵柱叔,我是擔心那鱉孫死不承認他跟小菲的婚事。萬一他被我們抓到了,說他準備要跟張寡婦結婚,那咱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你以爲你爺讓我們過來真是爲了抓姦麼?等着吧,小菲那昏了頭的蠢姑娘待會兒指定會過來。”
徐鐵柱說到這裡頓了頓,徐小菲再蠢再自私,那也是他的親閨女,他真不想那麼說徐小菲。
“鐵柱叔,小菲跟我爺吵起來了。”
沒過多久,徐廣田最小的孫子從徐鐵柱家那邊摸過來,跟徐鐵柱說了他們離開之後,徐廣田和徐小菲、徐小菲和林月娥的兩場爭執。
徐鐵柱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時他心中已然做出了決斷——徐小菲跟張昌盛這婚事絕對不能成!
小菲要怪就怪他這當爸的沒本事,沒能耐給她過上城裡人的好生活吧。
距離徐鐵柱近的徐家人聽到了全過程,越發瞧不上徐小菲,你說你上趕着去倒貼一根爛黃瓜,爲的竟然是想嫁到城裡去,過上城裡人的好生活?
天啦,徐小菲這腦瓜子莫不是被門夾過了?
誰不知道他們向陽村的小日子過得比城裡滋潤多了?
向陽村有自己的食品廠、養殖場和高產優質的農作物,壓根就不愁吃。
城裡的大部分人真沒他們過得這麼好的。
再說了,徐小菲這眼光着實差勁,你說你想嫁到城裡過好日子,你好歹選個有本事的男人啊!
你說看上誰不好啊,看上那除了一張嘴,啥本事都沒有的張昌盛!
你還指望着嫁給他之後,能跟他回城過好日子?
這不是做夢麼?
那張昌盛要是能回城,他乾的第一件事保準是——踹了徐小菲,回城裡找個跟他一樣吃供應糧的城裡姑娘!
在場的徐家人一致認爲徐小菲是昏了頭了,放着眼前的好日子不過,非要折騰自己,折騰家裡人,這不是腦子有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