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真是跟你爸一樣倔。”程連枝嘴上說着氣話,眼底卻非常的欣慰。
欠債還錢到還好,這世上人情債最難還,能不求人,不走後門誰願意。
如他們這般年紀活着不就是上伺候老的讓他們舒心的養老;下照顧小的,爲他們的工作與婚姻鋪平道路。
“媽,說實在話,你心裡是不是非常高興?”劉愛紅滿臉笑意地說道。
“高興什麼?”程連枝不太明白道。
“我懂事啊!沒有跟您和爸惹麻煩啊!”劉愛紅眉飛色舞嬌聲地說道。
“對了,你到西北兵團不準談戀愛。”程連枝看着她嚴肅地說道。
“媽說什麼呢?”劉愛紅雙頰緋紅低垂着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我可是很認真的。”程連枝板着臉說道,“即便要談戀愛也要等到夠結婚年齡了。”
“媽!”劉愛紅扭着身子羞澀地說道,一臉小女兒的嬌態。
“愛紅。”程連枝少有的態度嚴肅地說道。
“我知道了。”劉愛紅紅着臉認真地說道。
“叮鈴鈴……”電話此時響了起來。
程連枝挪了下屁股坐在靠近小茶几的地方拿起了聽筒道,“喂!你好。”
“哦!讓他進來吧!”程連枝放下聽筒輕嘆一聲道,“又來了。”
“誰來了?”劉愛紅看着臉色不太好的她問道。
“墩子。”程連枝吐出兩個字道。
“那我上樓去了。”劉愛紅聞言立馬站起來道,擡腳就走。
“等一下。”程連枝叫住她道。
“媽,叫我幹什麼?您可別叫我招待他!”劉愛紅一臉嫌棄地說道,那個鄉下傻帽,咦!真是明知道不喜歡他還上門來打秋風。
不就是仗着大哥被他們養了一年多,又不是沒有給他們錢。
再說了年年來,光是這些年來拿走的東西,這情分早就還夠了。
“把這個端上去。”程連枝將果盤遞給她道,上面放了三個蘋果。
“哦!”劉愛紅立馬接了過來,這好東西可不能放在這兒,看着茶几上擺設,“媽那瓜子、花生、糖呢!”
“大過年的留下吧!”程連枝猶豫了一下道,揮手催促道,“好了,趕緊上去吧!”
程連枝目送女兒上樓,走到書房敲開了門。
“老劉,墩子來了。”程連枝站在門口看着書桌後面的他道。
“誰?誰來了。”劉長征聲音暗啞地問道。
“墩子,就是跟咱家解放同年的。”程連枝雙眸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怎麼了?連墩子都不記得了,年年來咱們家的石墩子。”說着朝裡邊走去。
當劉長征聽到墩子名字,如遭雷劈一般僵立在當場。
雙手緊緊地摳着着藤椅的扶手纔沒有當場失態。
“我沒事!”劉長征見她走過來,唯恐自己失控,聲線顫抖着說道,“我還有些公事沒處理完,處理完我在出去。”
“那好吧!”程連枝聞言轉身走去,由於劉長征背對着光,所以她沒有發現他的失控。
在程連枝出去關上書房門的那一剎那,劉長征如抽走了精氣神似的,癱軟在藤椅上,雙手死死的捂着嘴,蓄滿眼眶的淚水是奪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石墩那個憨厚、老實、且害羞的孩子,跟自家解放同年的孩子。
那是自己的兒子,這一次他不會認錯了。
他每年過年都會帶着些山貨來家裡拜年。
那個穿着單薄的衣服身上補丁落補丁的,手凍的爛了淌着膿水,腳上穿着露着腳趾的破棉鞋。
是自己的兒子!在石家墩兒是老大,還有兩個兒子錘子、斧子,一個女兒鉗子。
他也是農村長大的,他可以想象自己的兒子過的什麼日子。
作爲長子,從小就幫着家裡照看弟弟妹妹,做家務。再大一些下地掙工分,農閒時間去碼頭背麻包。
單單只是回憶一下這心都碎了。
手指死死的摳進了木製的書桌裡,血順着指縫低落在地板上。
那是自己的兒子本該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卻早早的負擔起家裡的重擔。
怎麼能不讓他心中沒有怨氣呢!二十二年啊!眸底冰冷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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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墩子扛着麻袋,走路如風似的,走在水泥路上。
一雙純淨地雙眸羨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每一回來眼睛都不夠看的。
一路熟門熟路的走到劉叔家的家門口,將肩上的麻袋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尤其是肩膀上,拍的灰到處亂飛。
脫了腳上的解放鞋,磕磕上面的土,再穿上。
又粗魯的擡起胳膊擦擦臉上的灰,黝黑的手,扒拉扒拉自己的短毛腦袋,手一使勁兒將腳下的麻袋扛在了肩上,輕輕地推開了院門,穿過院子,拾階而上。
站在門前將身上的麻袋卸下來,手在褲腿上擦了擦,才敲了敲門。
“來了。”程連枝拉開了大門,一眼就看着一臉傻笑的石墩子。
石墩子憨憨一笑看着程連枝道,“嬸兒,新年好,給您拜年了。”
程連枝屏住了呼吸,看着一身軍便服的他,那清晰的褶子印,顯然壓在箱底,等閒不拿出來,所以黴味非常的重。
悶聲道,“墩子,家裡什麼都不缺,以後別拿了,你怪辛苦的!”
“不辛苦,不辛苦。”石墩子趕忙說道,說着又提溜起身邊的麻袋,“這是俺娘曬乾的野菜,還有柿餅、酸棗……”
“就放在玄關吧!稍後我在處理。”程連枝指指剛進門的位置道。
“哎!”石墩子爽快將麻袋放在她指定的位置,“嬸兒,東西送到了俺就走了。”
“進來喝口水在走吧!”程連枝看着他邀請道。
“不了,不了。”石墩子慌亂地擺着手道,“俺就給您拜個年,該說的話都說了,俺走了。”
“進來坐吧!”在書房調整好情緒的劉長征走過來道。
“叔!您在家呢!新年好,給您拜年了。”石墩子趕緊說道,“俺走了,不打擾你們忙了。”
“那我就不……留。”
程連枝的話還沒有說完劉長征直接說道,“進來吧!我有話要問你。”
“我……”石墩子無措地看着他們兩口子,嬸兒的意思分明不想留俺,到底聽誰的。
程連枝聞言看向了劉長征,有些詫異,平時都不在家的多,多數是她招待石墩兒的。
今兒因爲他在家,所以才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