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是上個月煤礦組織的一次體檢。
孫萬國不識字,拿錯了體檢表、排錯了隊,跟着婚檢的隊伍做了一次全面的男科檢查,結果檢查出發育畸形。
也就是說他從發育開始,就沒有讓女性懷孕的能力。
可他已經是四個孩子的父親了!孩子是不是他的不言而喻。
從體檢結果出來開始,他就性情大變,開始往死裡打老婆孩子。可爲了面子,他並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
直到他把老婆和另一個男人堵在了牀上。
氣急敗壞的孫萬國要殺了這對狗男女和家裡四個野種,又要報復大雜院的鄰居們多年來看着他當王八,纔有了這場禍事。
當然,這是初步調查的結果,後面深入調查還有很多內幕,周閱海不想跟周小安說了。
她已經受到太多刺激了,也沒必要跟着操這個心。
可週小安卻聽出了很多不對來,“孫萬國爲什麼忽然要殺人?而且還是殺了所有人?他剛聽到消息的時候都沒衝動殺人,怎麼緩和了這麼久,忽然要殺人了?是受了什麼刺激嗎?”
周閱海又是驕傲又是心疼,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周小安還是聰明得一下看出了事情的關鍵。
“孫萬國認識那個男人,是他表哥,解放前就是這個表哥把他從農村帶出來到煤礦工作的,後來也是這位表哥給他張羅的媳婦。”
所以他怎麼都沒懷疑到這位表哥身上,纔會受了那麼大的刺激。
周小安皺眉,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周閱海本不打算跟她說下去了,周小安卻不想放棄,“槍和炸藥呢?孫萬國是從哪裡弄來的?是不是跟這個表哥有關?”
周閱海知道,不跟她交代明白,她是不會停止追問的。
太聰明瞭就是這點不好,一個話頭提起來了,你想隱瞞什麼都不可能了。
“你知道孫萬國爲什麼從來不在礦上洗澡嗎?”周閱海只能從一個比較輕鬆的話題切入。
那是因爲他是井下的採煤小隊隊長,負責拿炸藥、爆破,而他每次下井,都會偷偷在身上帶一些炸藥回來。
“煤礦緊急整改,查出很多炸藥管理漏洞,有記錄的近五年,丟失的炸藥保守估計,至少有一噸。”
井下炸藥取藥、爆破漏洞太大,甚至一些小隊長爲了省事兒,直接把私章交到井下炸藥管理員手裡,去了就拿,連管理員用他的章蓋到哪裡都不管。
至少一噸炸藥,這是一個多麼恐怖的數字,不用說大家也明白。
這些炸藥能把沛州的所有重點廠礦和政府部門炸個乾乾淨淨!
大半個沛州都能給炸平了!
也就是說,偷炸藥的不止孫萬國一個人,他只是這其中一個不起眼的一環,在一個非常特殊的情況下暴露了而已!
而事情敗露,流失在外的那一噸烈性炸藥隨時都可能爆炸!
周小安嚇得嘴脣直哆嗦,“那,孫萬國的表哥調查了嗎?他肯定也有問題!還有傻子!”
周閱海心疼地看着周小安在被子裡簌簌發抖的單薄肩膀,想站起來走過去安慰她,可看到她戒備的眼神,還是咬牙忍住了。
“都調查了,礦上也展開深入排查,這些天全沛州戒嚴,所有可能有關的人員都調查了。”
孫萬國的表哥叫牛樹林,是造紙廠的司機,公安局對他進行了深入調查,結果讓人大吃一驚。
先是順藤摸瓜,找到他經常去拉貨的遠郊木材廠,從一個廢棄的地下防空洞裡起出上百個炸藥包。
然後對他的人際關係進行排查,發現他不止給孫萬國介紹過對象,在近十年裡,至少有五對夫妻是經過他的撮合而結婚的。
更詭異的是,其中有兩對夫妻竟然都因爲不同的原因意外身亡,留下的孩子也都由他領養照顧。
這幾對夫妻正在被公安局隔離審查,具體審出什麼周閱海沒有對周小安說,只是告訴她,“牛樹林已經坐實是敵特分子,這幾個家庭中,每家都至少有一個人是敵特分子。”
周小安忽然想起孫萬國家的男孩,她聽唐慶軍和周小全提起過,那個男孩雖然只有九歲,卻對自己非常狠得下心,據說跟人打賭,敢去郊區的山裡趟獸夾子!
這讓周小安想起後世那些訓練娃娃兵的恐怖分子,那些孩子敢拿着左輪手槍賭命!
周小安雖然不敢相信,可還是不得不提醒周閱海,“你們,把那些孩子怎麼處理了?”
周閱海以爲她心軟,趕緊安慰她,“差不多都是十歲以下的孩子,有親戚能接收的都送去親戚家,沒有親戚接收的送去福利院,你放心吧,都妥善安置了。”
周小安冷得控制不住地哆嗦,聲音都是抖的,“那些孩子,可能也受牛樹林影響了,孫萬國家的大兒子才九歲,敢趟獸夾子……”
不用她說得再多,周閱海馬上明白了,臉上一片嚴肅,起身就往外走,“我去打個電話,馬上回來!”
周小安把被子裹緊,心裡一陣又一陣的空茫和恐懼。
如果那個孩子已經做了什麼不能挽回的事,那就是她做的孽……
那天她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在殺人?
她以後要怎麼在這個陌生殘忍的時空生活下去?
她還能心無芥蒂地去相信陌生人嗎?還能滿懷希望和善意地去面對這個世界嗎?
周小安的意識慢慢模糊了,只覺得好冷好冷,冷得不想再睜開眼睛。
可無論她多想沉睡,還是被迫醒來了,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一個老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小周子!你小子這倔驢脾氣再不改,我老頭子馬上就走!沈老頭的面子比天大?我老頭子還就不鳥他那套!我告訴你,我跟你來可不是看他!
你趕緊給我回去休息,我說了這丫頭明天能醒就是明天,你在這兒待着也是添亂!再犯倔我可真不管了!”
周閱海的聲音非常沉穩,聽不出一絲波動,甚至平穩得有些過分,幾乎是不帶一點感情,“郭老,我在這也能休息。”
郭老?周小安知道了,原來小叔請來給她看病的老先生叫郭老。
郭老拿過帕子擦手,不時捻一捻周小安身上的銀針,不去搭理標槍一樣在牀邊一站就站了幾個小時的倔驢。
可還是不甘心地嘀咕,“沈老頭看得上眼兒的沒一個正常人!你就跟國棟那小子一個德行!他那病我都懷疑是你們給氣出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