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森很想詢問孫雲的去向,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在考慮,也許田浩他們並不知道孫雲的去向呢!如果自己說出來,那麼,田浩必定加強戒備,到時,便不妙了。
此時,三名高頭大漢擡着一個人走上山來。
賀森大吃一驚,只見刺驢被五花大綁捆成了糉子。在刺驢的身上,隱隱有血水流了出來。由於天色暗淡,賀森看不出刺驢傷在何處。
刺驢兄弟,我賀森對不住你了!賀森心中一陣疼痛,這個與自己風裡來雨裡去的兄弟,沒想到跟自己同赴黃泉,想想真是悲壯。而就在幾個月前,賀森還勸刺驢早已金盆洗手,早日爲自己找條後路。而刺驢和金牙狗這兩個兄弟,自從“救人事件”發生以來,幾乎與賀森寸步不離,他們嘴裡不承認“金盆洗手”,而他們的所做億爲,無不昭示着他們已經離開了海馬幫,跟着賀森“金盆洗手”了。而他們跟着森哥金盆洗手的結果呢,是一次又一次耐受章學猛的圍攻,一次又一次被長刀砍傷……這樣的金盆洗手,算不算是個極大的錯誤呢?
“賀森,還有三四個小時天就亮了,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呆會兒,我讓你們三個一起死,呵呵,這也算是對得起你了!”章學猛高喊道。
賀森似乎是沒有聽到章學猛叫喊,徑直走向倒在地上的刺驢,蹲下去,緊緊握住刺驢的手,道:“老驢,咱到什麼時候都不熊,你明白嗎?”
望着黑暗中森哥的臉,刺驢點點頭,低聲道:“森哥,我們中了埋伏了,前山後山的路,都讓他們堵死了,即便是瘳總他們前來,恐怕也是找不到我們了!”
賀森一驚,知道刺驢所言非虛。遂擡眼向林雨望去,林雨的眼睛,在昏黃燈光的照耀下,顯得很平淡,雖然她的嘴裡被塞上了毛巾,但她卻是沒有一點緊張之色,她的眼睛,透過茫茫夜霧,望着賀森,似乎在說:“我不怕,不用爲我擔心,能夠和你一起死,我很開心!”
賀森此時已經拿定主意,不管情況怎麼樣,他都得堅持,再堅持,只要堅持,就有希望!因爲,很多事情,越是到危急的時刻,越是會出現很多不確定的因素。而這些不確定因素,如果詳加利用,也許會轉危爲安。這是他的人生經驗。
慢慢站起身來,賀森哈哈大笑一聲,朝着田浩道:“田副部長,我活了二十五歲,跟你相比,算是後輩,在黑幫之中也呆了不短的時間,可有個問題,我始終想不明白,在我臨死之前,如果弄清楚這個問題,那麼,我就是死,也是可以大笑幾聲了!”
田浩似乎是很有耐心,笑道:“你剛纔不是已經說過這個心願了嘛,我也說過了,我會滿足你的,你快問吧!”
賀森笑道:“田部長,我到現在才確認你也是黑道中人,二十年前是,現在依然是,我想問,你既然身屬黑道,爲什麼頭頂上還扛着一頂白道上的官帽呢?而且,你這頂官帽還不小,是海中市宣傳部副部長,真是牛叉啊!”
賀森話一出口,田浩立即面露喜色,似乎很是受用,笑道:“賀森,你還小,好多問題你都不明白。”
頓了頓,田浩繼續道:“你知道嗎,在黑道混日子,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而在白道上過日子呢,這纔是最終的歸宿,你明白嗎?當我有一天,精疲力盡的時候,當我年老力衰的時候,我會安穩地退休,領着高額的退休金,找個沒人呆的地方,怡養天年,如果單純地在黑道上呢,也許就沒有這麼好混了,即使過得很好,依然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過着心驚肉跳的日子,你說呢?年輕的時候,要多爲年老的時候打基礎,對吧,賀森?”
賀森心中暗暗發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你所說的這一些東西,我賀森早已想明白了,所以,趁着年輕,退了出來,沒想到,居然又淌進了這攤渾水之中。笑道:“田部長,這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既然不想過心驚肉跳的日子,那麼,爲什麼不乾脆在黑道上混,反而是腳踏兩隻船呢?這有什麼偉大意義呢?”
“好,這個問題提得好!”站在田浩身邊久不言語的費先生與方蓉幾乎是異口同聲。
費先生道:“小田啊,你就把自己的抱負說出來吧!我也一直想知道你對事物的認識究竟有沒有提高。”
田浩笑道:“哎,這哪裡能算得上認識呀,只能算作是個粗淺的見解而已,僅此而已。一個人,他活着總有個目標吧?啥目標呢?當然是追求美好嘍!如果追求不到美好,咋辦?總不能一直在做夢吧?對不對?所以呀,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爺在這兒得不到美好,爺不伺候,爺到別處混去,嘿嘿!”
隨着一聲陰笑,田浩繼續道:“咱在白道上混不開,咱到黑道上混去,怎麼樣?誰能咬我呀……”
賀森打斷田浩的話,笑道:“田副部長,照你這麼說來,你是在白道上混得不好了?這可不符合事實呀,依你現在的身份,你可是海中市宣傳部的副部長啊,在我們這種小人物的眼中,可謂權勢熏天呀,怎麼能說混不開呢?”
“哈哈哈哈!”田浩放聲大笑,道:“屁!這叫混得開嗎?錯!一個小小的宣傳部副部長,這叫混得開嗎?如果讓我當海中市的市長,我照樣玩兒得團團轉,你信不信,賀森?”
爲了拖延時間,賀森趕忙應付道:“田兄,我賀森今天是沒命了,如果老天讓我再活一次,我保證,我一定跟着田兄你老人家混!人嘛,哪裡有奶吃,哪裡就是娘,誰能給肉吃,誰說是爹,是不是這個理兒?”
田浩一聽,微微一怔,更加得意了,似乎在對自己的“美好”人生進行回味起來,清涼山上的夜風,吹動了他的灰白的秀髮,道:“賀森啊,爲了我的美好,我必須不擇手段,如果不能不擇手段,我就得不到美好,就拿咱們今天的事兒來講,如果你不死,我田浩就不會美好。你說,是不是?”
賀森一怔,隨即笑道:“田副部長,我賀森真的是死得其所啊,如果我的死,能夠換來你的美好,那麼,我賀森是死而無憾,絕無任何的抱怨!”
田浩一聽,臉色突然間一沉,厲聲道:“廢話少說,你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可要送你上路了!”
賀森不動聲色,笑道:“田副部長,我現在問最後一個問題。”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早一點是死,晚一點也是死,不要告訴我你是怕死鬼!”田浩身邊的章學猛叫嚷道。
賀森笑道:“田副部長,我想請問你,我來報社工作沒多長時間,也就是說,我作爲您的下屬只是短短的幾個月的時間,而我們開始共事,是在救人英雄事蹟宣講的時候,加起來不過十幾天的時間,而您呢,卻把我看你是眼中釘,肉中刺,竟然處心積慮想讓我賀森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覺得,我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您老人家的事情,您能告訴我,我究竟哪兒告罪了您呢?如果您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我是死也不會瞑目的啊!”
田浩哈哈一笑,道:“賀森,難道你沒有意識到嗎?我起初並不想讓你死,但是呢,有一個人,讓我動人殺你的想法,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賀森一愣,笑道:“有誰跟我有這麼大的仇氣呢,您說說。”
田浩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觀點,笑道:“就是你的頂頭上司劉炎劉主任!”
說這話時,田浩的目光停留在賀森的臉上,他本以爲賀森聽到這個消息會大吃一驚,然而,賀森臉上更多的是淡然與鎮定,沒有一絲驚異之色。
只聽賀森笑道:“田副部長,說真的,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把您奉爲我值得敬重的領導,爲什麼呢,因爲,您的領導能力與魄力,就是十個劉炎都比不上!”
不知爲什麼,每當賀森說話的時候,田浩總是面現喜色,他在心裡認爲,賀森這小子,還是接觸得少,這小子很會說話,很聰明,如果不死的話,留在身邊,應該是個得力的助手。
只聽賀森繼續道:“田副部長,劉炎是我的領導,不論劉炎如何對我,我都得對他尊重,就像是小弟在老大面前,永遠都得服從老大的命令,而不管老大是對還是錯。我今晚晚然死了,但是,我爲自己是個忠誠的小弟而永不後悔!”
“哈哈哈哈,賀森,你這個大傻瓜!”站在一旁的章學猛開口了:“賀森,你知道嗎,就因爲你和這個林雨走得很近,你們的劉主任才千方百計地害你,你不死,他便睡不着覺!”
章學猛的話,賀森早已猜到了,故意裝作很驚訝的神色,道:“章警官,你說什麼?如果我不死,我們劉主任就睡不着覺?這是真的嗎?”
章學猛笑了,他覺得,此時的賀森,估計是快要死了,嚇得腦子都糊塗了,笑道:“那我就告訴你,因爲你和這個娘們走得實在是太近了,你知道嗎?”說着,章學猛指了指身邊的林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