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梨逼下眼中的澀然,苦笑道:“你不必如此,我不恨你,也不會感謝你。”
“你倒是傻,真以爲我是爲了你才決定遠離他的嗎?”冷夙綰擡眼看着冷若梨,淺笑着道:“我不過是覺得他於我沒什麼用了,左右我都是被利用了,那也不用在尋什麼庇佑了。”
另一隻手攥緊衣襬,將湖藍色的小褂扯得皺成一團。她咬着脣,一向柔弱的面上難得展現出一抹狠戾:“冷夙綰,你不要太過分了。”
她喉間溢出泠泠笑聲,飄渺空靈。偏首看着冷若梨,柔軟的長髮被夜風撩起,擦着她的面頰,帶着微微癢意。她淡淡的聲音恍若來自地獄,在冷若梨的耳邊猛然炸開。冷若梨驚恐的看着已經遠去的白色倩影,手心裡全是刺骨的涼意。
“阿梨,她跟你說了什麼?”冷若楓不知何時出現在冷若梨的身後,察覺到冷若梨微微顫抖的身子,眉頭不禁蹙起。
冷若梨搖搖頭,雙眼無神的盯着冷夙綰消失的方向。只有她自己知道,剛纔那一瞬,冷夙綰毫不掩飾的殺意差點將她扼制的無法呼吸。她看着自己的手,眼中陷入一片迷茫。
我過分嗎?比起你給阿然下毒,我對蒙彧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夫人對她說,那毒無色無味,只要按時服下解藥,冷夙綰不會發覺的。夫人說,如果這次事成,冷夙綰這個眼中釘會備徹底拔去,蒙彧的寄情蠱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回到山莊的時候已經接近半夜,冷夙綰疲累的侵身在滿池花瓣中,若有所思。冷夙然被下毒一事是她今日才發現的。這毒隱藏的很好,若不是那些紅燈,她根本沒有發現。今晚煙火在夜空綻放時,她曾仔細看着冷夙然,卻不想透過周邊的燭火看到夙然脖間若隱若現的紅線。那紅線隱在皮膚之中,似乎在有生命的蠕動,時隱時現。
“小姐,五小姐好像有些不舒服。”綠儂的聲音在浴房外響起。冷夙綰扯下長袍一裹,一邊繫着帶子一邊不做耽誤的出了浴房。
綠儂緊跟着冷夙綰,擔心的在她身後道:“方纔幾個丫鬟幫五小姐洗過身子後便退下了,由紅依陪着五小姐。綠儂剛纔正爲小姐鋪牀,紅衣便哭着跑過來說五小姐渾身發熱,難受的緊。”
“去桃渡園,將葉夫人請來。”她匆匆吩咐了一句,素白的長袍說話間已經繫好了。綠儂點了下頭,便在轉道口的時候下了樓。冷夙綰則是徑自想着冷夙然住的藻春閣跑去。
纔到藻春閣,就看只有一個小丫鬟在那裡不停擦拭着夙然蜷縮在一起的身子。那小丫鬟一見她來了,立馬提着的精神崩斷了,哭着跪倒在地。冷夙綰蹙眉,冷冷道:“五小姐還沒死,哭這麼早做什麼!”
“三小姐!五小姐身上熱的……熱的厲害,可五小姐還在喊冷……三小姐怎麼辦啊?”那個小丫鬟就是綠儂說的紅依,不過才十二三歲的年紀,平日裡只需要呆着冷夙然身邊陪着就好,沒怎麼見過冷夙綰。這會正爲着冷夙然懸着心呢,聽冷夙綰
的呵斥也不怕,只想着讓這個五小姐的親姐姐救一救冷夙然。
“阿然?”冷夙綰托起冷夙然不停發抖的小身子,雙手撫上滾燙通紅的小臉。冷夙然的眼睛緊閉着,只有從顫動的睫毛可以判斷出她其實是半昏半醒的。
冷夙綰把手擱置在她的背部,慢慢運起內力,將其聚在掌間再緩緩注入冷夙然體內。紅依漸漸停止了哭聲,抽噎着守在一旁。
她能感覺到冷夙然體內有一種特殊的內力在流竄,不停的排斥着她注入的內力。因爲那股不知名的內力陰陽混雜,所以纔會讓冷夙然外熱內冷,難受萬分,脖間的紅線更是若隱若現。冷夙綰的內力全得葉夫人真傳,屬於純陰之力,如此雖減去了冷夙然身上不正常的熱氣,卻也讓她的身子越發冰涼。
眼見冷夙然的面上更加蒼白,冷夙綰不得不收掌,將內力壓回體內。抱着瑟瑟發抖的夙然,冷夙綰心裡的怒火翻江倒海,一雙明眸冰冷如雪。紅依立馬起身去把燒好了的熱水端了進來。
“夙綰,我聽綠儂說阿然出事了,到底怎麼回事?”許久不見的葉夫人依舊一襲黑衣,往日淡然的面上此時滿是焦急。冷夙綰見葉夫人來了,翻身下牀。拿起掛在牀柩上的佩劍驟然跪下。
“師父,近十年的教導之恩夙綰沒齒難忘,只是如今阿然被害,夙綰身爲姐姐便不能在這般窩囊下去!若是夙綰不能活過明日,求師父一定要救下阿然,起碼……讓她最後一段日子不要活在似影山莊。”說罷,便繞過葉夫人閃身跳下圍欄,直接落在院中。葉夫人忙出了外間,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白色身影,面上一陣蒼涼。
“葉夫人,小姐她會不會有事?”綠儂的擔心的看着冷夙綰消失的方向,輕聲問道。葉夫人搖搖頭,淡淡道:“今晚的事絕不會這般簡單就完了,綠儂,抱着五小姐,我們去綠水別院。”
“去夫人那裡?葉夫人,夫人能救五小姐嗎?”綠儂擡頭看着那個背對着她的婦人,一時間有些無措。
“柔櫻救不了阿然,但是我們得去救夙綰。”
救小姐……綠儂越發迷糊的看着葉夫人,葉夫人轉過身直接進了內間,抱起蜷縮成一團的夙然。紅依見狀趕忙跟了過去卻被葉夫人的淡淡的目光給嚇得站在原地不動。綠儂雖然依舊不解爲何要去綠水別院,但還是低首跟了上去。
春日的夜風是有點寒的,看似溫和的拂在人身上卻帶着刺骨的涼意,像極了一個溫柔卻涼薄的人。似影山莊的暗衛看着夜色中執劍而行的女子,知道今晚註定不會是個寧靜之夜了。各自放起暗響,山莊的陣法緩緩移動,暗衛也提高了精神的向着正苑行去。
冷夙綰立在弗冬苑,這個地方冷夙綰從未踏足過。那裡住着除了冷蒼明以爲似影山莊最大權利的人---冷蒼明的正室夫人。
苑門口的侍衛見冷夙綰渾身溢出一股肅殺之氣,不自覺後退一步。卻儘量提着嗓門呵斥道:“三小姐,現已近子時,夫人都歇息了三小姐還來
做什麼?”那個侍衛話音剛剛落下,便感到脖間一涼。方纔還站在十幾步之外的冷夙綰面色冰冷宛如地獄修羅,陰測測的看着他,如同看待一個即將死去的螻蟻。
“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她的聲音如同午夜死神,在最後一個尾音落下的時候那把代表死亡的鐮刀毫不留情的揮下……
“把冷趙氏叫出來,本小姐不屑於進她這污穢之地。”
山莊的宮燈忽然亮起,弗冬苑的丫鬟侍衛們魚貫而出,各個都似早已料到般低首將整個弗冬苑圍得水泄不通。冷夙綰將劍負於身後,看着團團將她圍住的暗衛,脣角勾起冷笑。
“這麼晚了,你這般沒規矩的闖到弗冬苑,不怕我把你壓到三思臺嗎?”
那個一身華服的婦人倨傲的站在重重侍衛之外,被年華歲月沖刷的越發渾濁的雙眼盛着滿滿的不屑。冷蒼明的結髮妻子,趙儀珠。
冷夙綰將劍橫於胸前,淡淡道:“我只要趙儀珠一人的命,所有無關緊要之人,若是識相便給我讓開。若是不識……”說到這一雙淡然的眼微微眯起,凜冽之色瞬間壓住全場。有幾個侍衛不自覺的緊了緊手中的劍柄,卻不敢退後一步。
風掀起她的長袍,她每向前一步,那些侍衛便會被那種無情的殺伐之氣逼得退後一步,直到退無可退,身後便是趙儀珠的時候。
“好一個似影山莊,江湖中的正義第一莊!對一個十歲女童下毒,真是雷霆手段!”冷夙綰的聲音不自覺揚高,眼中殺意更甚,緊緊盯着被護衛侍女圍住的趙儀珠。長劍一揮銀色的光芒大盛,身影快如鬼魅。
白色纖瘦的身影鬼魅一般來到一個侍衛面前,淡色的脣勾起嗜血的弧度,銀光一過,血腥便蔓延了整個弗冬苑。趙儀珠的身份不一般,雖是嫁給冷蒼明二十年之久,卻從不曾親身體驗過這種殺伐殘忍。在看到不過須叟便倒下的幾個侍衛,臉色變得蒼白無血。
“你身爲長輩,逼迫小輩這便是不仁!就算手刃了你暗莊的人也不會將我壓上三思臺!”抽空冷夙綰冷冷的拋下一句話,說話間一個暗衛企圖從背後襲擊,哪知她忽然一個側翻,手中長劍凌空挽出一個劍花,刺入那個暗衛的心臟,狠狠的刺穿,長劍帶着鮮紅穿透他的背部連帶着刺傷另一個暗衛。
微一側目,有道暗紅色的身影從天而降,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道震天的鞭響,在混戰之中活活劈開一道空曠之地。冷夙綰一個扭身,避開那道狠辣的鞭子,目光尋向那個橫空殺出的人。
來人一頭烏髮中夾雜着幾縷火紅,在夜色下張揚的飛舞着,鎏金暗紅的裙裾獵獵作響。一雙美目波光灩瀲,稍有流轉,便是極盡蠱惑。這個婦人雖同花隱一樣帶着張揚之氣,卻有着花隱所沒有的媚惑。同樣的,花隱的狷狂婦人也沒有,不過狠辣卻是更甚花隱許多。冷夙綰識得她,葉夫人口中能與冷蒼明一較高下的蛇蠍女子,她的三姑姑,當年莊主之爭最神秘的退位人……冷荌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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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