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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發生了這樣的事,班還是要上的。畢竟,不管是齊達,張華還是田雨,都沒有揭竿而起鬧革命的覺悟,田雨更是欠缺衝冠一怒爲紅顏的資本。他們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多年的教育使得對皇權的敬畏深深的刻在了他們的骨子裡,所以,雖然失望,雖然哀傷,雖然憤怒,但是他們還沒有那個勇氣去反抗,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然後繼續生活下去。

他們都只是小人物而已。

齊達還是和以前一般的三點一線。每天早上去司農寺應卯,他是少卿,基本上沒有誰管他。負責的工作又是勸課農桑這一塊,基本上都是筆頭工作,偶爾到藉田邊晃晃看看那裡的莊稼,便是一天的工作。散衙後照例到李府陪鳳王下棋說話什麼的,鳳王要去什麼地方就跟着去,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家,吃晚飯,然後如果時間還早就去看看田雨——田雨還是一個人居住在以前租住的院子裡,齊達曾經邀請他過來一起住但是被拒絕了——然後就是睡覺。等到第二天醒來繼續頭一天的三點一線生活。

日子似乎和以前沒什麼不同,除了應卯的地方換了一下,甚至連齊達自己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頂多就是覺得有些懶懶的感覺,做什麼都特別容易累。

此外,一切和以前沒什麼不同。

可是,旁的人卻看出了不妥。

首先是鳳王。連着幾次,齊達連他的話都搭不上。鳳王提議他休息一段時間再來。反正他現在已經差不多熟悉了長安城內的大街小巷,實在不行還有個李度。

然後就是張華。他太熟悉以前的齊達了。以前的齊達,無論做什麼事,哪怕是打掃一下房間,也從來都是全力以赴,更遑論工作這種正事了。可是現在——

張華看着漫不經心的寫着慘不忍睹的大字的齊達,雖然表面上沒事,他到底還是被這件事傷着了吧。

不過,雖然能夠猜到大概的起由,他還是要確認一下齊達的想法。

探出手從齊達身後握住筆,張華輕輕阻止了齊達想要繼續練字的願望,“不想寫就別寫了,刀劍尚有打磨的時候,你也別老逼着自己了。”

齊達掙了一下,順着張華的手勁放下毛筆,任由張華拉着自己在長榻上坐下。

“達子,你到底怎麼了?這些日子,你都不像你自己了。”

齊達茫然的搖頭,“我沒怎麼,只是覺得有些累。”

張華雙目炯炯的盯着齊達,“你不是累了,是毛穎的事情讓你心寒了吧?”

“張華——”齊達吃驚的看向張華,“你怎麼能這麼說?”在齊達心裡,皇帝是一個不次於毛主席的存在。鑑於齊達自己的離奇遭遇,皇帝這個天子般的存在比起已經遠去後來還被拉下神壇的毛主席,在齊達心中更是高不可攀。而與皇帝的兩次近距離見面更是加深了齊達的這種心理。所以,雖然對於毛穎這件事很是失望,可是關於皇帝的不好,他真的是想都不敢想的。

張華見狀,立時明白了齊達的心結所在。毛穎這件事讓齊達對皇帝心生失望,可是對天子的敬畏卻又讓他不得不把這種失望深藏心底,假裝沒有這回事。可是,雖然表現得像是沒事似的,心底的感覺卻讓他再也無法像先前那樣,全心全意工作來忠君報國。於是,就有了現在這種懈怠疲憊的表現。

雖然不太明白齊達對皇帝這樣深重的敬畏從何而來——張華對皇帝也有敬畏,可是那與其說是對皇帝個人的敬畏,還不如說是對皇權的敬畏。所以雖然對皇帝有了不滿,可是這並不妨礙他繼續努力上進——扯遠了,總之張華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方式給齊達開導。他可不希望齊達因着這種與他自己無關的小事而一蹶不振。

“達子,我記得你說過你是見過皇帝的——不是指大殿上的那次,老實說,你覺得今上怎樣?”

齊達懷疑的看了張華一眼,“很厲害!很威風!很好很好……”齊達皺眉想着能形容出自己見到的皇帝那種氣勢的形容詞——當然,這個時候他很自然的忽略了他曾經看到的李度踢皇帝還有皇帝差點兒在自己院子裡摔倒的那兩幕,“反正,就是很有皇帝的氣勢,看着就讓人誠服。”

“你覺得他是個好皇帝嗎?”

齊達陷入沉思,“應該是吧,我覺得。他,對百姓很關心。他把京城裡的房價變得大家都買得起房子了。他——”想了一下,齊達再加不上別的事件,於是總結,“我感覺他是個好皇帝!”

“你現在還覺得他是嗎?”

齊達沉默了。

張華輕輕一笑,伸手過去握着齊達的手腕,“你覺得,皇帝現在對百姓還關不關心?”

齊達點頭。

“京城裡的房價又上升了嗎?”

搖頭,齊達的眼睛開始發亮。

“邊關也沒有戰事,大家的生活都過得還算不錯,是不是?”

齊達笑起來,挑眉,“那可不是,我聽說交州可不平靜了。”

齊達的眉毛比起一般男子略細,眉梢微微下垂,像是女子的楊柳眉一般。此時他脣角噙笑,眉尖微挑,竟生出一種俏皮的風情,看得張華心頭一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人就已經情不自禁的湊了過去。

齊達往後一仰,“張華,你做什麼?”

張華猛然清醒過來,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就這麼前傾着身子嘴脣差點兒碰到齊達的眼角了,而齊達正一臉懷疑的看着自己!

念轉不過剎那,張華突然明白,爲什麼自己對庾隱覬覦齊達的事情那麼反對了。

在確定庾隱對齊達的心意以前,齊文俊與杜維曹果之間的糾纏他就知道了,卻也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他之前一直以爲這是因爲親疏有別的緣故。可是現在,他發現絕對不能這麼解釋了。雖然對俊俊不自愛有些不滿,但也頂多是怒其不爭的說兩句,絕對不會像自己現下這樣,想要把齊達擁入懷中,細細親吻。

張華頭上開始冒汗了。

之前不知道是一回事也就算了,可是現在——

張華眼前掠過庾隱那種志在必得的小人得意臉,心頭滕然升起一股戰意:他絕對不能把齊達讓給庾隱!

“張華!”後仰的姿勢實在不方便保持太久,齊達索性放鬆了支撐身體的手臂倒下躺在榻上,“你怎麼了?是想到什麼事情了嗎?”

張華對上齊達關切而無辜的眼神,一腔沸騰的戰意立時冷卻下來,側身坐起來:“沒事。”看了看齊達,決定繼續先前的話題,“所以,撇開毛穎這件事,皇帝其實還算是個好皇帝。我們出仕本來就是爲了天下蒼生,爲了大魏,皇帝后宮裡的那些事情,我們實在沒有必要理會。”

“可是田雨——”齊達現在的心情倒是平和下來。他畢竟不是那喜歡鑽牛角尖的人,只是雖然成功解開了心結,對於同鄉的狀況,他還是有些擔心。

“這件事,還是要他自己想開去了。”張華的語氣也很是無奈,“我們根本就插不進手。有空的時候儘量陪着他不讓他胡思亂想也就是了。”

齊達抿了抿嘴,“也是。”

張華伸手拉住齊達的手把他拉起來,“最近庾隱有沒有找你?”因爲張華在這裡的緣故,現在庾隱都不來小院了。因爲他家就在朱雀街附近,距離三省六部九寺的衙署極近,而且他自己也是在尚書省,所以經常就是散衙後就直接找到司農寺騷擾齊達,張華這裡根本就收不到一點消息。

張華過於強烈的目光刺得齊達有些不自在,齊達挪了挪位子,離張華遠些了,才順口答道:“還好。”

所謂還好,就是偶爾的意思。

張華現在已經慣於從齊達那些不着調的語言中辨析他真正的“言下之意”了。聽到這個答案,張華覺得自己應該滿意了——按照以前的要求。

不過現在——

張華開始在心頭思索一個永絕後患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