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無意的鋪墊與初見
過了好一會兒，柳卿思才平靜下來。
顧淵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安靜地坐在她對面，就這麼定定地看着她，看到紅紅眼眶裡的黑色寶石倒映出小小的倒影，然後不知所謂地輕輕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柳卿思爲什麼會突然情緒失控崩潰大哭，而且在他眼裡，這似乎也不是什麼方便主動詢問的問題，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禱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快點過去，好早點擺脫現在尷尬的孤島處境。
“顧淵。”
低着頭緊緊抱着膝蓋的女生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嗯？”
“我上次找陸晨，是……”
“是問陸思瑤的事吧，他後來跟我說了。嗨，我當時就是隨口一提，沒想到你還記在心上了。”
“嗯……”
對顧淵表露出的毫不在意感到有點驚訝，柳卿思睜大了眼睛看着他。
顧淵的邏輯思維已經爆炸了，果然和女生是沒法講道理，齊羽是這樣柳卿思也是這樣，有一個算一個，除了池妤，其他人都一樣。
“你不在意嗎？我去打聽你的過去，像是小說裡那些瘋狂八卦的村婦一樣……”
直到有一天，世界發生了變化。
一時半會兒是出不去了……
顧淵直感覺血壓飆升，他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看四周，雨不僅沒有變小，反而有越來越大的跡象，正學亭的屋檐上嘩啦啦地下着水，看起來就跟水簾洞似的。
“第二天在開學典禮上，我看到了陸思瑤，她穿着那條裙子，和前一天一樣站在人羣中，只能說感覺就是一瞬間的事。從那天起，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也是後來那麼多破事的開端。在我把思緒理清楚之前，她就和葉鈞走在一起了。再後來嘛，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青春期混亂了。所以，其實也沒多麼複雜，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而已。你覺得呢？嗯……卿思？”
“那個……”
顧淵微微地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想陸晨到底知道哪些事，隨即又“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顧淵這才如夢初醒地直起身子，走過櫃檯一路推開門來到外邊，朝被晚霞暈染成古銅色的街道望了一眼，悵然若失。
柳卿思呆呆地望着雨簾將天地連成一片，一片灰濛濛的渾濁。她心裡堵得慌，視線聚焦在顧淵身後，回憶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不聽！不聽不聽不聽……”
柳卿思大睜着眼睛，然而那黑亮的瞳孔裡卻失了神，直到顧淵喊她的名字，纔回過神來。
以前顧淵經常去那兒，一是那裡離東陽中學不遠不近，既能夠躲開很多熟人的視線，也不會在路上花費很長的時間。
“我讓你說。”
“額……那我該怎麼說啊？”
“支支吾吾的，你不會是在想怎麼騙我吧？”
“快說！”
顧淵定睛看着她，想等她講出個理由來。但那一臉懵懂無辜純真的樣子，氣得卿思五臟六腑都像是泡在了熱辣辣的火鍋裡一樣，火燒火燎的。
那天，那天她也去了【貓的天空之城】。
“因爲，因爲……”
就像陸晨說的那樣，顧淵和陸思瑤的關係一直很好，但與其說是友情之上戀人未滿，倒不如說是兩個人在對方眼裡都很難被劃分到異性的範疇裡。
“啊？”
在平江路上有一家店，叫【貓的天空之城】，就在superlucky的對面。那裡是所謂文藝青年的聚集地。門前種滿了好看的木牌子和茂盛的花草，玻璃移動門，櫃檯在左手邊，提供不太苦的咖啡和太甜的奶茶，有精緻的點心。四面都是木櫃子，上面整整齊齊地碼着明信片，紙質的、木質的，風格迥異，可以感受到設計者的匠心獨運。二樓的環境也類似，一樣是簡潔乾淨的木頭方桌和長椅。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顧淵那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再聯想到自己前段時間爲此付出的“巨大努力”，柳卿思就氣不打一處來。
“沒啥不能說的？那你還一個字都不肯提？我也有知情權吧？你突然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緊接着就把我一個人晾在那裡，我心裡有多難受你知道嗎？”
“知情權？你有什麼知情權？我……我什麼也沒幹啊……而且，難受……爲什麼要難受……”
本來是要去superlucky的，但那天老闆不知道去了那裡，門店打了烊，她便轉頭去了馬路對面的另一家店，不過看店裡麪人實在太多所以什麼都沒買就走了出來。
卿思現在算是明白了，爲什麼電視劇和小說裡，在觀衆視角那麼顯而易見的事，爲什麼演員總是沒法明明白白地講出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怎麼會這樣？！
下午兩三點的陽光被冷氣隔絕在外，印在玻璃門窗上像是金黃色的麪包片。不大的空間裡充斥着一股植物恣意生長的氣息，彷彿置身於叢林。
彷彿慢放的特寫鏡頭，時間收住了步伐。他用眼角瞥見女生走到櫃檯，輕輕地推開店門走了出去，然後那朵辛夷花變成白色的火焰，溫潤地燃燒在心底。
看着面前的少女用雙手把兩耳捂住，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顧淵不禁嘆了一口氣。
“不至於，不至於……”顧淵撓了撓頭，“我只是在想，該怎麼說。”
“你不是不想聽嗎？”
“我，我不知道。”
一瞬間氣血上涌。
暑假的尾巴，開學前一天，當蟬終於學會把溫和揉進鳴叫聲裡，顧淵趴在店裡的木桌子上睡着了。
“哈哈哈哈哈哈……沒有啦。他都和你說了什麼？”
【貓的天空之城】的空調總是開得很足，顧淵對足球的熱愛還不至於在盛夏的揚塵中滯留在露天的草場上，像這樣維度低的地方，三伏天早上不到八點，陽光就會想滾燙的瀝青腳在背上，混合着汗水又黏又熱，陽光更會像沙子一樣糊住人的眼。
“又沒啥不能說的，陸晨知道的事還有很多人知道，在年級裡隨便都能拉出來兩個。”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句的顧淵聽得一愣一愣的，在他有限的邏輯範圍裡實在理解不了柳卿思的情緒，只好繼續疑惑地看着她。
因爲什麼？
不就是因爲我喜歡你嗎？光池妤就夠鬧心的了，又半路殺出來一個陸思瑤，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才奇怪好吧？
可那個後半句，卻是無論怎麼都說不出口的。
“好好好……你想知道什麼？”
“因爲你太笨了，我不想跟你講了。”
“不是你主動要說的嗎？怎麼現在反問起我來了？”
說完這句話，卿思也不知道應該繼續說點啥，所以就和他乾瞪眼，爲了保持氣勢如虹不暴露自己的心虛，她堅持了十幾秒沒有眨眼。
“說！”
“現在我改主意了。”
“基本把他知道的全都說了。”
“那算了，本來想說既然你這麼好奇，就把一些陸晨不知道的事告訴你的……”
“怎麼了？”
黃昏時分，晚霞被一點點蹭掉，亮晶晶的粉屑落下後露出微涼的天空。他睜開眼睛，臉還側着枕在手臂上，有一點悶熱。他正想擡頭，一個穿白裙子的女生走過身邊，他條件反射地停止動作。客人很多，女生不得不側過身子，費了一點力氣。從顧淵的視角里看不到女生的臉，只知道是長髮，藕白色的長裙像一朵辛夷花靜靜地開放在視線裡。
“嗯，嗯……”
穿的也是白色的長裙，頭髮經過一個暑假的積攢也到了過肩膀的長度。
柳卿思不知道自己在以上的故事裡扮演了什麼角色，是可有可無的路人甲？還是錯過了的主角？但這些還有意義嗎？因爲她甚至沒有表態的機會，擦肩而過的情節每天都在上演，失意的路人有很多很多。
那段故事已經收尾，雖然關於她的開頭還沒書寫，但……
已經沒有書寫的必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