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如果，如果
出了校門，掏出兜裡的兩個硬幣。
紫楓學姐，在高考完之後的第二天，就一個人帶着一萬塊錢，獨自踏上了去LS的火車，一路自東向西跋涉中國的土地。她隻身一人，邊走邊寫，從她的朋友圈和QQ空間，可以看到她這十多天裡的經歷和悲喜。在暫時擺脫了所有束縛以後，她獲得了短暫的自由，就像她說得那樣“這是一場逃亡”。
讓人羨慕的生活啊……不過，一定也充滿了別人看不到的艱辛，在那瀟灑的文字背後的旅途絕非是一帆風順，不過，顧淵崇拜她，偶像的光芒總是能夠掩蓋一切弊病。所以那樣的生活一定是值得羨慕的，至少他現在是這麼覺得的。
風颯颯地吹着，跟在教室裡聽到的完全不同。
思緒繁雜，被風攪得很亂，去年紫楓姐說，拋硬幣可以讓人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可以讓糾結變得不再糾結。
顧淵上下輕輕顛着那兩個硬幣，然後猛地一擡手腕，硬幣高高地飛起，金屬在空中碰撞，發出清脆的嗡鳴。最後落回他的手心。但看着那一正一反兩枚硬幣，顧淵卻忍不住苦笑起來。
根本就沒有爲正反面設定意義，就算拋完了也得不到任何結果。
看來這一招也並不是百試百靈。
把硬幣收起來的時候，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就在卿思心中的落寞不自覺地要升起的時候，忽然耳邊再次傳來了男生的聲音。
“哦……哦。”
“文學社，又很久沒有活動了。”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一定會把大家繼續聚在一起的。”顧淵轉過頭來看着她，輕輕一笑，微風將他的劉海吹起，揚出凌亂的樣子，“因爲，這些都是你最珍視的東西，是你想守護的東西，對吧？”
“也就是說……不會嗎？”
“就最近吧，我爸媽也覺得壓力太大，所以就讓我每天回家，可以放鬆些。”
晚自修快開始了，只有走讀的學生會來校門口準備離開，他是因爲家裡父母又要出遠門，需要照顧家裡的兩隻神獸才又開始走讀，而在他的記憶裡，柳卿思一直是住校生，但在她的衣領那兒卻能夠若隱若現地看到掛着走讀證的牌子一角。
“所以說是假設嘛。那，你可以回答我嗎？”
“轉學……也許……是吧。”
而就在這個時候，池妤站在校門口，望着剛剛分開的顧淵和柳卿思，眼裡有一閃即逝的複雜，她握緊了手心裡的鯊魚吊墜，用力又用力，彷彿要把它揉進骨頭裡一樣。
“明天見！”
“…………”顧淵扭頭皺着眉看向卿思，“你說什麼鬼話？你腦子燒壞啦？”
因此兩人一直保持着不近不遠的關係，長達兩年的時間。
“……”
“嗯，是啊，大家都很忙，最近。”
卿思擡起頭看着他，不斷逼問着她的顧淵，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那連珠炮似的發問，哪怕刻意壓低了音量，柔和了語調，也藏不住他寫在臉上的焦慮，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池妤先是愣住，然後眼神短暫地變得迷離，最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也不是說你懶散啦~是遇到什麼事了嗎？突然這麼勤奮？”
“哦？……爲什麼？臉色很不好啊，是被哪個老師說了嗎？”
“……”
“你纔是笨蛋吧——什麼如果不在了，你從哪裡想到的這麼噁心的問題啊？你這一口要進棺材，彷彿劉備白帝城託孤一樣的表情，真的是很嚇人……”聽到她親口說不是要轉學，顧淵鬆了一口氣，白了她一眼，“而且，社長是你，不是我，我只是一個社員，你都不在了，還怎麼帶領大家一起走下去啊。”
“誒？你記得……”
“你這個笨蛋，幹嘛那麼着急啊？我只是一種假設嘛，就說如果我不在了，如果，聽得懂嗎？是假設啦，不是說真的要轉學。”
“真是的，明明都已經穩定在全市文科前五了，竟然還要說你不夠努力，這些人……”
“他現在……很痛苦，作爲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他……那麼痛苦，所以，拜託你，不要傷害他……”
顧淵搶先一步走到卿思跟前，把她攔了下來，後背靠在路燈的燈柱上，明明是夏天，但因爲在背陰的地方，燈柱竟然一片冰涼，隔着上衣傳來一陣陣寒意。
“顧淵。”
那個時候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呢？卿思不知道，但至少過了那天，池妤就和顧淵恢復到了之前的模樣，一起吃飯，一起放學，一起散步，男生的臉上也重新有了溫暖的笑容，這樣就足夠了。
顧淵望向她來的路，教師辦公樓，那裡除了一樓的校醫院以外就全是各科老師的辦公室了，這句話其實算是多餘的，根本用不着說出來，但不知道爲什麼，卿思的表情反而有些訝異，似乎沒想到顧淵會這麼問一樣，眼睛睜大了，嘴巴微微地張了張，不過很快就點了點頭。
“卿思你也，走讀？什麼時候開始的？你不是一直都住校的嗎？”
“啊，是因爲期末考試的事嗎？”
“字面意思啊。”
儘管是同班，甚至是前後座，但實際上兩個人之間並沒有形成很親密的關係，至於原因，卿思自然心知肚明，至於池妤，雖然兩人從來沒有說起過，但卿思覺得她也知道，至少是有所感覺吧。
男生笑着搖了搖頭，然後，他踏出了右腳，身體一斜，走入了剛剛停滯下來的車流之中。
“卿思？”
“這有什麼好謝的，我還什麼都沒做呢。等要是哪天我真的替你做了那麼多事，你再好好感謝我不遲。”
“……顧淵！”
“你最近一直在狠命地學習吧。”
“明天見。”
“你從那條路走過來……是老師辦公室？”
“拜託你，不要傷害他。”
“等等……我完全不明白啊，什麼不在了，什麼叫帶着大家一起走下去，什麼意思啊？”
“……我不知道。”顧淵撇過頭去不看她，“現在，不是都挺好的嗎？不管是你、還是齊羽、子秋，或者是陳穎江璐，大家都有自己的目標，都有自己的方向。也會在固定的日子聚在一起討論交流，不是還約了暑假一起去海邊嗎？大家都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就算是假設，也沒有必要問這種問題吧。”
怕得夜不能寐，怕得頭暈目眩。
兩人走到了十字路口，綠燈瞬間變成猩紅的顏色，卿思擡起頭來，看見黑色的電線把這個城市的橙色天空切割成陌生的樣子，偶爾有一羣灰色的飛鳥掠過，劃破這片綿綿不絕的燥鬱。
“沒有啦，畢竟是期末考試，努力點也是應該的。”
我也不知道一切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希望如果……就永遠只是如果吧。
“你……你也要轉學？爲什麼？”
卿思見他不作聲，輕輕地笑了起來，聲音很細柔，非常讓人舒心。
“我前幾天，從齊羽那裡聽說了……”
“嗯，是啊，被吳老師說了。”
“哈哈哈……我平時有那麼懶散嗎？”
“我可沒沒這麼說。”
現在想起來，自己都忍不住會笑，那麼小說裡一樣的臺詞，竟然也能那麼輕易地說出口。
“我如果有哪天不在了，你能帶着大家……一起走下去嗎？”
“這個地方，可是不會忘記東西的。”顧淵用手指指着太陽穴說到，“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沒有例外。”
大約兩週前，柳卿思找池妤聊過一次天。
“不，不在了？是因爲什麼不在了，你難道要退出文學社？不對啊，那也不是不在了，難道說你要……轉學？”
柳卿思大喊，男生回過頭。
怕得，什麼都不做了，什麼都做不到。
“不像你啊，竟然會努力學習。”
“沒有，我是認真地在問你。”卿思把視線移開，望向西方沉落的夕陽，她的反應是如此地平淡，這反倒讓顧淵更加不安。
如果每個明天都能相見的話，那也是一種很好的結局吧？
如果……如果不只是如果……如果如果是將要發生的事……那該則麼辦呢？
——我害怕那樣的結果，無論怎麼說服自己，我都仍然害怕那樣的結果。
顧淵輕罵了一句，他也是從池妤那裡聽來的，說是班裡幾個老師最近對前幾名的學生特別關注，也許是因爲這是分班以後的第一次多市聯考，所以出成績的壓力很大。
對着少年離去的方向，卿思微微地抿緊了脣，眼瞼微垂，身體彷彿失去了支撐，重心一斜，靠在了一旁的路燈燈柱上。
“嗯。”
“什麼？”
兩人邊走邊聊了起來。
風裡彷彿藏着鬼魅的妖獸，將空氣中的聲音一一吸乾，只剩下讓人窒息的燥熱和一聲聲呼吸，彷彿來自幽邃的深淵。
——話說回來，卿思爲什麼會在這裡。
“嗯……好吧，不過我們可是朋友啊，有什麼困難，請一定要告訴我。”卿思擔心地看着顧淵，似乎有點欲言又止的感覺，“畢竟……”
“嗯……？”
“顧淵……”卿思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謝謝你。”
“畢竟什麼？”
“嗯……？”
顧淵笑着朝她擺了擺手：
“嗯，說我……不夠努力。”
“其實也不是非我不可，對吧？”
關於顧淵高中生涯裡最想知道但卻始終找不到答案的兩個問題
——爲什麼池妤突然與他和好？
——爲什麼池妤在最後突然變得那麼決絕？
這就是答案。
簡單又複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