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光陰

時間:213-3-26

姜彥明領了教導大皇子讀書差使,隔了幾個月,就上書辭了禮部差使,以專心教好這份書,李丹若也幾乎閉門不出。\[\]

隔年春天,姜府除了孝,姜彥英成親後去了永州軍效力,吉清河調駐河南路,姜彥瑩隨夫赴任,隔年姜彥道考中二甲後,也選了外任,姜家安靜彷彿不存一般。

……

興平元年暮春,姜府後園碧雲天院內,李丹若三歲女兒靜姐兒雙手撐腮,晃着胖胖小短腿,正趴半躺廊下躺椅上一個中年病弱女子身邊,認真和她說着話:“不不,花開了。”

“什麼花開了?”

“湖裡,白花。”

“噢,是荷花開了,好看嗎?”

“好探!”

……

離碧雲天不遠水閣裡,兩個十一二歲少年正一坐一站水閣裡釣魚,戴着襆頭,站水閣邊上,是默哥兒,另一個沒戴帽子,用一根黃玉龍紋簪綰着髮髻,坐扶手椅上,一隻腳踩水閣欄杆上,正悠悠閒閒看着水面上魚浮。默哥兒轉頭往碧雲天方向看了看,拉起魚鉤,一邊收一邊衝坐着少年道:“官家,您一會兒還得聽議政,趕緊回去吧,我得去侍候姑姑吃藥了,晚了母親又得發脾氣,母親近脾氣很大。”

這會兒已經是年號,皇帝了,去年秋天先皇駕崩,大皇子沒有絲毫異議繼了位,劉皇后由皇后升爲太后,因爲皇帝年幼,這龐大帝國,暫由太后代爲管理。

這是小皇帝即位後第一個春天,姜彥明遠房姐姐、默哥兒姑姑病重,默哥兒跟小皇帝請了假侍疾,小皇帝卻一直想不起來默哥兒是告了假,照舊揪着他不放,這會兒聽了默哥兒話,轉頭瞄了他一眼道:“又不是你母親病了,還得你親自過去侍候湯藥?!”

“母親吩咐,錯不得。”默哥兒看起來很憨厚,一邊將釣杆遞給小廝,一邊解釋道:“姑姑人特別好,她一直病着不好,母親和父親都很難過,我得趕緊過去,晚了肯定得罰跪。”默哥兒說着就要往外走,小皇帝扔了釣杆道:“走,我陪你看看去。”

“那怎麼行?!唉!”默哥兒哪裡喊得住,小皇帝跳起來,一溜煙往岸上去,邊走邊揮着手道:“走,我一會兒就得走了。”

默哥兒眼波微轉,沒再多話,兩人沒走多大會兒,就進了碧雲天院內,靜姐兒聽到聲音,回頭看到哥哥,兩隻胖胳膊撐着站起來,揮着手衝哥哥跑過去:“德德,德德!抱!”

小皇帝跳到默哥兒前面,彎腰攔住靜姐兒笑道:“還有我,還有大哥哥,來,大哥哥抱。”

“大德德!”靜姐兒乖巧叫了一句,一把推開他,往後面默哥兒身上撲去,小皇帝站起來,擡手捏着靜姐兒兩邊腮幫又氣又笑道:“小妮子,就是不讓我抱!”

廊下病弱女子突然直直坐着,眼睛閃着兩團明亮之極驚喜之光,直勾勾貪婪看着把靜姐兒捏又踢又打小皇帝。

小皇帝逗夠了靜姐兒,轉過身,病弱女子已經重又躺下,彷彿剛纔那一幕只是幻覺。

默哥兒孝心沒能留住病入膏荒姑姑,剛過了乞巧節,姑姑就病故了。

人來人去,浮世繁華兀自熱鬧。

李丹若捧着杯茶,站窗前看着窗蕭然冬色,一年年日子流太,一轉眼,靜姐兒已經七歲了,李丹若轉過頭,憐愛看着安靜坐桌前臨字靜姐兒,靜姐兒彷彿感覺到母親目光,擡頭看了母親一眼,給了母親一個甜甜笑容。李丹若心裡泛起股溫暖,慢慢轉過頭,看着窗外,繼續安靜等候。

到冬天,皇帝就要大婚了,那個幼小孩子,長大了,他真象娘娘,銳利而不容人覬覦,李丹若輕輕嘆了口氣,這兩年,那日漸強硬翅膀日益要掙脫所有束縛,不安拍着翅膀,有意無意亮着爪牙,這就是成長,默哥兒也是,他跟自己說事情越來越少,他自己拿主意越來越多,孩子都要長大,母親都要失落。

李丹若抿了口茶,她願意站默哥兒身後,看着他漸行漸遠,宮裡那一位,其實想明白,只是,默哥兒跌倒了不過再爬起來,皇帝若是跌倒了,也許再沒機會爬起來,她想很對,可成長,都頭破血流後……

時辰不早了,也該來了,李丹若仰頭看了看已經斜落太陽,轉頭看着靜姐兒柔和吩咐道:“今兒就練到這裡,去後園玩一會吧。”靜姐兒清脆答應一聲,仔細放好筆,站起來衝李丹若規規矩矩行了禮,氣度安然,不急不緩出了門。

李丹若心裡微微有些酸楚,她小女兒,那個天真爛漫、無拘無束小女孩子,被她一點點約束成了一個這個時代標準名門閨秀。放縱,任何時候都不是長久之愛,她生這個時代,幸福就是她適應這個時代,她不要她出類拔瘁,不要她卓然不羣,不要她人見人愛,也不要她踩步至尊、留芳千古,她只她一輩子幸福,內心安寧感恩享受一世世俗之福。

唉!李丹若重重嘆了口氣,所有輝煌背後,都有濃濃痛楚與血腥味。

垂花處一個修長人影急步而進,李丹若輕輕鬆了口氣,來了。

十七歲皇帝已經長大成人,雖然面容還青澀,可那神情卻已沒有孩童天真,只有一片上位者冷漠和凌利,李丹若一時有些心馳神搖,一晃已經二十年了麼?李丹若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臉頰,都說她保養好……

“阿姆!”李丹若杯子抖動了下,茶水灑了一手,他喊她‘阿姆’,象小時候那樣,李丹若滿眼愛憐看着一身明黃、身材高大皇帝,如同看着另一個默哥兒,皇帝上前接過她手裡杯子放到一邊,低頭看着她,臉上那片冷漠突然崩裂開,往後退了兩步,跌坐榻上,看着李丹若淚眼道:“阿姆,我不是娘娘生?”

“嗯。”李丹若神情彷彿聽到了一件再平常不過事,安然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皇帝臉上先是怔神、愕然、又到不可置信、後卻是一片茫然。

李丹若側身坐到皇帝身邊,聲音平和溫婉:“娘娘小時候過苦,進宮前身子受過重傷,那個時候就不能生育了,後來,有了你。”

“我生母,她哪裡?”皇帝一把抓住李丹若手急切問道,李丹若輕輕拍了拍他手,彷彿小時候一般,溫和笑道:“你要是想見她,我帶你去,她已經過世了。”

皇帝如木雕般呆了不知道多長時候,才緩緩擡頭看着站他面前李丹若,看了半晌,突然失笑道:“她死了,我竟連一碗水都沒侍候過她!”

“走吧,我帶你去看她,她大相國寺。”李丹若伸手拉起皇帝,如同十幾年前,她牽着那個剛剛蹣跚學步幼兒。

厚重木門開了一重又一重,一直開進大相國寺深裡一間,屋子裡靜寂垂着明黃簾幔,仿若宮中哪一處奢華宮殿。

屋子正中,放着具寬大厚重金絲楠棺木,李丹若爲了熟諗上前燃了香插香爐裡,看着茫然四顧皇帝道:“給你母親上柱香吧。”李丹若退後半步,看着皇帝恭恭敬敬行好磕拜禮站起來,這才緩步走到棺前,伸手撫着棺木,像是和棺木里人說話般:“你母親故去前和我商量過,她想讓你送她送土,我也沒讓人釘上這棺,也許你想看看她。”

皇帝呆站離棺木四五步處,楞楞看着巨大棺木,這裡頭,就是他母親麼?

李丹若走到殿門口,擡手叫了幾個護衛進來,示意了下,幾個護衛上前,垂着頭移開棺蓋,垂手退了下去,李丹若站棺前,失神看着棺木內水銀中彷彿睡着一般李貴人。

皇帝一步步挪過去,手指碰着棺壁,又呆了半晌,才又近前一步,往棺木內看去。

那浸水銀中,栩栩如生,正是那年暮春和初夏,碧雲天那位讓他倍感親切姑姑,他陪她說過很長很長話,他給她熬過湯藥,也遞過湯藥……

“娘娘知道嗎?”不知道過了多長時候,皇帝垂着頭問道。

“嗯,連我,都是她安排給你。”

“阿姆,讓姑姑入土爲安吧。”

“嗯。”

“我回去了,娘娘昨天……胸悶,我還沒給她熬過湯藥,我回去了。”皇帝垂頭看着腳尖,面容青澀,神情青澀。

“嗯,回去吧。”兩人看着蓋了棺蓋,從遙遠大相國寺深處一道道門出來,大相國寺外,晚霞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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