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用期三個月,對沈江河來說,時間有點長,就是兩個月不出單,他定會自動捲鋪蓋走人。
他排除了所有的雜音,信心瞬間爆棚,想再次創造奇蹟!
“大家要出去跑業務了,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唐文武站在辦公區域開始了唐僧模式的碎碎念。
都市報改爲日報一事還沒有定論,楚寒風現在的心思還沒完全放在廣告業務上,唐文武就“兼職”做起了“監工”。
“哎媽呀,天天找客戶,客戶煩,我更煩,唐主任,要不你跟我出去唄。”
“算算自己的試用期,還剩下多少,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想想辦法。”
“唐大主任,要不你來跑廣告,我來坐你的位置?”
“就是鐵樹,也會開花吧。”
……
唐文武的苦口婆心,一下子攪和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埋怨聲中,一嘴難敵衆口,他只有苦笑。
這個情形,讓沈江河對於自己的規劃更加堅定了信心。
據他了解,最快出單的是負責醫療廣告的於江南,用時20天,絕大多數人到現在還沒有開胡。
他的目標一定要在一個月內出單,就是不要像這些同事那樣,時間長了,沒業績不說,還把自己的銳氣磨沒了。
在廣告行業,不能像其它行業那樣靠試錯來獲取經驗,試錯的成本可能會對自己的士氣帶來毀滅性打擊。
要想成長,廣告業務員靠的就是訂單,就像遊戲一樣,每個訂單就是升級致勝的法寶利器。
沒有前車可鑑,只有在戰爭中學習戰爭。
奇蹟只會出現一次,他堅信,磨刀不誤砍柴工,只要有準備,奇蹟就會接二連三地到來。
他拿着筆記本,開始去集團資料室查資料。
說是資料室,其實和圖書館差不多,報社的人大多是夜貓子,白天資料室很少有人,裡面靜悄悄的。
“出示證件!”
正當他準備尋找資料時,一道陰冷的寒氣射向他的腦後。
這聲音似曾熟悉,他扭頭看見了一旁資料架下的窈窕身影。
又是林助理,那個林西萌!
她還真的在這機關大院上班。
“我剛來,還沒辦工作證,身份證行不行?”他只有笑着解釋。
“有規定。”林“助理”依然堅持。
“我讓單位同事證明可以吧?”人是活的,規定是死的,只希望她能通融一下。
“不行!”她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沈江河有點聽出味兒來了,她可能就是針對自己。
自己並沒有開罪於她啊,再說,單車一事,自己也是受害者,不能一棍子打死吧?
“林西萌同志,都是爲了工作,同屬於大院的員工,能不能靈活一點?”他收起笑容,稍稍加重了語氣。
林“助理”聽他叫自己林西萌,愣了一下。
“怎麼回事?”一個阿姨走了過來,“西雅,你先去忙你的吧,這兒交給我。”
西雅!林西雅?難道不是林西萌?!他有些懵圈。
林西雅扁扁嘴轉身走開了。
沈江河說了自己的事情。
“林西雅剛來,對有些事情還不是太瞭解。麻煩你通過內線,讓同事證明一下就行。”阿姨一臉的歉意,把桌上的電話往他面前推了推。
看阿姨很和藹,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拿起電話撥了唐文武的辦公電話。
“唐主任……”
……
“報紙都在那個角落。
”阿姨放下電話,指引了一下他。
沈江河過去取了報紙,腦中還在想着林西雅和林西萌這兩個名字,兩人的模樣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既然沒有單車的事,即使林西雅再看不起外地人,也沒有必要對自己這樣啊,再說,還和她同事過一天,現在又都在同一大院上班,何必呢。
他意識到,他和這個林西雅之間肯定有什麼誤會,但他一時又找不到癥結所在。
他扭頭看了一眼,見阿姨在一邊和林西雅小聲地說着什麼,林西雅雖然連連點頭,但她的臉色說明,正在接受着阿姨的批評。
這下可好,按照她這兩天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情況來看,再因自己受到批評,兩人的“樑子”就可能徹底結上了。
同在大院上班,這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爲了趕工作進度,他投入其中,完全忘記了時間。直到王嘉澤呼他,他才知道,已過了午飯時間。
王嘉澤告訴他,唐文武通知廣告部所有人員下午開會,不能遲到,不能早退,不能請假,否則,將會進行處罰。
廣告部的人不多,會議室裡略顯空蕩,但大家的聲音卻把會議室填得滿滿的。
規定的時間已經到了,但廣告部最高領導楚寒風卻不見人影。
“今天晚上要狠狠地宰楚寒風一頓。”肖桂花一提起楚寒風就有些得意,但沒人敢接她的話題。
在廣告部,唯一敢直呼楚寒風名字的,只有肖桂花,只因楚寒風剛開始在這個大院做業務員時,他們就認識了。
就在大家的談笑之中,楚寒風姍姍來遲。
這是他調來穗州都市報廣告部的第一次全體大會,一個多月之前,他還是大院裡另外一個週報的廣告業務經理。
他威嚴地掃視了一下衆人,會議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對不起!我遲到了,甘願受罰!”他說着點了一下頭,表示了歉意。
“美國總統羅斯福曾說過一句話,不做總統,就做廣告人。他能做總統,但不一定能成爲一個合格的廣告業務員!”
楚寒風的開場白,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廣告行業對於發達國家來說,已經成熟,但在國內,纔剛剛開始,企業要壯大,離不開廣告,經濟要發展,離不開宣傳,時勢造英雄,現正等待着你們,去開創史無前例的時代!”
會議室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沈江河在心裡十分慶幸,自己已義無反顧地走進了這個即將轟轟烈烈的時代。
“有人說記者是無冕之王,那我們廣告人就是企業的媒介顧問,試問問大家,如果你面對的是世界五百強的企業,怎麼才能做好這些企業的顧問?”
“今天我就談一點,那就是心理素質!心理素質是決定一切的前提,面對企業的老闆,總經理,甚至是董事長,我們能做到和他進行平等順暢地溝通嗎?”
楚寒風握着拳頭,說:“必須能!”
沈江河很是贊同,以前自己恐懼這個行業,就是心理認知的欠缺。
“爲什麼能?!因爲你們也是老闆,你是你自己的老闆,事業的老闆,生活的老闆,時間的老闆!只要在老闆狀態之中,只要自己站在一定的高度,就能達到巔峰!”
楚寒風的話猶如一縷春風,拂在沈江河剛踏入這個行業的荒原之上,即將開墾萬物生輝的進程。
“所以,我決定,要求你們重新開始,你們對外的職務就是總監,讓你們去找找老闆的感覺。”
楚寒風當場指示,讓唐文武給每個人重印名片。
“另外,在今年,廣告部不設管理層,你們都是管理者,自己管理自己,所有人的上司就是我,工作直接向我彙報。”
楚寒風說了都市報廣告公司的組織架構。
會議時間很短,楚寒風沒有做長篇大論的說教,也沒有作細緻的闡述,只是給了大家一個方向。
至於怎麼走,那是個人去考慮的問題。
大家開玩笑似的開始體驗,互稱對方老闆,總監,然後最後乾脆直接叫總,王總,夏總,沈總……
好像是即將踏入新時代前的一次彩排。
“各位老闆,各位總監,各位總,楚總晚上在登冠臺宴請大家,下班後請大家一同前往。”唐文武笑呵呵地宣佈。
登冠臺!大家一陣驚呼,那可是穗城的頂級中餐館,一般只有高規格的宴請纔會去那個地方。
登冠臺距離報社不遠,格局是皇家園林式的,亭臺樓閣,雕樑畫棟的,環境十分優雅。
大家進入登冠臺,走走看看,像劉奶奶進大觀園似的,什麼都覺得驚奇。
一進到包間,剛纔還拘謹文雅的,一下子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大家爲了座位開始你推我攘,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大家鬧了一陣,然後演變爲你捏我掐,袁媛和古京京算是業務員中長得最水靈的兩位,鄭四海和夏洛帶頭,把她倆掐得不時哇哇大叫,而後又犀利地大笑。
袁媛爲了躲閃,就把沈江河作爲了擋箭牌。
他被袁媛摟來抱去,擋着掐她的人,他成了提線木偶,頓時臉紅髮窘,不知所措。
肖桂花也加入了戰團,場面一片混亂。
“這小靚仔還臉紅呢,看樣子是個雛,嫩得很。”肖桂花趁勢掐了他幾把,摸摸他的臉,笑得奼紫嫣紅的。
文員向靜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走過去把他和幾個女人分開,場面才一時緩和起來。
“哈哈……你個大男人還臉紅呢,我們做廣告的,臉皮要厚,說說笑笑的全當娛樂。”袁媛看着他有些不自在的樣子笑了起來。
“沒什麼,習慣就好了,這些人開起玩笑來,尺度無邊!”向靜湊近他耳邊說了一句。
這時,楚寒風走進來,看着大家,不覺皺了皺眉。
“在什麼山上唱什麼歌,雖說在包間,這種場合,是不是要注意一下?!”楚寒風要求大家矜持一點。“我們是一個團隊,不是烏合之衆。”
大家迅速安靜下來,一個個馬上變成紳士淑女的模樣。
“讓你們在心裡要有老闆概念,但不能隨心所欲!”
楚寒風吩咐唐文武去找個老師,約個時間給大家做做禮儀培訓。
“你們去見客戶,不僅是代表個人,還代表着報社。”楚寒風說廣告業務員,個人的形象也相當重要。
沈江河看出來了,開會時,楚寒風可能是故意遲到,帶大家來這兒也是今天會議內容的延續。
“帶客戶走入這種場所,要昂首闊步,氣定神閒,但也要彬彬有禮,不卑不亢。”
“只有這樣,無論在飯桌上還是在談判場所,纔可以更好營造氛圍,把握節奏,掌握跟客戶聊天談判的話語權。”
楚寒風抓住餐前的機會說着與客戶打交道的經驗。
“你們談過戀愛嗎?這和做廣告業務的過程差不多。”
楚寒風形象地打了一個比喻。
“現在我們關鍵是隻戀愛,老接不了婚啊。”肖桂花笑着說了一句。
“那就是耍流氓!這樣蜻蜓點水式地接觸,時間一長,客戶連興趣都沒了。”
楚寒風苦笑着搖搖頭。
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要深入,再深入,要找到客戶的興趣點,客戶覺得爽纔有下單的動力。”夏洛不時地補了一句。
“那你這就是耍流氓。”肖桂花可能想歪了,哈哈一笑。
“抓不到報紙和客戶的契合點,也就是夏洛說的興趣點,也不行吧。”沈江河一直非常認真地聽楚寒風說,接過話題替夏洛圓場。
“對,是這個理!”楚寒風肯定了沈江河的說法。“要像你們談戀愛那樣用心。”
楚寒風強調用腦做事只能把事做對,用心才能把事情做好。
上菜了,因楚寒風剛來時的一番話,大家一改平時風捲殘雲似的吃飯風格,都很斯文地吃着。
“楚寒風,你好不容易,請我們吃一頓大餐,我怎麼覺得還沒吃飽呢?”吃完飯,肖桂花又嚷開了。
“那就好!我陪客戶吃飯從來沒有吃飽過。”楚寒風笑着說。
吃完飯,走出登冠臺,大家並沒有散,待楚寒風唐文武肖桂花他們離去後,於江南和許建軍攛掇着大家去酒吧喝酒,放鬆一下。
袁媛和古京京馬上響應。
有了兩位美女參與,其他業務員心裡蠢蠢欲動起來。
沈江河拗不過袁媛的熱情邀請,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酒吧裡,五光十色,音樂動感十足。
“拿酒來!”古京京還沒坐下,就開始大叫。
她這一聲叫,就像號角一般,大家立即興奮起來。
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田衝說古京京追求一個客戶,廣告沒談下來不說,兩人在一起沒幾天,就被甩了。
從外地來到穗城這個大都市,女孩的安全感要比男人相對要弱,能在本地找到另一半,估計是很多女孩的想法,這很正常。
鄭四海和田衝看樣子就不懷好意,和夏洛一起想方設法灌袁媛和古京京的酒,但袁媛真能喝,一個女孩對付幾個大男人綽綽有餘。
古京京更爲豪爽,腳踩在凳子上,掄起藕狀的胳膊,凡是和她喝酒的來者不拒,那樣子,還真有些女中豪傑的派頭。
推杯換盞幾輪過去,鄭四海和田衝就開始動手動腳,掐得袁媛嘰哩哇啦地大叫,索性不理他們了,挨着沈江河坐下。
“來,來,我們來玩色盅。”袁媛偎依過來。
“我不會玩。”沈江河第一次來這種場合還有些拘謹。
“那我教你。”袁媛把一個色盅放在他面前,“以後陪客戶用得着,這也是一種技能,業務員嘛,該會的都要學會,既要坐懷不亂,還得出污泥而不染。”
說得沈江河一時興趣大增。
於江南和許建軍一左一右,把古京京夾在中間,輪番和古京京頻頻舉杯。
“他孃的,楚寒風就知道畫餅,一本正經說假話,這破報紙一沒有發行量,二沒有廣告效果,叫我們怎麼做?!”
古京京一邊喝一邊叫罵着。
沈江河看她在辦公室文文靜靜的,現在卻像個潑婦罵街,大爲吃驚。
下午開會晚上吃飯,楚寒風可以說重新點燃了大家心底快要熄滅的火光。
但古京京的一番話,又觸動了每個人心中的痛處,縈繞在大家耳邊的音樂彷彿成了慘聲嘶叫的靡靡之音。
沈江河不一會兒就融入了酒吧氛圍,或許是他的投入,袁媛在酒精的作用下,把她在娛樂方面的天賦表現得淋漓盡致。
色盅的各種玩法,各種舞蹈的跳法一陣狂飆,把沈江河看得是眼花繚亂,瞠目結舌。
“這就是廣告業務員,工作時像匹狼,娛樂也要有點特長。 做廣告,先得讓自己瘋狂。”袁媛似乎醉了。
正當大家的激情,在袁媛的煽動之下,有了蒸騰之勢時,正在喝酒的古京京卻忽地嚎啕大哭起來。
大家一時愕然,都沒有說話。
袁媛趕緊過去輕拍着她的後背,沒有人勸阻,大家彷彿受到感染,都在古京京的哭聲中一時沉默不語,任由感傷。
“壓力太大,哭出來就好了。”夏洛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她喝醉了,老於,你送她回去吧。”沈江河受不了這種情緒,他並不認可古京京的說法。
他理解的畫餅就是描繪未來可期的場景,不是憑空想象出來可望不可及的烏托邦。
能把餅畫圓也是一種能力,領導給員工畫餅,自己也得給自己畫餅,重要的是學會怎樣給客戶畫餅。
“老許去送。”於江南把球踢給了許建軍。
許建軍沒有推辭,扶着古京京,歪歪斜斜地走了。
“每個人身上至少有兩個不同的自己,做人難,做廣告業務員更難!”袁媛看着古京京有些人事不省的背影感嘆。
沈江河看袁媛有些醉意,生怕她和古京京一樣,主動要求送她回家。
“江河,有一條原則,你一定要記住,不管是做業務,還是喝酒,永遠要保持清醒。沙油啦啦!”
袁媛沒讓他送,定了定神,朝他揮了一下手,又如平日一般,優雅離去。
有人說,廣告圈猶如半個娛樂圈,在不同的場所,要扮演不同的腳色。
他不否認,但只想做真實的自己。